柳云韶:“什么登徒子?”
谢棪:“好久不见,蒋公子。”
蒋达大惊失色:“谁跟你好久不见,谁跟你蒋公子!”
惊慌变成愤怒,他又喊道:“你为了追夏挽,连我都打听好了?还追到这里来?”
柳云韶心下一惊,道什么时候的事,谢棪什么时候对夏挽上心了?蒋达看向柳云韶,一眼认出她的曼妙轮廓,是那日遇见的青衣女子,他知道这是柳云韶,怒道:“柳老板你都找来了,到底安得什么心!”
谢棪被一顿连珠炮打得毫无还嘴之力,最后柳云韶无奈地介绍:“蒋公子,这是太子殿下。”
蒋达僵硬了。太子殿下?一瞬间他脑海中过了很多想法。自己说太子是登徒子?质问太子来追夏挽?指责太子安得什么心?无数话语有形一般从眼前闪过,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跟着夏挽大摇大摆这些天,他感染了一些“反正要走了我怕你干什么”的莽撞,既然说都说了,他要道歉就道歉,要赔罪就赔罪,但是要下跪就算了,那还不如梗脖子等死。说到底,也是谢棪先无礼的。将达觉得自己越发理直气壮起来。“咳,”谢棪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没关系,是我失礼在先。”
“哥哥,你在下面怎么了?”
一声开门声后,夏挽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蒋达在谢柳二人热切又期待的目光下,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没事,你不用下来。”
“哦。我还想告诉你,我遇到了柳老板,你称为仙女姐姐的那位,但是她应该已经走了。”
蒋达的脸瞬间红起来,他不敢看柳云韶,也不好看谢棪,飘飘忽忽向上面看去,特别希望自己化成小跳蚤从地缝里钻出去。柳云韶轻轻笑了一身,肩颤了颤。蒋达的心像是被抓了一下,酥得很。谢棪好似察觉了什么,眼神在二人身上依次划过,挑了下眉,没作声。蒋达不敢看柳云韶,目光游移着说:“我的菜又掉在地上了,需要捡一下,你关门吧。”
夏挽无情地嘲笑他:“猪拱菜都比你拿得稳。”
谢棪嘴角翘起。蒋达磕磕巴巴地话都说不出来,在心里求她别说了。幸好,关门的声音适时响起。蒋达松了口气,感到一丝疲惫。他说:“抱歉。”
谢棪摆手,还挂着笑容,说:“没事。令妹替我说过话,我很感谢她。”
蒋达眼睛一竖,试探地说:“我替她接下了。”
谢棪不在意地点点头。三人就此分别。蒋达上楼后问夏挽:“你刚刚见过柳老板,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夏挽说:“她说,谢谢我把谢棪择出来,客气得我打寒颤。怎么,你知道哪里不对吗?”
蒋达坐在贵妃榻上,连连念道:“太不对了。你去提醒谢修,谢棪这边应该是不喜才是,他们却从头到尾,每个人都对你客客气气,还抓住这样一个小环节去道谢,这难道不可疑吗?”
夏挽问:“他们?我只见到柳云韶一个人啊。”
蒋达解释道:“谢棪也来了。”
夏挽沉思一会儿,问:“难道皇帝也怀疑是谢棪做的,他不喜欢这样皇子之间陷害。谢棪没做手脚,却苦于开口,或许我破局其实是帮了他?”
蒋达摇头:“可能性很小。帝后伉俪情深,皇后产子后身体虚弱,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所以谢棪出生就是太子。这么多年,皇帝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会不知道谢修是什么样的人。皇帝对谢修好,虽然存在一丝帝王权衡之意,却也有单纯的对儿子好的意思。对谢棪的种种教导和栽培才是培养继承人的态度。皇帝不喜欢看兄弟相争,谢棪也没起过争抢之事,不如说西陵的朝局,都是谢修一头热。”
夏挽:“你的意思是,我帮了谢修,实际上就是坏了谢棪的事。”
“不至于坏事。既然他没诚心要做,就不存在亏。而且到最后,谢修没能掌握吏部,算是谢棪获胜。”
忽然间,蒋达灵光一闪,感叹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夏挽奇怪地问:“你知道什么了?”
蒋达猛的站起来,踱着步子:“妹妹,从一开始你就想错了!你全心全意信任楚渊,却忘了他是谢棪的人。他给的消息,有误!”
夏挽眨了下眼睛,反应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所以,谢棪是借楚渊的手,借我的口,做了局给晋王下套。楚渊告诉我,孙术里贪污公款,吃上扒下,陛下就快下手处置此事。晋王有个做将军的舅舅,兵部自然站在他身后;他曾举荐翰林苑王学士进工部,也是现在的工部尚书,因此工部也为晋王所有。眼下陛下退位之心渐渐强烈,晋王坐不住,想通过姻亲拿下吏部,于是勾搭上了吏部尚书孙术里唯一的女儿孙孟瑛。他很着急,但急中求稳,不能让皇帝对他先起疑心。皇帝想料理孙术里,他必须撒手,放弃吏部。问题是,皇帝真的想料理孙术里吗?这个消息,可是谢琰给我的。”
蒋达接着说:“不错,这消息,恐怕是假的。皇帝并不想对孙术里出手,谢棪也不想看着晋王联姻孙家,于是通过你的嘴,让晋王主动放弃了孙术里。他不能让晋王知道传消息的是他,这一点很重要。他要谢你,理所应当。”
夏挽不乏中肯地说:“我是他布局中的一环。太子谢棪,实在聪明。”
蒋达说:“他对皇帝,对晋王,都极其了解。晋王心急,皇帝念情。他这个太子在中间,既要想方设法做一个中庸的弟弟,又要暗自设局不让晋王彻底占了上风,确实不太好做。不过你到底对晋王说了什么?他果真没怀疑太子。”
夏挽笑着摇摇头说:“瞎说八道呗。快结束吧,我就要走了。皇家纷纷扰扰,怎么可能会有真亲情在?陛下过于单纯了,皇帝、皇后和太子固然是一家,可他没有想过,皇贵妃和晋王要如何自处呢?况且这兄弟二人争得可不是别的,是世上至尊之位。谢棪真要不争不抢,像表面上这么纯和,早躺在土里啦。”
说罢,拄着腮看向窗外小声念叨:“也不知这位太子殿下,长成什么模样?”
“你见过他。”
蒋达肯定地说。蒋达指的是那日的“小流氓”,但是夏挽并不知道,她疑惑地看向蒋达。蒋达刚想解释,但是话到嘴边却给咽了下去。如果谢棪在街上对夏挽的搭讪不是一时兴起,那简直是夏挽倒了大霉。他们俩根本不相配。夏挽想走,谢棪风流。万一开始扭捏拉扯,最后受伤的一定是夏挽。更何况,谢棪就见了夏挽一面,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见色起意。虽说夏挽的色没什么好起意的吧。这种兴趣无法维持多久,他倦了,夏挽怎么办。蒋达内心油然而生出一种老母鸡护崽子的情感。不说他和夏挽的关系有多深,论是谁都不想让长成单纯可爱的一个小白兔落入谢棪那样的人手里,况且他还要靠夏挽在外周旋,才能在西陵有一地立足。如果夏挽被拐跑了,那他和菱叶只能靠给人抄书给人做饭过活。于情于理,在谢棪这件事上,蒋达要坚决切断两个人的联系,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夏挽最好一直不知道谢棪长什么模样,不,最好以为谢棪是个大丑八怪。而谢棪这个大色狼,身居高位,什么样的女子见不到、碰不到?早晚会把夏挽给忘了。于是蒋达说:“还记得之前去小笼包店,旁边穿金戴银的那位吗?”
夏挽瞪圆了眼睛,活像只小兔子:“我知道呀,菱叶可喜欢那家的包子,总要去吃,还想去学学手艺。每次都能碰见这人,大腹便便,看起来三十岁余,听声音却只有十几岁的年纪。谢棪……就是他?”
蒋达浮夸地叹气,说:“哎,就是他。谢棪还总去行运楼赌钱呢。一般权贵公子都长得不怎么样,人也不怎么样,只是在权术上多了几个心眼。你也别难过。咱们游遍东西南北,一定能遇到合适你的。喜欢你,清秀,文弱,翩翩公子。最重要的,长得耐看。”
夏挽越听越开心,满足地点头,眯眯眼,一副期待的样子。蒋达掐了掐她的小鼓脸,耐心地说:“街上好看的流氓,穿金戴银的权贵,都不重要。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夏挽心里一酸,一句“好”呼之欲出,但她没能说出口。稳了稳心神,她插科打诨道:“你怎么对街上的那位意见这么大,又是混混又是流氓的。难不成就因为人家比你好看?”
蒋达无语。白瞎一片好心!自己在这边劳心劳神的,她还嘴毒损人。蒋达摸摸夏挽细软的头发,怜爱地说:“我不跟你扯皮,回去休息。你也休息休息,这头发好像一天不如一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