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冷风里。 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就连呼吸都比寻常冷了几度。 听到熟悉的声音,霍青岑瓮声点头,席忱才松开手,两人此时距离靠得极近,气息在微寒的温度下,化为的白雾都层层交织在一起。 两人站得近,周围也很安静,除却暗淡的月光,只有被树枝割裂破碎的风声。 周遭几乎没有一点声音,静得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一个凉薄,而霍青岑的急促而热切,热气四溢。 迎光而立,微微仰着头,月光打在她脸上,眉骨,眼睑,睫毛……每一寸,都柔得好似能溶于月色。 他在看她…… 漆黑的眼,比黑夜还要沉,还要深。 看得人心慌牢牢。 霍青岑刚想问一句,他是怎么到他们家后院的,手腕忽然一紧,就被他紧紧扣住了。 她呼吸一沉,手腕被攥着,心底细微激动。 在她眼中,看到他的脸在放大,微微往右斜,她的耳畔散着热气…… “出去再说,嗯?”
最后的字音,温柔至极,就连声线都萦绕着,格外勾人。 霍青岑真的被他的出现惊到了,也是被他的那句话蛊惑了。 任由着他牵着自己往一个方位走,走到半路才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啊,什么叫…… 出去再说? 去哪儿? 他手上的温度逐渐回温,手心热度渐渐变得有些烫人,霍青岑手腕稍稍拧了下,试图挣脱,而席忱手指也确实松了下。 她呼吸稍稍舒畅了一下,他手指往下,抓住了她的手。 方才只是扣着手腕,此时手心贴着,她可以清晰感觉到来自他手心的热度。 周围静得针落可闻,只有两人踩踏着枯枝残叶发出的窸窣声,还有那…… 沉若擂鼓的心跳声。 霍青岑全部身心都集中在两人交握的手指上,这是在自己家里,做贼的紧张感,加上牵手胸腔心悸般窒息。 这种感觉,就好像飞机升空时所产生的那种失重感…… 整个人是紧绷的,心跳失控的,却又是飘的。 手被他握着,整个人却飘了。 她根本不知道席忱牵着她,是怎么走的,在经过一个灌木后,那后面,居然可以直接离开他们家的后院…… 外面是一条街,停着一辆车,路灯光线倾斜而下,与院内昏沉暗淡的霍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是……”霍青岑刚才穿过灌木,难免被蹭到,衣服发梢还沾了点残叶枯枝,正抬手整理着。 “这里可以去你们家后院。”
霍家后院太大,有些缺口并不奇怪,只是席忱又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她的疑惑,席忱解释着,“你哥告诉我的,说在靠近这里的路边,他小时候经常从这里溜出来玩。”
“……” 霍青岑抬手整理着头发,悻悻笑着,他哥和他还真是无话不说啊,这个地方,连她都不知道。 “这里还有。”
席忱看着她发梢还残留着一点枯叶,便伸手指了下。 霍青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手拨弄了两下,可能是没弄下来。 席忱视线凝滞在她额前,伸手过去。 他动作很快,霍青岑根本来不及闪躲,就感觉他的指尖从自己发丝划过,从她额前的皮肤上轻轻蹭了下…… 指腹粗糙,即便是轻柔触碰,也好似什么东西刮过一般。 触感微凉,她的皮肤却好似火烧般变得热烫起来。 “外面比较冷,先上车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席忱指了指靠在路边的车。 霍青岑有些犹豫,席忱倒是一笑,并没强求她,他只是担心她站在外面吹风着凉而已,见她没打算上车,便让她站在路边等一下,自己转身拉开车门,取了个盒子出来。 河西附近,本就人迹罕至,此时时间已接近十一点,更是无人无声。 寒风过处,凉意随着呼吸在肺里滚了一圈,浑身都冷,霍青岑出门也比较匆忙,只穿了个外套,此时凉风从脖子里灌入,更冷了。 一阵寒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觳觫,余光瞥见席忱转身回来,立刻佯装一点都不冷的模样。 “送你的。”
席忱把盒子递过去。 “你已经送了我东西了,这个……” “先打开看看吧。”
东西不算轻,霍青岑打开时,是一盏陶瓷小灯,精雕细琢,镂空设计,颇为精巧,她还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小玩意儿。 “能亮吗?”
霍青岑捧着小灯,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可以,这个能用电池,也可以用USB的接口。”
席忱手指着开关位置,示意她把灯打开。 京郊这地方,寻常人就极少,路灯也不是一亮即到天明,霍青岑还没找到开关时,周围的路灯忽得就灭了…… 霍青岑没想到路灯熄得这么早,她的手指刚摸到陶瓷小灯的开关时,却触碰到了另一只温热的手。 呼吸滞了滞,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周围太黑,席忱也想把这盏小灯打开,手指触碰着,此时有风无灯,只有月光肆意挥洒,将一切都披上一层柔色。 霍青岑模样本就生得温柔,此时在月光下,更好似柔若无骨般,好似浸着水儿般。 “啪嗒——”一声。 陶瓷小灯亮了,镂空设计,光线从内部透出,被割裂成了各种图案,落在她脸上,光影斑驳着。 “元宵节想约你看花灯,可惜你不在京城。”
席忱声音被寒风吹散,显得格外低沉落寞。 “我陪爸妈去送我哥了,所以……” 霍青岑下意识解释。 “如果没去送你哥呢?你会跟我出来吗?”
四下悄寂,两人中间,横亘着一盏陶瓷小灯,灯影幢幢,她却能感觉到他靠得越来越近,呼吸裹着冷风,吹过来时,有股难掩的悸动感充斥着四肢百骸。 霍青岑又不傻,自然知道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呼吸骤快,竟一时心颤到不知如何回答。 “青岑……”席忱看着她。 直接坦荡,目光热切。 “其实我今天上午就该走了,只是听说你也今天回京,心底总想着,再见你一面,你能出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也不是想强迫你做什么决定,或者拿什么裹挟你,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话已至此,霍青岑就是再迟钝,也该清楚他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被寒风割裂得有些破碎,而她的捧着陶瓷小灯,却觉得手心热得发麻、发酥,发颤…… “其实我对你的感情,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让你现在就做决定,我只是希望争取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我想告诉你……” “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他靠得近,声音很轻,试探着的,好似一把小刀,轻轻在她心头割开了一个小口子,寒风肆意灌入,随着他的告白侵入心肺…… 心头如火烧。 热意浇在心头,涌到脸上。 脸就红透了。 任凭寒风肆意,这脸也好似有火在烧灼。 霍青岑垂着头,周围太暗,他大抵是看不到自己这般脸红般。 成年人的世界,你能够感觉,谁对你有意思,除非是真的迟钝,或是故意装傻,席忱故意没走,半夜来找她,已经很明显了,霍青岑并非草木,只是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席忱略微弓腰,俯身看她,视线齐平时,目光相抵。 “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就是以身相许都不为过…… “如果……我要是以身相许。”
“你会要吗?”
席忱这人平素文文雅雅的,并不像是如此热切直接的人,霍青岑这一时心慌,也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以身相许…… 她要,还是不要? 这真的是个要人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