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所内 江兆林内心激动狂躁,再也没有之前的忐忑紧张,反而已经开始憧憬新生活,只要自己成功救下孩子,江时亦现在对自己爱答不理,之后肯定要感激涕零。 那点债务,根本不用发愁! 他以后还可以过上和以前一样的日子,想着日后的美好,他心底雀跃,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江兆林又怎会知道,前方等着他的,是无边地狱! “爸……”江时亦忽然放下手机,看向他。 “怎、怎么了?”
江兆林如今要做的,就是扮演一个慈祥和善,改过自新的父亲,他努力从嘴角挤出微笑。 “这么多年,你想过大哥吗?”
笑容僵住。 “我、我对不起那个孩子,我当时没想到,我的期望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压力,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肯定不会逼他。”
“你想过他吗?”
江时亦重复这个问题。 “想、肯定想啊,他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对他怎么可能没感情,我当时只是把钱啊,事业看得太重……”江兆林似乎想从眼中挤出一点眼泪,却怎么都挤不出来,“时亦,承嗣,这么多年我也对不起你们兄弟俩。”
“我真的在反思,也知道自己以前做得太错了。”
“我这么多年,也很懊恼,其实我也一直在想办法,想弥补你们,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天才把孩子吓着了。”
…… 江时亦紧抿着唇,对于他此时的惺惺作态,只觉得一阵恶心。 江兆林在这里演一出父子情深,就为了以后打入他们内部做好铺垫。 江承嗣手机震动起来,江锦上告诉他。 【已经到门口了。】 他冲着江兆林一笑,“律师来了。”
“哦,是嘛!”
江兆林立刻敛起那副虚情假意。 他心底懊恼着,这群人怎么回事?是还没把人安顿好?为什么一直不打勒索电话过来? 他又怎会知道…… 人已经到门口,直接来找他了。 ** 江锦上到门口时,警察穿着便衣,架着庆哥,防止他逃走,而江承嗣也提前和会所经理打了招呼,今天不营业,员工也都打发回去了,只有几个值班的服务员和保安在。 经理与他们一一打了招呼,领着他们朝包厢走去。 此时已接近六点,暮色冥冥,西沉的落日,从玻璃落入会所内部…… 铺在地上,血染的红。 除却脚步声,周围静谧得听不到一丝声响,诡异得让人无端心惊。 江兆林听说律师来了,又垂眸看了眼腕表。 这群人怎么回事!靠不靠谱啊。 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门一开,他想以最好的姿态面对律师,下意识清了下嗓子,直起腰,可是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什么律师,而是江锦上。 目光相撞,他身子陡然一僵。 “小,小五?”
心头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凡这小子出现,准没好事。 “叔叔,有段时间没见了,您似乎……”江锦上打量着他,“有点憔悴。”
可不憔悴,出去了要应付债务,还得和一群亡命之徒为伍,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反观江锦上,虽然皮肤冷白,好似没什么血色,可是他给人的整体感觉,却是风姿无二,尤其是今天…… 他似乎格外不同! 眼底的光芒很盛,有笑,却凉薄得没有温度。 随着他进入,后面是祁则衍,他照旧一副富家阔少的打扮,油头锃亮,鞋子亮得好似能当镜子,随后则是来凑热闹的霍然。 江宴廷和霍钦岐站在走廊上,并未跟进去。 本就不爱凑热闹,还美其名曰: “怕疑犯跑了,我们守门。”
庆哥嘴角狠狠一抽,门口就是警车,我能跑哪儿去啊。 “这、这怎么……”江兆林脸色忽青忽白,看向江承嗣和江时亦,似乎是想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说,律师、怎么……” 而此时名叫庆哥的男人,忽然从后面窜了出来! “江兆林!”
一声怒斥,江兆林的腿瞬间就软了半截。 再定睛一看,纹着花臂的男人忽然就冲过来,他下意识起身要跑,只是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无力思考。 直至一拳落在脸上。 “嘭——” 整个人直接被撂翻在地,后背磕撞在一侧的长几上,疼得他眼前一片花白。 “你特么敢阴我!”
江兆林本就很怕他,他一声低吼,他已经吓得半死了,更何况此时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再想想突然出现的江锦上,江兆林只觉得整个世界天塌地陷。 败露了? 完了—— 他彻底完了。 内心狂啸呼号,内心遭受的巨大震荡,已经完全覆盖了身体上的疼痛,他瞥见一侧江时亦的眼神,红色,如血般的。 残阳从窗口落进来,将整个包厢都衬出血色—— 他脑海中只冒出两个字: 地狱! “嗳——”警察已经过来,试图拉住那个男人,可是他此时内心已经认定是江兆林出卖了他,抬起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腹部。 他痛呼一声,巨大的疼痛,将他整个人思绪拉回来,身子蜷缩,疼得浑身一阵痉挛。 “行了,别打了!”
警方伸手拉住了他。 “江兆林,你特么牛逼啊,耍我是吧。”
“说得好听,要一起搞什么绑架,我拿钱,而你呢,就当拯救孩子的救世主,我跑路,而你就成了你儿子一家感激的对象,重新回到江家。”
“你特么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
男人这话,彻底让江兆林绝望,他此时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看向江承嗣和江时亦,“你别听他胡说,我不是,我没有,我……” 江承嗣只是抬手扯了扯头发,似乎极不耐烦。 而江时亦只是冷着一张脸: “当时我的电话忽然挂断时,你是不是挺开心的?”
“我没有,我真的,啊——” 江兆林话没说完,被警方拉住的庆哥,又冲过去踹了他一脚。 “你没有?我早就跟你说了,老子完了,你特么也别想溜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我是搞走私的,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呢?装得正儿八经的,背地里干得勾当可比我脏多了,最起码我还有点人性,我不会拿什么鸟,去栽赃那个谁……”庆哥皱眉,“那算是你侄媳妇儿吧。”
“你之前是怎么和我说的,只是拿一些死鸟去吓唬人,结果搞成尽人皆知,还特么上了新闻。”
“我当时就有点蠢,没想到这次还被你背后阴了!”
“这么多年,你从我那里走私了什么,我心里有本账,回头告诉警方,咱们……” “牢里见!”
江兆林身子一晃,惊恐的脸色瞬时又是一片凄厉惨白,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包裹住他。 似乎要一直将他往下拽,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中。 对于庆哥这种亡命之徒而言,被警察抓了,等着他的就一个结果,能带走一个是一个,怎么可能帮他遮掩。 “呵——连我都敢阴,拿我踮脚?”
“早知道我之前就该把你给做了——” “喂,说话注意点!”
警察提醒他。 “警察同志,我和他一起合伙走私,我们兄弟提供货源,他算是负责出售,厂子效益不好,欠我们的钱还不出,就跟我们说,要一起绑架他亲孙女,说他儿子有钱。”
民警看了眼江兆林。 “我、我没、没有……”江兆林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晕了头,甚至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僵硬苍白得说自己没有。 “结果这龟孙转头就把我给卖了,主意是他出的,他是主谋。”
江兆林瞳孔震颤,“我不是主谋,我不是——” “你特么就是!”
突如其来一声怒吼,吓得江兆林瑟瑟缩缩,居然都不敢说话了。 江承嗣轻扯着嘴角,欺软怕硬的玩意儿。 真的需要这种浑人才能收拾。 江兆林好像忽然回过神,“我没阴你,我没……” “你没有?你如果没有,我们做事的时候,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就这么巧?”
“那条路那么长,他们就刚好堵在了那里;” “又特么那么巧,拦住了我们的车;” “又特么那么巧,知道我们走私,把我们给抓住了?”
“你告诉我,有这么巧的事吗?把我们出卖出去,给自己某一条生路是吧,我告诉你,没门儿!我和我的兄弟不好过,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 庆哥一通乱吼,倒是把江兆林急疯了。 “我真的没有,我有那么蠢吗?你仔细想啊,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把你出卖了,你们只要被抓,肯定会把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咬出来!”
“就算我是想为自己某一条出路,可是我身上背了那么多事,我都这把年纪了,将功抵罪,我也要在里面待很长时间?”
“我干嘛要这么做啊,按照我们说好的,大家都好!”
叫庆哥的男人,之前就是被江锦上一群人冲出来。 一顿火星带闪电的操作给惊到了。 整个人脑子都不够用,又被江锦上一番诛心言论给彻底戳到了痛点。 然后就…… 此时坐车一路过来,也接受了被抓的事实,人也冷静许多,听到江兆林这番解释,整个人也觉出了一丝滋味儿,扭头看向江锦上。 西沉的落日,余晖落在他身上。 冷白的皮肤,好似被浸染成了血红色,冲他,笑了笑—— 这个男人,生了一张蛊惑人心皮相,笑起来,确实好看,可一片红的背景中,更像是能噬人的妖孽。 可怕得让人心惊。 “你看着我干嘛?”
江锦上居然还抛出了一个颇为傻白的问题。 “他……他说,可是你……” 庆哥整个脑子都要炸了。 “他说的对,之前的话,都是我诓你的,只是没想到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么脆弱,稍微挑拨,就把老底都给兜出来了,其实……”江锦上手指轻轻碾搓着。 “如果你不承认,绑架的事情,你完全可以抵死不认,毕竟犯罪行为没实施,可惜啊。”
“你认了,还帮我们把同伙给揪出来了。”
“真是谢谢你,帮了我们大忙,要不然,我们跟他周旋,只怕他不会认,又要浪费我们不少时间。”
杀人诛心,说得大抵如此。 对方已经很很崩溃了,他还非要在上面剜一刀,撒把盐,生怕疼得不够深刻! 庆哥完全目瞪口呆,骗了? 自己被他打了,还特么…… 又被他耍了?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此时满脑子才浮现出京城人常用来形容他的话: 三分仙骨,七分妖异! 这是妖?这特么分明是魔鬼? 和他交手过,他才能明白,为什么江兆林如此恨他,根本玩不过啊。 这人和人虽然都长着脑袋,可显然不是谁的脑子都好使。 遇到江锦上,简直就是要被虐杀的。 江兆林一看到庆哥的反应,就知道被涮了,可是他也没料到江锦上居然能思及至此,甚至于想得比他们还早,直接把他们后路彻底斩断,甚至他们窝里斗,自相残杀! “你长脑子是干什么用的!他随便和你说个三言两语,你就信了?”
“你还跟着他们一起过来,指认我?”
“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跟你这种蠢货当同伙,就是遇不到江锦上,我特么也会被你害死。”
江兆林算是疯了。 他想过了许多种失败的可能,却怎么都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同伙给坑了! “我没脑子,你特么这么聪明,你怎么会被他搞成这样?不敢搞他,去弄人家老婆?你还是个大老爷们儿,你有本事跟人家正面刚啊!”
庆哥就是个粗人,说话真真能把江兆林气得乱跳! “不敢动他,搞人媳妇儿,现在又瞄上了儿子的老婆和孩子,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所以你才落得这幅田地,别说人家欺负你,你就活该!”
江兆林被他踹了两脚,一口气有点上不来,脸都气得涨红了,“你……你是个男人,你还去绑架孩子?”
“我这种人,就是坏人,我承认!”
男人冷哼着,“可你呢?假惺惺的,还要做什么拯救孩子的救世主,你特么配么?”
“坑儿子的钱,然后装作好人,打入他们内部?”
“这种不要脸的事,我还真干不出来?”
…… 祁则衍在边上简直看呆了,第一次看到这么精彩的狗咬狗。 还是他见的世面太少了。 庆哥这人,就是个浑人,说话不着四六,反正,你让我不爽,我特么就往你身上扎刀子! 最好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种。 江兆林没有他那么重的社会气。 说理,他怼不过江锦上,现在就连骂人都逊人一筹,这让他如何不气闷,差点被生生气死。 霍然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开心之余,甚至还绕到一侧的长几上,抓了一把小零食。 江承嗣皱眉,看了他一眼。 “四哥,吃吗?”
江承嗣无语,这是我的会所,您拿我的东西招待我?你没问题吧? 霍然拿着小零食回到原位时,祁则衍居然伸手从他手中拿了一点,他皱着眉:“你自己不会去拿?”
“懒啊,正精彩呢,不想错过一点。”
祁则衍原本也以为,江兆林只是纯粹的想要拉人合伙,绑架勒索,没想到他那么不要脸,还想做什么英雄。 ** 就在江兆林和这个庆哥,狗咬狗,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江锦上垂眸看了眼腕表: “我原本以为你们见面,可能还需要叙叙旧,才会进入正题,如果按照这个进度,我应该可以陪老婆孩子吃晚饭。”
“比我想的快多了。”
江锦上本以为两人见面,先是一场口水仗battle,然后才会进入正题,没想到这位庆哥…… 到底是混道儿上的人,脾气爆,性子烈,上去就一拳一脚,把人揍一顿泄了火再说。 江锦上那一脸的兴味无所谓,就好像在告诉两个人: 别把自己当回事,在我心里,你还不如一顿饭重要,收拾你们…… 就是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