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那个麻绳打结的方式很眼熟。当然也许是我看错了。”
纪思安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
师傅从材料中拿出那张照片递给纪思安。“你再好好看看。”
纪思安接过照片仔细看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这个麻绳跟上次在城隍中医馆打包药时用的绳子很像。”
“而且这个打结方式……也很特别,都是系完蝴蝶结后,再结一个活结……。”
师傅眼神精亮地看向袁沐:“小沐,你去跟支队长说查查城隍中医馆,另外再查查十年前路桥地区的中医馆、药店……还有那种私家诊所也要查一查。”
“再结合咱们之前的推测,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好嘞,我马上去。”
袁沐小跑着离开,俏丽的短发在晨光中欢快地跳跃着。
从刑警队出来,罗莉一直紧紧抓住纪思安的胳膊,十年,为了这一天她等了整整十年。
“这些年,我总是凑在人群中,越热闹,人越多,越能吸引我,以至于她们都以为我是个开朗爱热闹的孩子。其实……我只是借着她们的热闹躲避往事……。”
“这些年,我从不敢独处,因为每当独处时苗苗就会扬起洋娃娃似的笑脸出现在我眼前跟我打招呼……。”
“罗莉……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吧。”
“罗莉……我们都上初一了,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回家。”
“罗莉……放学后跟我一起写作业吧。”
“罗莉……明天上学的时候等我一起呀。”
“罗莉……你说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考同一所高中,再上同一所大学,然后一同找男朋友,然后一同结婚……。”
“罗莉……结婚后我就跟你做邻居,我们轮流做饭怎么样?”
“今天去你家吃……,明天去我家吃……。到时候你可不要烦我啊……。”
“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并未当真,甚至是敷衍地听着。可她去了之后,那些话却如刀雕斧刻一般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小安……这些年我从来不敢去看她,我怕她怪我,是我对不起她……。”
纪思安用力抱了抱罗莉,她不知怎样安慰她,只轻声道:“等案子破了,我陪你去看她”。
随着线索越来越多,尘封在迷雾背后的影像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
李木子他们找到王军的时候,他还在试着手中的精油。
“你们来啦。”
他平静地打着招呼,仿佛他们只是来找他的老朋友。
“王军跟我们去刑警队。”
王军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精油放好,才缓缓站起来。
“可惜了,这是瓶上好的精油呢。狭叶薰衣草,是狭叶薰衣草的。”
他神经质似地说道。
“一会儿,我们会把这些东西都带走。”
李木子冷冷地说道。
王军依依不舍地看一眼精油,便跟着他们来到了刑警队。
罗莉再次来指认的时候,他们都换上了白衬衫,她没有看他的脸,仅仅是那熟悉的味道,洁白的衣袖和格外修长白皙的手指便让她认出了他。
王军脸上缓缓露出笑容,他口的话语却让人遍体生寒。“是罗莉吗?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呢。”
“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李木子挡住他的视线,将他带到讯问室。
刚到讯问室王军便抢先说道:“我可以认罪,但你们得听完我的故事”。
“我对杀人犯的故事不感兴趣。”
师傅缓缓喝着杯中的水。
“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那个记者吗?”
“当时的情况……只有我知道。”
王军脸上露出得意地笑容。
李木子气愤地站了起来,师傅却拦住他,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师傅的话让李木子脸上依次闪过困惑、惊讶和欣喜的表情。王军看着他跑出讯问室,心里有些不淡定,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僵硬。
“记者出事那天,我就在枯井那里,我看到事情的全部过程……。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我们会查出真凶。”
师傅淡定地说道。
“好吧。你们别后悔。”
王军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果断闭嘴。
李木子再进到讯问室的时候,手里拿着喷壶。他一进门王军便意识到不好,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鼻子。
“你要干什么?”
这是他进刑警队以来第一次情绪失控。
“消毒。”
李木子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得意地笑着。
在围着王军反复喷洒几次后,他终于忍不了了。“让我离开这间屋子,我什么都说。”
师傅摆摆手,李木子停下手中的动作。“你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王军梗着脖子不愿意回答师傅的问题。师傅示意李木子接着喷。李木子得令后裂开嘴笑着又开始喷洒消毒液。
实在受不了消毒水气味的猛烈攻势,王军连连告饶,开始讲述自己的犯罪过程,期间稍有停顿,只要李木子一扬手中的消毒液,他便马上接着供述自己的犯罪过程。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袁沐大跌眼镜,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连续犯下数起命案,令人闻风丧胆的路桥杀手竟是这副模样。
“他对气味格外敏感。”
师傅舒服地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小口茶。
袁沐脸色阴沉地翻着笔录:“怎么会有人因此而杀人呢?”
“天赋也会被人看作是异类……。”
师傅叹息着,他之所以不听王军的故事,一方面是不想让他占据主动权,另一方面是他已经从调查中猜到了他的故事。
若深究起来,每个罪犯的背后都藏着悲伤的故事,可即便再悲伤也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王军打小嗅觉就异于常人,要放在现在那是天赋,但在吃饭穿衣是头等大事的过去,那就是怪癖、异类。
其实他也为自己灵敏的嗅觉苦恼,人只要从他面前这么一过,他便能闻出她身上带得气味。去过早点铺子就有油烟的气味,去过卫生间就有厕所的气味,去过图书馆就有油墨的气味……。
他们家祖上是开药铺的,家人身上自然少不了中药的气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闻着家人身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味,隔得老远他就能准确判断出他们位置。
而那天,他却从母亲身上闻到不同于以往的气味,那是细微的香味,那气味不似玫瑰那样浓烈,而是一种淡淡的轻香,甚至还夹杂着些许青草味,但那个气味在他闻来却悠远绵长甚是厚重。
他不知道母亲身上为何会出现这种气味,他只知道他喜欢这种气味,深陷其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