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院认为,被告人钟维灿、马北违反国家毒品管制法律、法规,贩卖、运输HL因,其行为构成贩卖、运输毒品罪;被告人赵固、贺通非法贩卖HL因,其行为构成贩卖毒品罪。
钟维灿指使马北从县里购买毒品并运输至某市交给赵固保管,由赵固按其授意将毒品交其贩卖,钟维灿、马北、赵固构成共同犯罪。钟维灿系主犯,马北、赵固系从犯。 经审理查明,贺通曾因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刑罚执行完毕后五年内又犯罪,系累犯。 最终法院,依照《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第二款第一项、第二十五条、第二十六条、第二十七条、第六十五条、第四十七条、第四十八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 一、被告人钟维灿犯贩卖、运输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二、被告人马北犯贩卖、运输毒品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五万元; 三、被告人赵固犯贩卖毒品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五万元; 四、被告人贺通犯贩卖毒品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五万元。 一审宣判后,钟维灿以其受罗述指使贩卖、运输毒品为由提出上诉。 省高院经审理认为,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法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对被告人钟维灿的死刑判决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方轶看着手中的判决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案子两审程序都已经走完了,就等最高院核准了,而且又人赃俱获,基本上没有什么辩护的必要了。 “方律师,我不瞒您,在来之前我已经找过三个律师了,都说没办法。 倒是有一个律师说能找关系去活动最高院的关系,可我寻思着如果这律师能有最高院的关系也不至于窝在一家小律师里,忽悠人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我没搭理他。 哎!我早就劝过他别碰这东西,可他……,啥都不说了。说实话,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钟维成见方轶眉头紧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次可能白来了,但还是想试一试。
“您弟弟是在酒店交易时,被当场抓的现行,到目前为止程序上已经走完了,只差最高院核准死刑。 虽然最高院核准死刑期间您也可以委托律师,但是说实话,不是我不想赚您的律师费,我实在找不到辩护的点,爱莫能助。收您律师费走个程序,也改变不了结果,无功不受禄。请您理解。”方轶认真的看着对方。
这种案子除非有突破点,否则没法办,收了钱什么都办不了,传出去有损名声,这样的事方轶肯定不能办。 “当场抓的现行我认可,证据确凿,谁都没办法狡辩。但是我弟弟不过是个马仔,他上面还有人,那个人也被抓了,但是因为证据不足后来没批捕,被取保候审后释放了。”“您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您弟弟上诉中提到的罗述?”
方轶问道。
“对,就是他,但是检察院那边说证据不足,给放了。他的取保候审就是我弟弟的辩护律师赵律师给办的。”钟维成说道。
“你弟弟的辩护律师赵律师给罗述办的取保候审?”方轶疑惑的问道。
“啊!是啊!这个赵律师是京城一家大所的律师,当时是一位朋友给介绍的。我们先去委托的,后来听说罗述的媳妇也去找他办了委托手续。我也是通过朋友打听出来的。这个有问题吗?”钟维成见方轶的眼神不对,一脸懵逼的看了一眼欧阳杰。欧阳杰也是蒙圈状态,不知道方轶为什么这么问。
方轶摸着下巴沉默了十多秒,然后看向钟维成:“您确定您弟弟的辩护人赵律师曾经接受过罗述的委托,为他提供过法律服务?”“确定,我找朋友通过内部人问过。”
钟维成瞪着大眼珠子看向方轶。
“你弟弟的案子的突破点也许就在这里,我可以试试,但是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方轶目光坚定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我弟弟的案子有缓?”钟维成一怔,眼中放出激动的神采。
“我只能说存在机会。 同一律师为同案的有利害关系的两名以上的犯罪嫌疑人辩护,是被法律所禁止的。 虽然《刑事诉讼法》对辩护人存在利益冲突的情况如何处理没有明确规定,但相关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均作了明确的禁止性规定。 比如《律师法》第三十九条、《律师办理刑事案件规范》第七条和《律师和律师事务所违法行为处罚办法》第七条,均规定律师不得在同一刑事案件中同时为二名以上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担任辩护人。 《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四十条也规定:“同案的犯罪嫌疑人不得聘请同一名律师。 《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第三百一十七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三十五条亦有相关规定。 由此可见,我国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对律师为同案犯罪嫌疑人辩护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不仅有利害关系的同案犯不允许聘请同一律师,即使无利害关系的同案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也不允许聘请同一律师,而且这种禁止性规定贯穿于侦查、起诉和审判的整个刑事诉讼过程。 您弟弟的辩护律师赵律师的行为显然违反了上述规定。”方轶解释道。
“那这种情况,对我弟弟的案子影响大吗?有没有改判的可能?”钟维成立刻兴奋起来。
“能否改判我还真不好说。不过同一个律师在侦查和审判阶段先后接受同一案件中有利害关系的两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委托,参与刑事诉讼活动,对公正审判的影响是非常明显的。具体来说: 一、侵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合法权益。 在侦查阶段,律师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帮助时,往往从会见犯罪嫌疑人等活动中会了解到与侦查活动有关的秘密,而律师绝对不得泄露、传播或公开任何涉及侦查秘密的事项。 如果律师在同一案件中,接受两名以上犯罪嫌疑人的委托提供法律帮助,律师利用或泄露侦查秘密(尤其是对犯罪嫌疑人不利的事项)的空间会进一步加大,该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就很难避免串通的嫌疑,甚至可能在委托的犯罪嫌疑人之间产生利益输送,从而不正当地侵犯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益。 即使律师严格保守了执业过程中获取的秘密,也有违反律师对当事人的忠诚义务之嫌。 本案中,您弟弟的辩护律师赵律师在侦查阶段先后接受有利害关系的两名嫌疑人(钟维灿和罗述)的委托后,罗述被取保候审并释放,而您弟弟却被批捕,关键是这两个人的利益是冲突的,这里面有没有问题,不好说。 刚才看判决书时我还纳闷呢,为什么在一审和二审阶段,这位赵律师作为您弟弟钟维灿的辩护人,就罗述和钟维灿的行为问题,会提出了与您弟弟的另外一名辩护律师的意见相冲突的辩护意见。 一般来说,同一被告人的两名辩护律师,在开庭前应该沟通好辩护方案,不应该出现冲突的情况,因为这对被告人是极其不利的。 听您这么一说,可能问题就出在这。”方轶说道。
“有吗?在哪?我怎么没看到?”钟维成一脸的惊讶,瞪着大眼珠子看向方轶。
方轶将一、二审判决书中的部分辩护意见用铅笔画了下,递了过去。 “我曹TMD,您要是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还有这事!”钟维成挠着大秃脑袋爆了一句粗口。
“这位赵律师先后两次提供的法律服务都是站在另一位犯罪嫌疑人对立的角度,甚至站在追诉者的角度,大大降低了辩护的分量和力度,不仅不能尽到律师应尽的辩护责任,反而因为律师的介入使您弟弟钟维灿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因此,您弟弟钟维灿所得到的仅仅是一种名义上的帮助,实际上其利益不仅得不到维护,还可能因此承担不利的后果,本质上是您弟弟的合法权益受到侵犯。 二、这位赵律师的行为可能会干扰司法机关查明事实真相的正常活动。 本案中,钟维灿本人及其他同案被告人除供述罗述参与了钟维灿贩卖独品的事实(该事实检察机关未起诉)外,均没供述罗述参与本案起诉的事实。 钟维灿只是提到其贩毒是受“五爷”指使,而到了一、二审,钟维灿供称“五爷”就是罗述。 这位赵律师在侦查阶段同时为同案犯罪嫌疑人罗述和钟维灿提供法律帮助,后又在一、二审阶段为钟维灿提出受罗述指使犯罪的辩护意见,很容易使人产生共犯串供的质疑,进而使法官对各被告人供述的真实性产生质疑,影响了法官对案件事实的准确判断。 一、二审法院在失去程序公正保障的情况下,对案件事实以及各被告人在共同犯罪中地位、作用做出的裁判结果存在不公正的可能,进而可能影响对实体的公正审判。 三、这位赵律师的行为可能会影响司法的公信力。 本案中,从您弟弟钟维灿的犯罪情节、后果和对社会的危害性看,说句难听的话,确实应对他进行依法惩处。 但如果简单地为了实现实体公正而牺牲程序公正,在程序违法未纠正的情况下,核准您弟弟钟维灿死刑,就会使得社会公众对司法的公正性产生质疑,从而影响司法公信力和司法权威。”方轶解释道。
“方律师,我弟弟犯了罪就应该蹲大牢,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您说了这么多,如果我把这案子委托给您,这案子会是什么结果?您说下,我心里也好有谱。”钟维成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根据我的经验,直接改判的可能性不大,最好的结果是发挥重审。当然就像您说的,我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看。不敢给您打包票。”方轶不想得罪这种社会人,以免给律所和自己找麻烦。
欧阳杰听出来了,方轶的潜台词就是:这案子我觉得有点希望,你要愿意试试,我就接,但是我不能给你保证什么。 “行,方律师,这案子我就委托给您了。”说着,钟维成提起座位旁的旅行包重重的扔在了桌上,哗的一声拉开拉锁,露出了里面的大红票子。
“方律师,我是个粗人。这案子律师费我先给您十万,如果这案子像您说的被发回重审了,这包里剩下的四十万全是您的。 退一万步讲,如果最高院核准了我弟弟死刑,我不怨您,这是我弟弟的命。您看如何?”钟维成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霸气,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没问题。您稍坐,我让人准备委托手续,证件和户口本您都带了吗?最好是您弟弟的爱人来一趟,办委托手续。”方轶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豪横的当事人。
“我弟弟没结婚呢,之前的委托手续就是我办的,还是我来吧。东西我都带了。”钟维成说着掏出了证件。
二十多分钟后,方轶将欧阳杰和钟维成送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闭才长出一口气,暗道:以后这样的当事人还是少招惹的好。 签了委托手续收了钱就得干活,接下来几天方轶去了省高院阅卷,又去了看守所会见钟维灿,通过阅卷,方轶发现果然如钟维成所说,在侦查阶段,罗述和钟维灿果然委托了同一位律师,而这位律师就是钟维灿一审和二审的辩护人赵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