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相救的,正是夏安。 他如今仍保持着陆二的黑发青瞳,只是满脸的污浊及血迹近乎遮蔽住他的容颜,就连柳若殊一时也拿不准。 更重要的是他的气息,虽说同柳若殊记忆中那人有几分相似,但这种不加掩饰的杀气及血腥味,足以证明此人犯下的杀业。 弑杀成性,啃食内丹,倒是相当符合传闻中邪修的模样。 若他是陆二的话,还会是自己熟悉的陆二么? 那修士晃悠着脑袋,唤来在一旁站着紧张不已的井泾,他指着柳若殊道, “看,我就说我是陆二吧。”
“是,是……”井泾战战兢兢的开口答,其实他根本没听清在说些什么。 邪修明显微恼,他一把拽过井泾,让其正对着柳若殊,按着头道, “认得这位美人么?”
井泾大气都不敢出,偷瞄了柳若殊一眼道, “认,认得。”
“沉花阁的柳,柳前辈……” 柳若殊黛眉微蹙,不悦的道,“柳前辈?太显老了。”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却吓得井泾直接匍匐在地,连连跪拜, “别杀我,别杀我……” 柳若殊一愣,一时不该怎样安慰他,“我没那个意思……” 邪修掐了掐井泾的臂膀,有些奇怪道,“抖什么?病了?”
“别怕,柳姑娘不会真杀你的。”
他安慰井泾,同时神色微恼的瞪了柳若殊一眼,“井泾可是我的摇钱树,别吓到他了。”
柳若殊嘴角微微抽动,她如今大概也看明白少年的恐惧,皆是来自身前这茹毛饮血的黑衣修士。 邪修喃喃自语,处理干净一枚人仙内丹后,将它丢进少年的口中, “明日,他就能卖到不少灵石了……” 他一直在说些奇怪的话,这让柳若殊不免有些疑惑。 眼前此人,当真是已失踪两年的陆二? 柳若殊只是依稀记得,曾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两年前,在三人处理完广阳城的事务,来到窥世法门之后,没过几日便听闻囚间天牢出现危急事态。 被关押于天牢内的魔族妖女,在刚入门内的六仪剑宗弟子帮助之下出逃,并且摧毁整个囚间天牢,逼得衍天星君周洐亲自出手镇压。 之后,当这件事传入柳若殊耳中,她便只能得知那魔族妖女同陆二一道被窥世法门的护宗大阵搅碎,不知所踪。 其中有太多疑点,她甚至并未得知来龙去脉,只是为周洐的决绝感到有些错愕,同时深感唇亡齿寒。 仙盟盟主亲自派下帮衬窥世法门的青年才俊,竟是不问原由便甩出法阵之外,丝毫不问生死。 这让她不免感到心寒,同时也萌生去意。但在几次传讯之后,沉花阁的意思,却仍是让她将三年历练时间完整渡过。 虽然周清流曾不止一次告诉过她,陆二并未身死,只是遵照仙盟的安排在边境执行任务,但柳若殊已经不甚相信了。 仙盟派下修士助窥世法门抵御魔族,本是抱有对三宗之一的绝对信任,同时也加深窥世法门与中州内其他宗门的联系,可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事情,对窥世法门的名声也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从陆二这件事上,柳若殊心知自己无法去评判那位衍天星君行事的对错,但如此看来当年道门九子惨死西地的事,便也不是偶然了。 “陆二,你如今怎会变成这幅模样?”
柳若殊深吸口气,问。 那邪修将杂草一般散乱的长发简单束起,双手用力抹去脸上的血污,眉眼才总算清晰可辨。 他从储物袋中摸出一面满是划痕的铜镜,细细观察一番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
柳若殊欲言又止,眼前这位修士,血污下仍是那张剑眉星目的俊朗面庞。 只是如今与其说他是常年混迹魔族战场,刀尖舔血的杀手,不如说他是一位喜怒无常、举止疯癫的邪修。 至少她印象中的陆二,是个相当注重礼节,行为举止相当考究,绝不会让自己落得满身血污,甚至将魔族开膛破肚去啃食血肉的存在。 柳若殊只是轻轻摇头,至少看到故人还活着,不免多了几分庆幸。 “好久不见。”
她轻声说。 井泾偷瞄一眼柳若殊,咧了咧嘴,心想大姐你认错人了啊,这哪是以前那个陆二,这分明是邪修啊。 难不成这沉花阁女修是花痴么?只看邪修五官长的端正,便丝毫不去在意他的残杀行径了? 夏安晃悠着脑袋,舔了舔嘴角的血,警觉的环视四周。 他抬起手,示意二人噤声。 “此处并不安全。”
他说,虽说在这毒雾的掩盖之下,没人能察觉到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随我来。”
夏安拖拽着井泾的身体,以阴风破开身前的血雾,小心翼翼的朝他所在的地洞走去。 柳若殊点了点头,一瘸一拐跟在二人身后,全然没注意到井泾此刻正投来求救的目光。 井泾含糊不清的低声呜咽几声,这时才让柳若殊将带着疑惑的目光望了过来。 夏安拽起他的衣领,仔细打量他一番,看井泾如今面色不好便恍然大悟道, “果然是病了。”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强行塞进井泾口中,令他整张脸憋得通红。 望着井泾面色终于恢复红润,夏安是松了口气, “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否则怎么从窥世法门诓些灵石出来呢?”
井泾咳嗽几声,目光凶狠的瞪着夏安的背影,不过这等举动倒是令柳若殊掩面一笑。 “你打算用这少年去与窥世法门换灵石?”
柳若殊问。 “当然了。”
夏安勾起一抹浅笑,“没准我高兴,还会分给你一些灵石。”
柳若殊若有所思。 说起来,这等话当真是曾经的陆二会说出口的么?她不免十分好奇,这两年间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你既然尚未身死,这两年来为何不回中州,始终流落于此?”
她问。 夏安摸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番, “记不清了。”
“两年了啊……” 他低下头,神色有些怅然若失。 前方用于隐蔽身形的法阵逐渐散去,一处血迹斑斑、白骨遍地的地洞,出现于三人面前。 “到了。”
夏安踩碎一块头骨,伸了个懒腰道, “柳姑娘,此处便是寒舍了。”
“明日随我一道去见见窥世法门的人,没准你会成为相当不错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