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四月,烟雨朦胧。 青瓦灰巷,屋檐滴答。 湖面的乌篷船随波飘摇,晕开层层涟漪。 不知何时,船上的果盘散落一地,搅乱潮湿的夜。 低矮的船篷之中,一双如鲜牛乳般柔软嫩白的手攀住男人脖颈,将他当作托靠,紧紧依附。 男人双目微阖,手上动作却变本加厉。 陌生的感觉激得温瓷红唇轻颤,婉转的嗓音在齿间咬得破碎,“盛惊澜……” 卧靠船边的男人徐徐睁眼,在那双含娇带媚的水眸中,看见了春光潋滟的好风景。 温瓷那头如绸缎顺滑的及腰长发毫无规则散于背后,伴随着滚烫的呼吸,额间冒出层层细密的汗水。 他笑着抽回手,拨开在温瓷身前起伏的一缕乌黑发丝。 手指顺着旗袍纽扣的痕迹往下,在女人白皙的锁骨窝旁,寻到一颗朱砂红痣,艳丽无比。 “很美。”
他毫不吝啬称赞,温热的指腹按压上去。 春雨急下。 摇晃不止的乌篷船中,卷起一股浪漫春潮。 温瓷不禁仰头,在模糊的视线中描摹出男人如名字般惊艳绝伦的容颜。 他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尾那颗棕色泪痣点缀着无边欲念。 被规矩束缚二十多年的温瓷从未想过,她会跟一个相识不过两个月的男人,纠缠至此。 恍惚之间,温瓷的记忆被拉回两个月前。 - 隆冬刚过,万物迎春。 细无声的雨丝滋润大地生机,温瓷的花圃在寒冬过后逐渐抽芽。 春日第一缕阳光洒下,身姿妙绝的旗袍美人站在花圃之中,美得不似凡间人。 “阿瓷,外面又有人来拜访宋老师。”
说话的人扎着两条简约麻花辫,大大的杏眼透着少女的纯朴气质。 她叫苏禾苗,是去年来的学徒。因两家长辈有些渊源,苏禾苗一直住在温家宅院,跟温瓷的关系日渐亲切。 她口中的宋老师则是温瓷的外婆——宋兰芝。 温家是苏绣文化传承世家,作为温家上一代女主人的宋兰芝年少成名,刺绣技艺一绝,曾多次获得国际大奖,多幅巨作被国内外收藏。 她毕生致力于发扬苏绣,国际知名度极高,引来无数喜好刺绣文化的人的追捧。 宋兰芝的作品千金难求,五年前更是宣布退隐,不再接收任何私人订制商品,纵使有人捧着万贯家财上门,温家也无动于衷。 听苏禾苗的意思,那群人拜访外婆,是为请她刺绣制衣。 温瓷气定神闲地举起洒水壶:“程叔没告诉他们,外婆不在南城?”
苏禾苗勾着辫子把玩,歪头道:“说了,那群人不肯走,说想问候温老师。”
此“温老师”并非温瓷,而是她的母亲温茹玉。 温茹玉继承了温家产业,在宋兰芝专注技艺研究的时候,倾力经营公司,是个事业型女强人。 他们退而求其次拜访温茹玉,大概是想通过母亲接触到外婆宋兰芝? 此类事件发生过不止一次,温瓷早已摸透那些人的心思。 纤纤玉手抚过袖口雪白的绒毛,绯色蔻丹染成的指甲仿若花瓣在雪中飘散而过,“真不凑巧,我妈这会儿估计还在国外倒时差。”
温茹玉去国外出差,今早飞机刚落地,据行程安排,至少在那边待一个星期。 话音刚落,就见管家程叔匆匆赶来,汇报外面的情况。 温瓷微微抬眸:“难道他们不知道外婆五年前就对外宣告不再接受私人制衣?”
“他们坚持在外等,还特意准备了三份大礼。”
程叔特意加重尾音。 温瓷不以为然:“外婆的性子,别说三份礼物,三十份都行不通。”
“不不。”
程叔摆手解释,“不是给老夫人的三份礼物,而是分别为老夫人、温总、以及你准备的礼物。”
“我?”
这倒是勾起了温瓷的好奇心。 接触刺绣文化的人都知晓温家有宋兰芝跟温茹玉母女俩坐镇,极少提起温家那位小孙女。 温瓷作为温家唯一的继承人,鲜少有人知道,她在刺绣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宋兰芝曾亲口说过:“假以时日,阿瓷的成就必在我之上。”
给外婆送礼的见过不少,为她准备的倒是稀奇。 温瓷突然改变主意:“人家千里迢迢而来,自该请他们进来喝茶,免得传出去,说我们温家不懂待客之道。”
“阿瓷小姐要亲自去见?”
“如果他们联系店里其他业务,我们很乐意,如果是想请外婆出山,那就劝他们早点回家。”
“要是不肯轻易离去?”
那种赖在温家不走,或是三顾茅庐的客人,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过。 “那就让他们等。”
温瓷将喷壶放回花架,悠然的嗓音几乎随风飘远。 程叔心领神会,赶去前厅接待客人。 “阿瓷,我也去看看,这次来的三个人颜值好高,有个阳光帅气的小哥哥和一个挺漂亮的小姐姐,特别是领头的男人。”
苏禾苗从小就自称颜控,评论起来滔滔不绝,“肩宽腰窄、大长腿,目测身高187,刚才我在门口没太看清他的模样,不过气质超绝!”
“我好像听到女生喊那人小叔,不过看起来很年轻,不像三四十岁的叔叔。”
听她絮絮叨叨,温瓷无奈提醒:“亏得外婆不在,否则又该骂你懈怠。”
“阿瓷,你真的对帅哥都不感兴趣吗?”
苏禾苗凑近去看她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 温瓷天生一双饱满莹亮的杏眼,眼皮线条清晰深邃,略微上弯的眼尾添了份别致风情。 她是温家娇宠大的孙女,从头到脚无一不是精心护养,生得一副冰姿玉骨,绝世无双。 但凡见过温瓷的人,无一不被她的气质容颜惊艳。饶是苏禾苗和她每日相处,也百看不厌,“谁敢信,你居然是个母胎单身,我要是个男人,死缠烂打都要追着你跑。”
瞧苏禾苗双眼放光的模样,温瓷连忙伸手抵挡:“你要是个男人,我恐怕避之不及。”
苏禾苗搞不懂:“你不喜欢不主动的,又不喜欢主动的,那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她……喜欢什么样的? 温瓷垂眸思索,一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烁,如五彩琉璃的碎片漂浮不定,难以拼凑。 她轻抿唇角,没有给予答案。 苏禾苗走后,温瓷不紧不慢从花圃回到小院。 不久后,院里响起一道清澈空灵的曲声。 鼓声如空谷中幽静的回响,连坐在客厅的人都被吸引。 苏禾苗称赞过的阳光型帅哥首先反应过来:“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好特别的音调。”
其中那个年轻女孩竖耳分辨声音来源,“是乐器吗?”
“是空灵鼓。”
坐在左侧的男人忽然开口,漫不经心的目光眺向远方。 年轻女孩哇的一声:“小叔,你耳朵这么灵?”
男人眉头微挑,神态慵懒地端起茶杯。 空灵鼓的声音连绵不断。 须臾,他放下茶盏起身。 - 风吹过,屋檐铃声清脆,身着明绿色旗袍的温瓷挺背直腰,手持乌木鼓槌,眼波流转,鼓面生辉。 乌云叠鬓,她梳着最简单的发髻,一根玉簪横插发间,风扬起,吹动如瀑青丝。 温瓷不经意抬眸,对上前方那道明目张胆的视线。 男人抱臂倚在檐柱旁,毫不避讳凝视的目光。 当温瓷看过来,他眉梢微挑,嘴角噙笑。 如狐狸等待猎物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