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打趣道:“主公可是后悔了?”
刘备闻言转过身,郑重道:“从未。”
一个没有兵权的州牧是怎样的,刘备对此很有发言权,因为前世的他就曾经亲眼目睹。 刘表虽然名为荆州之主,可事实上,真正掌控兵权的人是蔡瑁,以至于才会有长子刘琦被逼无奈,不得不跑到江夏拥兵自保的局面。 这是刘表在初期进入荆州时,为了迅速掌权,不得不对蔡瑁等荆襄豪强做出的妥协,以至于后来呈现尾大甩不掉的趋势。 刘备不想做一个像刘表那样的守成之君,而若是想成就大业,集权在所难免。 至于其中的流血牺牲,却是在所难免的。 仁义不等于怯弱,刘备认为,真正仁义之君应该是施行仁政。 刘备转身面向郭嘉,沉吟道:“即使文若控制了雁门军权,丁原手中仍旧有六千骑,俱是并州军中的精锐,奉孝以为当如何处置?”
这是明知故问么? 郭嘉心中暗笑,刘备亦有先知先觉的条件,难道真的不知道怎么破解丁原么? 丁原和董卓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父慈子孝,要破其父,当从其子身上入手。 他们刚刚翻阅询问了并州军中内部的关系,丁原在去年认了一个名叫“吕布”的义子。 其子骁勇善战,每战必身先士卒,甚至做过几次斩首敌军主将的壮举,被并州军士誉为飞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员猛将,却被丁原安排在主簿的位置,美其名曰“磨砺”。丁原的具体用意究竟是打压还是磨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吕布心里怎么想。 郭嘉微微摇头,道:“在下还不了解吕布的秉性,一时无法定下计策,唯有等日后见过此人,方能因时制宜。”
刘备却自得一笑:“我却是有一计。”
郭嘉故作惊讶道:“哦?”
“以武将居文职,不论丁原如何想,那吕布定然心存不满。只要派人从中挑拨,再许以重职,其必然背反丁原。”
“主公这一手离间计甚妙!”
刘备坦然接受了这份称赞,虽然这离间计原本是董卓用出来的,他又叹道:“只希望那丁原能看清局势,吾实不忍杀有功之将。”
郭嘉摇头道:“自古以来,多少人为了权力争得你死我亡,只怕他舍不得放出握在手中兵权。”
刘备点点头,当即不在多说。 “夜深了,奉孝先退下吧。”
他知道郭嘉与孔明不同,不喜欢与人抵足同眠,于是也不勉强。 郭嘉当即躬身道:“在下告辞。”
—— 乘着马车向府宅回返,郭嘉陷入了沉思。 关于并州方面的谋划已经初步完成,只待后面一步步实施,他现在却碰到了新的难题。 脑海中有着许许多多的奇思妙想,却不知如何拿出来。 比如重甲骑兵。 经商之道。 将医疗用于军旅。 …… 至于造纸术和印刷术,郭嘉并不打算在这时候拿出来,这是在挖世家的根。 倒不是说他因为自身也是世家子弟,舍不得破坏家族根基。 只是时机还没到,而且他不愿做出头鸟,这种宏图伟业应该交由胸怀大志(不怕死)的人来做。 就像商鞅这种,舍小我成就大我。 郭嘉自问是个俗人,撑不起这种开天辟地的大事业。 至于他为何烦恼,那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拿出这些东西,很快就会引起刘备的怀疑,到那时恐怕不好圆场。 郭嘉不愿透露自己的来历,哪怕刘备仁义,他也不敢赌。而且他很笃定,只要他不说,刘备纵然觉得他与前世那位有所不同,也决计猜不到他是两千年后的人。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就好比后世的人如果碰到外星人,想必也猜不出来他是从哪来的。 “也许我该找一个代言人。”
郭嘉在心中暗暗想道。 以神明之名,将这些东西送给刘备,营造出天命之子的氛围。 郭嘉收起思绪,笑道:“你现在好像很怕我。”
马车内仅有他一人,这话自然是对着驾车的萧战说得。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从青州的那把火之后,萧战对他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前面还能与他相互打趣,说笑,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眼中便只剩深深的敬畏与疏离感。 正认真驱动马车的萧战闻言,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道:“怎么会呢!只是我这人最近又成长了许多,也就变得怕生了。”
“是么?”
“是的。”
萧战点头,眼中却闪过挣扎之色。 他不想丢掉这份好差事,却也因为那件事认识到,原来这位看起来平易近人的东家,杀起人来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他杀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 不用刀子,只需要轻飘飘的几句话。 直至今日,无数人在火海中苦苦挣扎的景象仍历历在目。 郭嘉则是陷入了沉默,片刻后,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这种有苦难言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他不喜欢杀戮,这些天他做了几次噩梦只有天知道。 如果有得选,他宁愿穿越到太平盛世,随意摆弄些小生意,舒舒服服的做个富家翁岂不快活? 然而生在乱世,又有几人能事事称心如意?这种事无法解释,也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不多时,郭嘉抵达自己的府邸。 —— 深夜,丁原带着一队士兵冒着风雪来到晋阳城外军营。中军大帐内,他跪坐在帅座前,望着摇曳的烛火怔怔出神。 脑海中,关于新任州牧的信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皇室宗亲,以平定黄巾之乱获得功勋,种种过往注定了这个人不会像张懿那样,将并州方面的军事一概交给他。 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道路,要么乖乖交出兵权,要么进一步筹谋更多。 前者能保自身无忧,后者……恐有性命之危。以下犯上,一旦失败注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不甘! 多年征战,难道就只能止步小小的边关将军么? 丁原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时一个年轻武将走入帅帐,笑道:“义父怎么突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