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屋里飘出的笑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那个白天还信誓旦旦地发誓要爱她一辈子的男人竟然是个口是心非贪图美色的花花公子!她想笑,笑自己太天真太愚蠢,又好恨,甚至想冲进去甩他两巴掌,手搭上门的那一刻,终究,她还是忍住了。撕下衣角,咬破食指,以血当墨,噙着泪花,挂着苦笑,她留下两句血书:世间纵有千般好,从此再无值得人。孟雨眠本可以扬长而去,一来半途而废不是她风格,二来行侠仗义的她见不惯有人为非作歹,更何况是声名在外的大善人王清风,便想着夜探议事堂,等拿到真凭实据后再去告官,让官府查办,也算是为民做了件好事。于是,她躲在榕树后,看着夕阳西下,熬到了月上树梢,盼来了子夜。一个人影躲躲闪闪地穿过长廊,待走近些,孟雨眠认出她就是小翠,却并不忙着现身,直到确认并无跟踪,这才悄悄从树后出来,走到她背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小翠的神经已经绷紧,被这么一吓,惊得跳了起来,拍着胸口,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孟雨眠轻轻一笑:“胆子很大,居然真偷令牌了。”
小翠做了个噤声:“声小点儿,若被人发现了,人头不保。”
孟雨眠笑道:“那你还敢偷?”
小翠道:“你答应我的,只要我偷了令牌,你就放过我哥哥。”
孟雨眠点点头:“我说话算数。”
“真的?”
“当然。”
小翠不信,让孟雨眠对天发誓。孟雨眠也是无奈,只得指着月亮起誓,小翠这才把令牌交到她手里。“赶紧回去吧,别让小兰起疑了。”
送走了小翠,孟雨眠揣着令牌直奔议事堂。白天下的药这时候显然起了效果,原本值守的八个人轮番往茅房跑,数次的窜稀让他们两腿发软,已经没了气力站立,或坐或躺着,冲着王副头抱怨连连,要将今天的厨子碎尸万段。“这般懈怠,不想活命了么?”
一声怒喝传来,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子。众人大吃一惊,赶忙互相搀扶着站起,有两三人受到惊吓,当场憋忍不住拉在了裤子上。见到是陌生人,王副头夹着腿,低喝一声:“什么人?”
“真是找死!”
孟雨眠冷冷一笑,亮出令牌。王副头立马堆起了笑容:“原是兰右使派来的,失敬失敬,却不知有何要事?”
孟雨眠冷冷说道:“怎么,要向你禀报么?”
“不敢,不敢。”
王副头不再多问,实际上也无心再问,肚子里已经再次翻江倒海起来,忍着不适开了门,巴不得她早点进去,自己好上茅房。孟雨眠暗暗偷笑,一脚跨进门槛,偏不急着进入,侧身冷笑道:“王副头,你和你的手下今晚玩忽职守之事若是被掌门知晓,你可知后果?”
王副头又岂会不知,当场吓得脸色一变,“噗通”跪倒,就这么一跪,顿时松了气息,“扑啦啦”一串声响,一股恶臭便扑鼻而来,他全然不顾形象,连连磕头求饶。孟雨眠皱了皱眉头,冷冷说道:“我来问你。你若回答得上来,说明你还是尽忠职守,否则,拖出去杀了。”
“是,是。”
王副头一个劲地点头。孟雨眠问道:“张左使是否走了?何时走的?”
王副头答道:“左使尚未出来。据里头的兄弟讲,左使正在地牢之内,以王菁菁威胁,欲迫使王清风招供。”
孟雨眠道:“招了?”
王副头摇摇头,道:“听里头的兄弟讲,左使说了,天亮若还是不招供,女的卖了,男的杀了。”
孟雨眠真想问这地牢在哪里,可要这么一问,必然露出破绽,如今功力全无,一旦被人察觉她是冒牌,后果不堪设想。想来偌大一栋楼应该不难找,也便不再多言,径直往里走去。幽翠的林木中夹杂着一条碎石小径,小径尽处,是一座石拱桥,过了桥,便来到了一座庄院前。庄院四面高墙,庄门大敞,门口两侧,分站着五名劲装大汉,入内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屏风,屏风上篆刻着“议事堂”三个大字。依靠着令牌的掩护,孟雨眠一路走来畅通无阻,走进“议事堂”大厅,一张桌椅都没有,一点声息也听不见,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的诡异扑面而来。孟雨眠虽年轻,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临危不乱,环顾四周,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一幅山水画之上。这幅画挂在显眼位置上,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有猫腻。原本她以为地牢入口必定十分隐蔽,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找到。掀开山水画,后面是一堵墙,乍看起来与周围并无二异,以手敲击,发出空落落的声响,显然里头别有洞天。可无论她怎样前后左右推动,这暗门始终打不开,瞧向周围,也没有什么机关,正自疑惑,屋外一阵脚步由远至近传来。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即便是一只蟑螂也无处躲藏。眼见着就要被人发现,却见孟雨眠不慌不忙,待来人踏进屋里时,装作刚从地牢里出来的样子,拍了拍尘土,放下山水画。“什么人?”
来人的声音十分粗犷,显然是一个男子。“瞎了你的狗眼!”
孟雨眠冷哼一声,亮出令牌。来人怒喝:“掌门有令,议事堂之事兰右使不得过问,违令者死!”
孟雨眠又岂能被他吓住,当即冷笑道:“撬不开王清风的嘴,还逞什么能耐?我这便回去禀报右使,把你们一个个都五马分尸!”
一语中的,来人面色一变,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上前拱手陪笑道:“小小玩笑,当不得真。只是不知右使前来有何要事?”
孟雨眠不答反问:“我还想问你呢,你来此意欲何为?”
来人道:“掌门说了,郑文骗孟雨眠自废武功大功一件,却不该自作主张入朝为官,功过相抵饶他一命,故而将他压入地牢。”
孟雨眠瞬间惊愕得目瞪口呆,本以为她所有的真心付诸给了一个白眼狼,却不曾想到从头到尾竟然只是一场骗局。突闻真相的她呆若木鸡,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逃走。这时候,郑文被两个劲装大汉五花大绑着带了进来。那人挥了挥手,喝道:“压入大牢!”
一个大汉走到门口的一根柱子旁边,伸手一拉,山水画卷起,接着,“咣当当”一阵响,暗门打开,现出一条一人宽的狭长通道来。孟雨眠不禁苦笑,摸索了半天,有谁想到机关居然在门口的柱子上。不过这也不打紧了,目的已经达到,赶紧想办法出去告官。抬腿正要走,郑文忽然挣扎着回过头来,大喊一声:“孟雨眠,她是孟雨眠!”
听到喊她,孟雨眠面色大变,暗道一声“不好”,拔腿就跑,刚到门口,脖颈处感觉一凉,一把刀已架在脖子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人哈哈大笑。孟雨眠目眦欲裂,恨得牙根发痒,真想将郑文碎尸万段。那人捏着她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怒道:“好大胆的婆娘,差点被你骗了,把令牌交出来!”
“蠢货!”
孟雨眠冷冷一笑。“还嘴硬!”
“啪”的一声脆响,她的左半边脸立刻多了五条红指印。“不交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来人打个哈哈,上下其手,在孟雨眠身上一阵摸索,放肆揩油。身旁的大汉个个眼睛瞪得圆溜溜,恨不得那双手是自己的才好。“孟雨眠,你胸真大啊!”
“仇三爷,让小的们也过过瘾啊!”
“兄弟们,排好队,一个个上啊!”
听到这污言秽语的声音,想到即将要遭人侮辱,孟雨眠芳心欲碎,正要咬舌自尽,忽听门口的大汉接连发出惨叫,其中一人面朝屋里喷出一口鲜血,“噗通”倒在了她的面前。“擅闯议事堂者,死!”
那人勃然大怒,见到有人闪进,抽刀便砍。门口之人也不躲闪,徒手抓住刀刃,只听“霍啦啦”一阵裂响,宝刀竟然被捏碎成若干块。“我都没舍得下手,你活腻了?”
话音刚落,一掌拍在仇三爷的头上。“咚”的一声响,仇三爷的头连同脖子整个被拍进了肩膀里。其余几个大汉见状,明知不敌,竟也哇哇叫着扑了过来,来人显然杀红了眼,挥舞着拳头,虽然毫无章法,但势大力沉,速度极快,一拳撂倒一个,眨眼间功夫,便已清理干净了。“世间纵有千般好,从此再无值得人。孟雨眠,我哪里对不起你,你竟这般绝情?”
听到这句话,孟雨眠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居然是李画船!他什么时候功力大增了?他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孟雨眠刚想问个明白,忽然想起婚房外的笑声,顿时气血上涌,别过脸去,冷冷的说道:“你来作甚?”
“咱俩的事等会再说!”
李画船冷哼一声,也不顾孟雨眠的反对,紧紧抓着她的手,扯下山水画,一掌拍碎了暗门。“跟我进去,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救出王清风和王菁菁!娘的,我快烧死了!我要打架!我要杀人!”
他脸色涨得通红,呲牙裂嘴地吼叫着,甩着头,犹如一头狂怒的狮子,冲进了地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