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继续说道:“我吃了土肉,就是肥猪的肉,就是我奶奶变成的肥猪的肉。我不仅没觉得恶心,反而觉得很香很香,香的我不想吃别的东西。
阿瑞哥,我是不是个坏孩子啊?!”我的嘴巴干涩,我的喉咙冒火,只能安慰道:“不、不是的,你是被迫的,没办法的……” 我劝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李刚说的这些荒诞而离奇,若不是我觉得那头猪确实有些古怪,我一点儿也不会相信的。 我继续问道:“那你爹又是怎么回事?”
李刚抹了一把眼泪,抽泣着说道:“我奶奶变成的肥猪,一部分分给大家吃了,剩下的一大半都被我爹和我娘卖了。 我爹心情好,说要带着我们娘俩去城里吃好吃的,还要买布做新衣服。 我娘搂着我哭的厉害。我第一次见到我娘哭成那个样子,她说她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还说以后别人家孩子有的,我也会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是好事吗?”
李刚却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他眼睛里流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儿,混着鼻涕往下落,不得不承认,着实是有些恶心。 我扯过他的袖子,胡乱在他脸上擦了擦,他感激的看着我说道:“阿瑞哥,还是你对我好,我爹我娘我奶都是骗我的,他们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我听他这么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吧,我保证以后不在背后说他是鼻涕虫了。 “那你爹带你和你娘出去吃好吃的了吗?”
李刚抿了抿嘴唇,“去了。阿瑞哥,城里可不一样了,有国营商店,还有国营大饭店,里面卖什么的都有。去买东西还得要粮票什么的,可讲究了,光有钱都不行。 我爹跟人在巷子里换了两张粮票,带着我和我娘去了国营大饭店。 那饭店真大啊,里面的人穿的衣服好看极了。比、比宫一语还好看……” 我顿时不乐意了:“胡说,宫一语是最好看的,你肯定是没看清楚!”
李刚嗫嚅的说道:“才不是呢,里面的小女孩儿扎辫子用的头绳儿都是红色的,脸上也白,都没有滋泥……” 我生气的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那你就去那里找他们去玩儿,以后别跟着我和宫一语一起了!”
李刚急了,慌忙挽住我的胳膊,连声说道:“宫一语最好看了,宫一语比他们都好看,阿瑞哥,别不带我玩儿啊!”
“行吧,不许跟宫一语说外面的小姑娘比她好看,听见了吗?!不然,我就像揍大头那样揍你!”
事实上,一直都是大头揍我,我从来也没打过他。 李刚不知道啊,他印象中,我是个无所不能的大小孩,他点头如捣蒜,不停地表示他会听话的。 我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昂着头说道:“继续说。”
李刚咽了口唾沫,两只眼睛直放光的说道:“阿瑞哥,那真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有肘子,有鸡腿,还有螃蟹!螃蟹你吃过吗?就是八只爪子的东西,那可太香了!”
我也跟着咽起了口水,螃蟹我当然是没吃过的,但我不能在自己的小弟面前露怯啊。 我昂着头,一副鄙视的模样看着他说道:“不就是螃蟹吗?那东西我都吃腻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李刚瞪大了眼睛,“哇哦!阿瑞哥,你居然吃过螃蟹,你在哪里吃的?下回能不能也带上我?”
我脸上燥热,梗着脖子说着:“就黑水潭那里,前两次我让你一起去,你不去。”
李刚顿时低下了头,叹气说道:“可是我娘不让我去那里,她说那地方有水怪,专门吃小孩子。赵哥,你见到水怪了吗?”
我哪里去过黑水潭啊,可不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嘛,我不想被李刚发现,就凶巴巴地转移话题说道:“东拉西扯的说些没用的干什么,说了半天还没说明白你爹怎么变成土肉的!”
李刚这才继续说道:“我和我爹娘在国营大饭店里吃了一顿饭。结果我爹说他没带钱,要回去取钱。 饭店里的人抓着我们不让走,我爹就说要把我和我娘压在那里,他回家取钱。 我娘刚开始不同意,说是要和我爹一起走,把我留在那里。 但我爹打了我娘一巴掌,说是如果不是她非要下饭店,就不至于这么丢人。 可是,明明是我爹说要带我们一起来吃饭的呀。”
说到这里,李刚有些伤心的忿忿不平起来。 “最终我爹还是走了,我娘抱着我,她跟我说,这辈子都不要吃白食,不要吃不属于自己的食物,不然会变得很惨。 我问我娘,变得很惨是什么意思,我娘却不再说话了。 我和我娘坐在饭店的门口等着,等啊等,等的太阳下了山,等的月亮爬上来,等的我都困了,我爹还是没来。 我问我娘,爹是不是不要我了。 娘却温柔的拍着我,告诉我不是的,他只是还在路上。 饭店里的人怀疑我们拿不出钱来,要将我们赶走。 我很高兴,我以为自己能回家了,扯着我娘的袖子就往外走。 但是……我娘却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比今天打的还狠。 阿瑞哥,真疼啊,我那时候就想,她肯定不是我娘,我娘才不会打我呢……” “然后你和你娘就回来了?”
李刚摇了摇头,吸溜着鼻子说道:“没有,我娘答应给饭店干活,洗碗刷盘子,足足干了一夜,抵消了饭钱,这才带着我离开了。 但是……我听饭店里的人说,她干的这些活儿只够抵消一个人的饭钱。 我娘乞求饭店的经理,让她再干一天,可是经理却不同意了,经理将我们赶了出来。 我娘深一脚浅一脚的背着我回来了,我娘走的一点儿也不稳,可颠簸了。”
我眨了眨眼睛:“你听见那人说抵消的究竟是你的饭钱还是你娘的饭钱了吗?”
李刚揪着自己的衣角,摇着头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