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1)

满场皆静。  甚至连高台上的所有人皆没有反应过来。  渭阳王还道:“赢了?就赢了?”

怎么赢的,谁赢的,怎么没人通知他。  下一刻,场中挥舞旗子的士兵高声道:“昊周主将已败,大徽胜!”

主将?  昊周的主将,竟然不是这位瞧着无往不利的太子?  高台之上,原本安静的殿内,恍若被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子,一石卷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在惊叹此事。  “所以方才是真正的主将被击败下场?”

“没错,昊周竟然将主将的身份,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士。”

“这……”  这是怎么都让人想不到的!  无数人变了神色。  猎场之中。  郁舜静了片刻,随即收起了青龙戟。  他抬眸与温月声对视,眸色深沉:“郡主是如何得知我方主将的?”

“自然……”温月声声色懒散地道:“是蒙的。”

她语调缓慢,听起来像是在说笑。  然而那将真正主将击败的陆庭玉,却是忍不住回头看向了温月声。  风乍起,吹着她的裙摆随风飘扬。  她站在这飞舞的冷风之中,神色平静悠扬。  然而这一眼,却叫陆庭玉想起了上午时分,他去接温月声时,她还在国寺内喂鱼。  而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陆将军若以一人对上昊周两将,可能获胜?”

陆庭玉微顿后道:“需要些时间。”

那便是可以。  温月声收了手中的鱼食,淡声道:“章玉麟会尽量为你拖延时间,但最多一个时辰。”

陆庭玉思虑之后,应下了。  “只是不知,郡主需要我做些什么?”

温月声轻抬了下眼皮,神色浅淡:“昊周太子是个聪明人。”

凡聪明人,必多疑。  郁舜对温月声、章玉麟都不熟悉,他也不知晓章玉麟会否能赢过他,这等情况下,他为主将,并不保险。  而他身边的四大名将,太过招眼,这四人特征又实在瞩目,若为主将,也不免有一定风险。  最为保险的,就是找一个身手好、擅躲避隐匿,可以耗在场上,不会轻易被击败,但是又不是武艺最高最明显的人,来担任这个主将。  这场武斗,谁都知道是四大将和陆庭玉、萧缙,郁舜和章玉麟间的对决,这样的一个小将,又有谁会注意呢?  而且凡是聪明人,都喜欢给自己留有后手。  不像温月声,她做事,一惯不喜欢留有什么余地。  到得此刻,陆庭玉也终于是明白了温月声的意思。  让他击败昊周二将后,寻机会找到其主将,将其击败下场。  在此之前,其实他也猜测过昊周主将的人选,但因为他知晓郁舜的实力,便感觉这主将人选,必定会是郁舜本人。  毕竟谁都没有想过,在太子亲自上场的情况下,主将的身份会给到了其他人。  就连一开始他们商议这件事时,也下意识地认定主将必是郁舜,仿佛这件事情不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但谁都没想到,郁舜会对章玉麟这般看重。  准确地来说,也是对温月声的。  事实上,郁舜的想法也没错。  就今日章玉麟的表现,加上温月声点拨,假以时日,只怕要给大徽养出个战神来了。  只是以眼下章玉麟的水平,确实还不是他的对手。  郁舜只有一错,那就是他不该为试探章玉麟深浅,留温月声这么久,他所猜测的也没错,大徽的主将就是温月声。  在临上场之前,定下了温月声的主将身份,并且温月声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遮掩身份。  因为她也料到了,无论今日大徽的主将是谁,郁舜的目标都是她。  从面上来看,他离胜,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然唯有他自己清楚,在直面温月声时,他感受到了多么可怕的杀意。  多年战乱,郁舜亲自上战场的次数也不少,可即便在杀意滔天的战场之上,也极难感受得到那么剧烈的杀性。  郁舜抬眸,看着温月声抬步离开,目光深沉。  温月声上了高台,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皇帝跟前,而是在谷雨提前准备好的铜盆中净手,动作缓慢而优雅。  她今日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动手。  说了是斋戒日,她不杀生。  况且一个比试,又不能杀人,有什么意思?  但高台上的官员都格外激动,氛围热烈。  无数人向忠勇侯道贺。  以章玉麟之能,来日必定能够在战场之上扬名立万,忠勇侯算是后继有人了。  偏忠勇侯拱了拱手,笑眯眯地道:“并非玉麟的功劳,都是郡主教得好。”

是逢人就夸温月声,看那架势,怕是恨不得将温月声当成尊菩萨给供了起来。  不过,能让章玉麟恢复如常,还能让他拥有如今这般强悍的实力。  这么说来,温月声也确实跟菩萨没什么两样了。  “说起来,当初忠勇侯让章玉麟去郡主身边时,京中可有不少人在私底下嘲笑他。”

温寻所坐的位置,能清晰地听见周围官员说话的声音。  “都说他是因为儿子突然好了,高兴坏了才会做这般荒唐事,可如今看来……”  旁边的官员定声道:“若章世子不在郡主身边,只怕就算是恢复如常了,也到不得如今的地步。”

岂止,章玉麟痴傻多年,笨拙懵懂,若不遇伯乐,只怕这辈子唯有被埋没的多。  温寻神色格外复杂,他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温月声。  温月声被领进去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无数道目光均是落在了她的身上,有好奇的,有惊异的,还有许多探寻的。  只因她在方才一战中,最后顶着冰冷刃刀站立的一幕,实在是太过令人心惊了。  萧缙也卸下了甲胄上了高台。  他一入殿,温玉若便迎了上去,她面含轻愁,低声问道:“王爷可有受伤?”

后半程太过凶险,萧缙还击败了四将之一的吉兰,身上难免有些小伤,但他只摇了摇头,抬眸看向远处。  那道格外消瘦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双手。  萧缙眼眸深邃,忆起刚才的一幕,始终不能平静。  然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移开了视线,看向了温玉若,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风大,若吹了风又着了凉,便得要继续吃药了。”

温玉若一听到吃药,连忙苦着小脸摇头。  往常她这般,萧缙只觉得娇俏可爱,可今日脑子里,总是会时不时地蹦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就像她身上那股冷淡的檀香,味冷,却经久不散。  萧缙难得有些失神。  那边,温月声坐下后,无视周围的目光,自谷雨手中接过了香炉,点起了檀香。  渭阳王看得是啧啧称奇,他发现思宁如今是越发奇怪了。  能不奇怪吗?武斗获胜后坐大殿上点檀香的,她绝对是第一个。  别说,她还真有点虔诚在身上。  他所不知道的是。  有那么一瞬间,温月声是真的想要拧断郁舜的脖子的。  但这几日斋戒,她到底是忍耐住了。  寥寥檀香在她面前升起,雾气缭绕,如梦似幻。  恰逢底下的人来禀报,说是昊周太子到了。  昊周今日输了最为重要的一场武斗,赔了三千匹战马,还要来这高台上面见皇帝。  这等事情,放眼这十几年来也是头一回。  因而这殿内都有些躁动,无数目光落在了高台入口处。  郁舜并着昊周武将,自长长的阶梯上缓步行来。  他已经卸下了身上的甲胄,然跟此前几日不同的是,这位昊周太子,第一次没有穿常服。  他身着玄色蟒袍,袍子上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头戴金冠,面沉如霜。  在昊周,以玄色为尊。  来大徽多日,郁舜第一次以这般模样示人。  也让周围所有的人清楚地感受到了他乃昊周太子,昊周老皇帝已然年迈,郁舜登基,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郁舜褪下了那层温文尔雅的表象,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尤为逼人。  至他步入殿中,周围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昊周使臣来京许久,今日这般场面,倒像极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会面。  郁舜在前,那些人高马大,气势非常的昊周武将在后。  直接了然地让人感受到了如今昊周的国力之强盛。  他立于殿内后,缓声道:“今日武斗,昊周不敌大徽。”

“三千战马,将于不日之内送至大徽。”

这话一出,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了起来。  数日之前,第一次武斗,郁舜就曾开口认输。  谁都没想到,数日之后,最后一次武斗,大徽也同样赢了下来。  而赢下来的关键,都在于其中一人身上。  然就在此时,郁舜抬眸。  他生得一双较常人要浅淡些许的瞳眸,叫人难以窥探他眸中情绪,却不由自主地被其震慑住。  郁舜的目光,穿过殿内的所有人,落在了不远处正素手点檀香的人身上。  他看了许久,忽而轻笑了瞬。  “昊周愿以最高礼节,以昊周太子正妃之位,求娶大徽思宁郡主。”

也就是说,商讨了许久,对双方都格外重要的这一场注定盛大的和亲,昊周没有迎娶公主的意思,反而是在今晚,由太子郁舜亲自开口,求娶思宁郡主。  已有婚约在身的思宁郡主。  静。  温月声轻抬眸。  她想拧断他的脖子,而他却想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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