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 黑水城。 朔方都指挥使司衙门。 议事大厅。 此时,大明朔方都指挥使荆县伯杨洪,与朔方都指挥同知耿瑄正在和朔方都司下辖十一个卫的指挥使等高级将官开会。 杨洪先是高度称赞了各卫指挥使修建卫城、千户所城成绩斐然,尤其是点名赞誉都指挥使同知耿瑄。 耿瑄不仅在巡视各卫的时候与卫所将士共同在建筑工地干活,而且在安抚本都司辖区内各部落牧民方面,做出了其他五个草原都司的指挥同知都不能比的贡献——劝说牧民改汉姓,用汉名,穿汉服,讲汉语,学用汉字。 然后,杨洪话锋一转,朗声道:“朝廷有邸报下发,诸位且看一看再议。”
随即,两名亲兵开始给在场的众将分发邸报。 一刻钟后。 杨洪环视众将,缓缓言道:“朝廷下令,要求草原归降的所有部落首领及牧民,必须全部改用汉姓,取汉名,说汉话,用汉字,传汉服,不准再穿俗服戴俗饰,不得再延续旧的收继婚制。”
“凡女子,禁止与降人通婚,必须嫁给汉民。如若有女子违反此令,私下与降人通婚者,杖八十,然后收为官奴。凡表现优异者,无论男女,朝廷皆会加以选拔,量才而用。”
所谓“收继婚制”,即父亲去世的话,父亲的妻妾就由儿子来继承,若是哥哥去世的话,那么哥哥的妻妾由弟弟来继承。 这对华夏人来说,简直就是有失人伦的婚姻制度。 如今大明既然把草原纳入治下,朝廷里的文官们当然把朱元璋时期推行的“强制汉化”给拿了出来。 对于这一点,朱高煦自然是双手赞成。 当年朱元璋用“强制汉化”这一招,受到了大量蒙元女人的热烈拥护,更是用了三十多年的时间,就把绝大多数投降的蒙元人、色目人给同化掉了。 杨洪顿了顿,看向耿瑄,面露微笑,抱拳拱手道:“耿将军,恭喜了!圣旨不日即到,陛下命你为朔方临时抚宣提督,由你全权负责朔方都司治下牧民的汉化之事。”
“谢荆县伯!”
耿瑄拱手回礼道。 他早年是朱高煦的东宫守将,后来经过朱高煦屡次推举,与同为东宫守将的傅让一起参加了永乐初年朝廷收复西域的战争。 随后,他与傅让、郭鉴、汤运、韦贤、薛禄、陈刚、王斌、陈懋等人,在朱高煦的举荐下,又参加了朱棣三次亲征大漠的战争。 虽然耿瑄谈不上战功赫赫,没能像薛禄、陈懋那样凭借军功在永乐后期成为侯爵,也没有像陈刚、王斌、傅让那般好运在乾熙元年被朱高煦加恩封为伯爵(终身)。 但他好在和韦贤、郭鉴、汤运一样有着丰富的从军履历,也累有军功,因此乾熙元年获得朱高煦加恩赐子爵。 今年六月十五,朱高煦颁布了《治理草原诏》,在草原上设立六大都司,擢升耿瑄、韦贤、郭鉴、汤运、傅让、王斌分别担任六个都司的都指挥使或指挥同知之职。 都指挥同知是从二品武官,地位比朝廷的侍郎还高一级,仅次于正二品的六部尚书,可谓是位高权重。 耿瑄上任之后,肯定想做一些成绩出来。 他早年跟随朱高煦,知道如今的乾熙皇帝对待草原牧民的态度,更清楚这位帝王“九洲同沐大汉风”的雄心,所以他才会主动劝说被安置在朔方都司辖区内的草原牧民改汉姓,用汉名,穿汉服,讲汉语,学用汉字。 “朝廷的法令只是说了个大体方向,我等具体该如何落实这一对待牧民的措施,还需从详计议。”
杨洪看向耿瑄道:“对此,我想听听耿将军的意见,毕竟将军从军多年,经验老到。”
“那我就姑且试言之,不妥之处,还请荆县伯及诸位将军多多指正。”
耿瑄抱拳向杨洪及在场众将行礼道。 随后,他侃侃而言,说了一番话。 “中国无百年之胡运,当年大明建立,胡元灭绝之后,太祖高皇帝就已经颁布过诏令,禁绝胡姓、胡语、胡服。如今朝廷重审太祖诏令,显然是要使得草原各部牧民悉数归化。依我看,无论是归降的部落首领还是牧民,若能谨守我大明律令,我等当视他们为子民百姓,不可再称之为鞑子、鞑虏。”
杨洪点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
耿瑄接着道:“赵宋仁宗之时,范仲淹经营西陲,采用的方略,大体上来说,就是三个字,即防、剿、抚。我认为,此三字值得我等借鉴。”
杨洪眼睛放光道:“耿将军能具体说说如何防、剿、抚么?”
耿瑄继续说道:“耿某承蒙陛下垂爱,忝掌朔方临时抚宣提督,保境安民,自知能力低下,恐负圣恩,故此研读史书,学习当年吴下吕蒙。至于范仲淹的防、剿、抚,也是耿某从书中看来的。”
杨洪急忙道:“快快说来!”
“所谓防,就是广设烽堠,在险要处修建城堡、关隘、桥梁,设立沿边巡检,每天派斥候兵员来回巡视及刺探其民意,做到民动而我立知,我知而即有备。守备军兵皆平日操练,毫不懈怠,随时征剿乱民、平定祸乱。”
耿瑄道:“所谓剿,就是对作乱的部落牧民不妥协,不姑息,但凡归降的部落民众掀起叛乱,驻兵皆立时响应,全力征剿,绝不手软。”
“所谓抚,就是安抚顺民如我子民,只要归附我大明者,我大明军兵皆努力保护之。杜绝百户官、总旗官贪腐压榨牧民,必须平和征收牛羊等牲畜,令归附民乐业于放牧,安居于千户所城周边。彼此间偶有争端、纠纷,我卫所衙门皆能秉公办理,毫不偏袒。如此一来,边民乐于我朝者,必不绝于遐迩!”
杨洪边听边点头,嘴角露出微笑道:“耿将军出口成章,边疆大将如你般,何愁我大明边患!”
耿瑄谦逊的摆手道:“荆县伯过誉了,耿某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并无实际抚宣之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