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乔二!是乔二拿到花束了,表演!表演!表演!”
向北有如神助般地救场了,一边大声起哄带场,一手在桌上拍着节奏,一手在桌下就着大袖掩饰死死扣住成陌的手指,偏着头给成陌各种使眼色,求放过。成陌私底下使点性子,大面上还是有轻重的,没想到声音高得那么突兀,自己都吓了一跳,哪还记得吃醋,好在向北的神之转折,心里早就只剩庆幸了,不过他很享受向北那讨好样儿。“是啊,子秋哥,今日可是等你一展风采了。”
成陌抬头喊一声,又低头欺负向北去了。“那子秋在此就借今夜圆月抚琴一曲,今夜人月两团圆阖家欢喜,在下却只抚得大石调《阳关三叠》尚算较为熟悉,意境实是相左,但愿不会扫了兴致。”
乔子秋低头吩咐身边随侍的小喜去他客居的房中取琴。“老夫在京中便闻乔家二子,自幼抚得一手好唐琴,一支古曲《广陵散》,余音绕梁,三日不离,今能亲闻公子抚琴,幸甚幸甚。虽今日得遇吾汤方儿,确为老夫之大喜,但究竟是飘泊半生,数十年的朝思朝思暮想,最懂得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的凄惶。”
李老生于晚唐,历经朝代更迭、亲族离散,当乔子秋琴音响起时,便不自觉与子秋轻声和唱,往事历历眼前。渭城朝雨,一霎挹轻尘。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色新。更洒遍客舍青青,千缕柳色新。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人生会少,自古富贵功名有定分。莫遣容仪瘦损。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恐怕西出阳关,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向北在现代时很迷古琴,这首《阳关三叠》更是听过了从元到清再至现代改编的三十几个版本,今天第一次听到早已失传的古声诗诵和琴曲,加上李老人生的参透了悟,更为此曲赋予高远旷达的意境。这情这景,她不仅泪迷了双眼,更是将深藏在心底的两世迷惘勾出了无尽寂寥。李老沉浸在曲意中久久不能平静,佟药爷扶回自己这位相处半生又离散半生的师长父亲,坐回长廊,两双手紧紧相握,欣慰地看着场中长大了的孩子们。击鼓人换上了司南小朋友,这下子年轻人们就彻底从规矩束缚中放出来了。各种暗示、提示、明示,旦凡那花下一个要不能落在客人手中,家卫都得在旁边抓耳挠腮好一通着急埋怨,所以直到客居的猎户家一个不落地表演了当地山里人特色的走火炭、烧符纸、吞火焰后,连东滨王成陌和先锋将军霍启祥都没被放过。两位将军各自取了玉箫、长笛合奏一曲,向北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虽然曾经在大学时也自得地号称过中华小曲库长期霸麦,可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没开过嗓呢?爸妈走后,还是不得不担起家族重任故做成熟的那天?向北到房里换上为打太极而特别订制的一套淡蓝色丝质练功服,想想又在腰间加了条宽宽的鹅黄绸带,果然刚回到坐位上大家就有志一同地让花束停在自己手中。她没有推辞,早就决定给他们表演一套太极扇,可是当她走到场中时,环顾四周,一张张期待的、鼓励的、崇拜的还有迷恋的脸庞,南人北客、猎户军卫,都是那样神采飞扬,真实鲜活,无论时空地理如何变迁,这里,仍然是她血脉根植的地方啊,是她永远眷恋深爱的华夏同族。“卧似一张弓,站似一棵松——!”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改了初衷,放下手中的扇子,凝视提气。找回精气神的那一刻,千年光阴和遥遥异世在心中的阻滞忽然便被撞开了,这是她的家,是爸妈的魂灵护佑她找寻到的爱。不动不摇坐如钟 走路一阵风南拳和北腿 少林太极功太极八卦连环掌 中华有神功棍扫一大片 那个枪挑一条线身轻好似云中燕 我们豪气冲云天外练筋骨皮 那个内练一口气刚柔并济不低头 我们心中有天地清风剑在手 那个双刀就看走行家功夫一出手 他就知道有没有手是两扇门 脚下是一条根四方水土养育了 我们中华武术魂东方一条龙 儿女似英雄天高地远八面风 中华有神功中华有神功向北的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屠洪刚先生的VCR她从幼儿园起就被拿来当早操跟练,动作娴熟到位。歌过两遍,成陌、乔二已持笛操琴和上声律。在场的人大多习武,司南、家卫早忍不住跟在向北身后边唱边演,大家都加入场中,歌停下来时,人群的激情却无法停息,几位长者眼含泪光回去歇息了。击鼓传花改成了南北演练,武艺切磋,直至月落星藏。因为张道祖在历史上可要几百年后才出生,更何况云梦和向北这个拐点都出现了,还会不会有武当派都难说,所以一首中国功夫,除了将武当功改成太极功外,向北唱得毫无压力。身为华夏之子,无论时空穿梭岁月更迭,爱我中华始终如一,不是吗?向北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为坚定,她来了,带着这个时代的科技动力而来,这或许就是命运将她带来的真正意义吧?散场后各自回房,向北选择在空间中度过这个夜晚最后的一点时光。既然拿定了主意,向北就不会放慢脚步。正式拟定了要传播推广的算学、管理、工艺课程,以及山庄里眼下要做的几件事的方案和图纸。既然东滨码头开建了,那就从这里开始呈现一个新区高速繁荣的神话吧。“北小姐,早”下楼遇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傻大个,哦,不对,是上邪荣祉,该叫他“荣王”才对。早猜他定是贵家公子,倒没想到竟贵重如斯,真不愧是穿越定律,这人物出现得还真是非富即贵,向北心中暗自晒笑一声。今天站这儿的是佟虎,手中捏着几张纸,都快皱成盐菜了,脸色红成一片,拘谨地打着招呼。“虎哥,你不能还象从前那样叫我向北吗?怎么就变得这般疏远了,我哪儿做得不好你详细说说,我一条条改。”
“不不,你哪儿都好,我,我,”佟虎急得都结巴了也解释不出,最后心一横,“我还叫你向北就是。”
“就是嘛,从出生就在一起你还不了解我吗?行了,手上写的是什么?”
向北顺手接过那几张盐菜,不,宣纸。“就因为了解才觉得你变了太多好不好。”
佟虎腹诽。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心中眼中就只有一个叫佟向北的小姑娘,一颦一笑都在他心中描摹过千遍万遍,但最近这个小姑娘好象突然长大了,大到他不太认识,但又有些熟悉。他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本能地不敢在她跟前象以前那样随意亲厚,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姑娘,亲切明媚,但从内而外都散发着高贵自信,让他想靠近,更多的却是仰望和想要追随。“虎哥这是根据我列的工作单子写的计划啊,你的毛笔字可真好看。”
“我只是,只是还没太习惯您教的铅笔书写,羽毛笔也没用好。”
佟虎看着向北拿在手中的宣纸有些自责羞窘,原本北小姐发明的铅笔和羽毛笔书写可以节省许多用纸的,自己的小心思就是觉得习惯了的毛笔字更好看,暗搓搓地想要秀一下,“向北,我见这单子上要小黑板,之前送乔老板那里的货时就有余下的,我和爹都觉着绿板和粉笔学认字好,不费纸墨,所以多做出近一百来块,你要的讲课大板,庄里有深青色的门,我们直接拆了两块拼紧安放到演武厅里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粉笔也是硬笔书写。所有改变习惯的新东西都有个接受和练习的过程,以后慢慢来,多练练就好了。”
向北只是随意地搭着腔并未深究,她被纸上的内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这是又无意间挖掘出个大人才啊。“虎哥,真没想到我只列了一个活计单,你就提出了这么多这么好的工作建议,而且跟我想的完全一致。来,你看我昨晚写的计划书,尤其是我想在庄里马上开工的几家作坊,是不是我俩都想到一起去了?”
两人直接在院子里石桌边坐下,向北先拿出皮革坊的计划两相比较。“你提出皮子可以在庄子上处理成厚薄不同的品类,甚至用伤痕较多的次皮做一些简单的靴袄加工。我正好画了些图纸,一类是靴、和我设计的新鞋样;一类是皮革包包。皮鞋、皮拖鞋和碎皮装饰的轻便家居鞋可以用到很多小皮块。而包包,无论男女老少、出行上学都离不开万千变化的箱包背囊!虎哥,不出半年你就会成为人人想要巴结的一个新兴行业的大掌柜了。”
佟虎只当她是信口玩笑,不过这些图纸上的小东西看着就可爱也实用,还不占大皮子,猎户家的几位婶子姐姐针线上都不差,制小皮货更是拿手,交给他们做也能多项收益。“你再看咱们这水牛群,你想到挤奶和人力喂养驯化小牛,挤出的奶拿来做奶茶,我刚好想到能做的可不止奶茶,记得咱们晚宴上的奶油蛋糕吗?那雪白的软甜泡沫就是牛奶打出来的哦,我这一叠纸就是用牛羊奶加工黄油、炼乳、奶酪、奶酒的操作书,工具这些成电都送上山来了,就在我那儿收着,一会儿我拿给你。”
“太好了,这次那山谷里可是关了好多带犊子的母牛,之前的那些揣着崽的母鹿和羊也都挪到我爹宒屋后连着陡崖那面的院子里,喂了好一阵子的精料和食盐,现在都温驯得很,这几日他正带着人做圈栏呢。不过水牛性野,人靠近不得,挤奶还得等上一阵。”
佟虎很喜欢这样的早晨,对自己有那么多和北小姐的不谋而合暗自欢喜。“是的,得加快速度,今天你先去忙前边那些事吧,我找成陌去镇上再做些东西上来,且想些办法试试再看。”
“什么事要找成陌啊?”
向北话音未落,就见成陌笑容明媚地走过来。“拜见陌王,小人先下去了。”
佟虎收拾了桌上的文书仓皇起身,甚至有些儿狼狈地告辞而去,不过另两人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