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霞光万道,城市又迎来了一天的喧嚣时光。陶弥渡一大早就在盛富花园门口等车。芒果熟了,龙眼也熟了,红鼻子花翅膀的龙眼鸡在枝头享用它们的美食。司机来得很准时,符峻峰已经靠在车的副驾上闭目养神多时。陶弥渡坐到后排,眼睛一直在看车外风景和行人,心里挂着他的菠萝蜜公司。陶弥渡和符峻峰先到得胜凯旋公司餐厅用餐。早餐的花样不少,有炒河粉、包子油条、大米粥、小米粥、鸡蛋鹌鹑蛋等等,随意挑选。主要以吃好为主。左雨康给他们安排的那间专门的电脑室有些特别,需要刷卡才能进。陶弥渡和符峻峰都没卡,毫无意外被挡在门外。陶弥渡只好去找安全员帮忙,帮他们把门刷开。陶弥渡跟符峻峰打趣道:“这刷卡太麻烦,应该装个声控,说声‘芝麻开门’,门自动就打开了。”
符峻峰说:“这是出于安全考虑。”
两人前脚刚踏进电脑室,电脑还没启动完成,左雨康后脚便进来找他们。手里拿着两张公司的专用信笺。符俊峰今天的打扮跟往天大不一样,显得特别精神: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修理得整齐利落,衬衣领子上的污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穿条黑西裤。凉鞋换成了皮鞋,鸟枪换炮。皮鞋擦得铮亮,几乎能照见人影。脚穿一双地道的黑袜子。衬衣被恰如其分地塞进裤子,裤头上系一根皮带,皮带是全新的,皮带扣上一只不知道是猫还是狗的动物凌空跳起,很有气势。陶弥渡猜测:符峻峰这涣然一新的形象娟子绝对功不可没。左雨康看到符峻峰这副样子,赞了一句:“符工,今天精气神提上来了,很醒目!”
符峻峰脸上展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左雨康将信笺递给符峻峰,说:“这是造好的数据,你们看怎么写到磁盘里。”
符峻峰接过左雨康递过来的信笺,信笺上印着得胜凯旋公司的徽标:一只长耳兔头,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花花少爷的品牌符号。符峻峰和陶弥渡一起忙碌起来,他们飞快地敲击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如疾风骤雨一般,一刻都不停歇。……两人很快把磁盘的数据准备完毕,活干得又快又好,不过累得也很快,就好比百米赛跑。他们有点腰酸背疼。得胜凯旋公司大楼走廊和休息区零星地摆了些小桌子,桌子旁边摆上三把椅子,像一朵朵盛开的鸢尾花。员工时常会三三两两地坐在小桌旁喝杯咖啡。而品味高,曲高和寡的人,就泡杯茶,以茶代咖啡,自得其乐。午后三四点钟是高峰,小桌子的人最多,大家都会集中在那个时段去享受慢时光。但上午,这些小桌通常人烟稀少。大家都很忙,分秒必争,一寸光阴一寸金,上趟洗手间都会用快进模式。除非有事需要交流或者有思路需要整理,否则不会轻易到小桌子旁去打发时间。符峻峰和陶弥渡在走廊找了张桌子坐下,稍微喘口气,休整歇息。符峻峰话少,惜字如金,一字千金。这两天陶弥渡时不时找他说话,交换想法,他似乎有些改变。陶弥渡问符峻峰:“你有没有想法,让左总安排我们到合作券商的网络看看?”
符峻峰点头:“那很好。”
“合作券商的网络毕竟是别人的网络,不会像这里这么方便。”
“怎么不方便?”
“在这里,你可以装上所有你能想到的工具软件。”
陶弥渡说出他的担忧:“在合作券商那,我估计不行。”
符峻峰不以为然:“操作系统本身有自带的简单工具。”
“这些工具太简单了,效率低,很费事,”陶弥渡说:“而且还不知道生产环境会不会把这些工具删得一干二净。他们通常只保留纯净系统。”
符峻峰沉默不语,他在考虑。手上拿支笔在转圈把玩,像个在背上耍花枪的杂耍艺人。陶弥渡也心随符峻峰的笔在打转转,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涌现。“有了!”
陶弥渡忽然灵光一闪,脑子似乎从迷宫里转了出来。符峻峰一个闪失,手上转得正欢的笔啪地一声掉到地上,滚得老远。陶弥渡用手指敲了下桌子,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能不能这样,我们做个猎狐程序。”
仿佛如电光火石一般,符峻峰的脑子里也出现了一道亮光。他有些讶异地问:“猎狐程序?”
“猎狐程序就像个猎手,先在内存里找到那个窃密程序,定位它的位置,”陶弥渡绘声绘色地说:“然后瞅准时机把它摁住,抓住它,将它整个写进磁盘。”
听陶弥渡这么一说,符峻峰顿时豁然开朗:“我以前做过类似功能的程序,改改就能用。”
“那太好了,”陶弥渡感觉良好,信心满满:“我们用猎狐程序把它抓回来做分析,就知道怎么对付了。”
找到解决办法,两个人心里都有底了,陶弥渡说:“等会我们试验一下,看能不能将这里边的木马逮住。”
……符峻峰突然说:“左总让我入职他公司,我想自主创业,两难选择。”
陶弥渡心想:以前曾有一头驴子在两堆草料间做艰难选择,不知所措,最后活活饿死。当然陶弥渡不会将他的想法说出口,只是说:“只要方向对了,不放弃,哪条路都能爬到山顶,只是有些路会更难走。”
说了等于白说,符峻峰还在犹豫当中。陶弥渡抬头向前看,远处一个人引起他的注意。那人单独坐一张桌子,桌面上放了本书。他边看书好像还在边想点什么,手里拿着一支笔。隔了老远,那人好像是感觉到陶弥渡注意他,朝陶弥渡这边望了一眼。陶弥渡去帮符峻峰倒杯咖啡,顺带帮自己也倒上一杯。路过那人桌旁,陶弥渡看到他在书上乱写乱画,到处批注,就像一只小狗在柱子旁抬起后腿标注自己的领地,整本书给他弄得像鬼画符,让人不忍卒看。陶弥渡刚回到小桌旁,后面的一张桌子来了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明显是新员工,喜欢东问西问,对公司的一切都特别感兴趣,充满好奇;另一个则老成持重,淡定从容,显然在公司有些年头了,应该是资深老员工。隐隐约约听到两人在议论公司的事。陶弥渡表面上端起咖啡细品,做沉思状。实际上竖起耳朵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那新员工的目光从资深员工的耳边越过,触到远处那个看书的人。他止不住议论了一句:“前面那人整天坐着看书,好像没正经事可干。”
资深员工回头看了一眼,说:“他很厉害,是高级投资经理,老板的得力干将,时不时掀起滔天巨浪,把市场搅得天翻地覆。”
资深员工略带钦羡地说:“他为老板赚了很多钱,把自己的口袋也填得满满。”
“这么厉害的人都服老板,我感觉老板才是最厉害的。”
“老板曾说,‘你能翻多大的筋斗,我就给你铺多长的垫子!’”“老板真是气度不凡,像我们公司还有休闲茶座,可以坐下来喝咖啡,这很少见。”
“公司确实在内部到处摆上花花草草,绿色植物。有咖啡休闲吧,有娱乐健身房,而且生病住院领导还会亲自去探望。”
资深员工侃侃而谈:“但公司对绩效要求特别高,每个人心里压力都很大。”
“公司有个做法让我觉得很新奇。”
“是什么?”
“就是每个季度都会张榜公布收入排名、收入增长排名。”
新员工有些疑惑:“据我所知,很多公司工资是保密的。我以前公司有一名同事就因为打探其他同事的工资被开除了。”
“我们公司这点很开明,大部分人的收入跟业绩挂钩,做到什么样的业绩、能拿多少钱?条条框框上都写着,每个人心里很清楚。”
资深员工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收入高在公司是件很长脸的事,就像奥运会拿金牌一样。”
“我们以前公司后来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怎么了?”
“有位新同事新进公司,公司指定一位老同事带他。他请老同事喝酒,酒量不行,酒后吐真言,把自己工资的老底都告诉了老同事。”
资深员工放下咖啡听他说。“老同事发现自己的工资居然比这新同事低百分之三十,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资深员工皱了皱眉头。“晚上老同事独自一个人跑去喝酒,第二天迟到了,快十一点才来。上级主管找到这位老同事,把他狠批了一顿。后来你猜怎么着?”
资深员工猜测:“那老同事辞职不干了!”
“不是,”新员工意味深长地说:“后来那位新同事犯了个低级错误,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公司立刻就把他开除了!”
“是老同事给他设的陷阱?”
“也不能说是陷阱,老同事只是有个注意事项没跟新同事说。”
“新员工是他带的,那这个老员工也会受处罚吧?”
“是的,后来老同事也被降薪处罚,相当于变相开除。”
“这种事在我们公司不可能发生,”资深员工很肯定地说:“新员工进来没有证明自己、没有做出成绩以前,收入是不会比老员工高的。”
新员工点点头:“看来工资透明,开诚公布也挺好。”
“而且我们公司员工的平均收入比其它公司高得多,很多行业精英都争先恐后地往这边跳,公司的选择余地很大。”
资深员工说:“老员工也就多了些工龄工资,跟总收入相比只占很少部分。”
“我想不明白,公司为什么能发得起这么高的工资?”
这真是灵魂拷问,老板的商业秘密都要被和盘托出了。陶弥渡心跳加速,凝神敛气,悉心静听。他不想错过一个字。“这个我也说不好。”
资深员工在脑海里搜寻,竭力找出他所能想到的理由:“公司除了一些内部服务岗位,能进来的都是精英。”
这句话似乎也说到了新员工的心坎里,他立即表示认同:“我感受到了,当时跟我一起参加面试的有一百多人,经过几轮考核淘汰,最后只剩我柳燕玲两个人能成功入职。”
资深员工满脸深沉地点点头:“嗯,这就是了!”
但陶弥渡听到之后却大失所望。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符峻峰沉默不语,像个思想者。他正在思维的海洋里肆意畅游。“你知道公司的标志为什么是个兔头吗?”
资深员工问。新员工摇头说不知,表示愿闻其详。“老板说:猎狗很难追上兔子,大家都要做一只善于奔跑的兔子。”
新员工有些不以为然:“都说要做一只狼,老板为什么要让大家做一只兔子?”
“猎狗只为一顿饭奔跑,而兔子奔跑是为了活命。”
资深员工解析道:“公司要求每个人全情投入,与公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陶弥渡心里弹出一些有趣的想法:如果别人想到的是“龟兔赛跑”,或者说“吃东西比狗都积极,干活跑得比兔子还快”,那不坏事了?……得胜凯旋投资公司通常下午六点准时下班,很少要求加班。如果要求加班必须得到公司批准,因此六点左右大部分员工都陆陆续续准备回家。陶弥渡和符峻峰在电脑前忙了一整天,左雨康下班前过来了解进展情况。左雨康问:“符工,今天进展如何?”
电脑桌上放着左雨康的信笺。符峻峰取出一个软盘放到信笺上,说:“数据都造好了,写在软盘里。”
左雨康拿起软盘看了看,:“符工,干得不错!”
陶弥渡跟左雨康说:“符工还做了个猎狐程序。”
左雨康有些摸不着头脑。陶弥渡解析道:“我们想到券商内部网络将那个窃密程序抓回来,分析一下它内部到底干了些什么,所以做了个猎狐程序。”
左雨康点头嘉许:“这办法好,摸到对方老巢,抓个舌头回来。”
左雨康拿起电话拨号:“等一下,我把邵经理叫过来。”
电话通了,传来一个女声:“喂,得胜凯旋公司,你好!”
“我是左雨康,让邵经理到507电脑室来一趟。”
“好的,左总,您稍等!”
不一会,邵经理来了。一进门陶弥渡就把他认出来:中午那个单独坐一张桌子,在书上乱写乱画,据说很厉害的人。左雨康对邵经理说:“券商那边数据出了点状况,明天这两位电脑专家想进到券商内部网络了解情况,你全力配合他们!”
“没问题,”邵经理伸手跟陶弥渡、符峻峰相握:“我是邵宇斌,明天我带你们去大户室,里面有两台电脑,我们平常就从那里拷贝数据。”
……快下班了,左雨康说:“这几天你们两位辛苦了,今天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大战前要养精蓄锐!”
左雨康安排的司机先把符峻峰送到极乐门,再将陶弥渡送到盛富花园。……堵在路上的汽车尾灯像阑珊的灯火,与青蓝的天空交相辉映,有一种难以言状的美好。回到盛富花园,陶弥渡有些疲惫,肚子也开始唱“空城计”。他钥匙才转了一圈就将门打开了,没有反锁。刚进门,陶弥渡看到一双高跟鞋:哇!欧阳秋歌在屋里!一阵喜悦掠过陶弥渡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