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干巴巴地笑着。
“诶,小姑娘,我们也没到这种地步吧?要是杀掉我的话,这里也会变得和新月路一样荒凉喔。”“你觉得我像在乎这种事吗?”
“那你总归在乎这具身体的事情吧?”
像是真的很忌惮那把骨剑,摩天极尽所能地将身体往后靠去。他用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搭住剑身,然后继续说道:“你已经去找过那条蚯蚓了吧?怎么样?掉在洞里的东西,那可确实是他自己扔下去的。就算你不信鄙人之言,那条蚯蚓也不会替我圆谎的。”
“谎言也可以分很多种呢。不需要编造假话,只要省略一部分事实就足够了。”
因为右脚的疼痛感逐渐加剧,周雨不动声色地收回剑,走到侧边的沙发前坐下。他把剑横置在膝上,摩天的眼睛也随之跟着望了过来。 “说吧,关于去年我和桑莲的接触,你应该知道得更多才对。”
“这个嘛,鄙人倒是确实听说过一些。不过小姑娘,去年和那条蚯蚓打起来的人,真的是你吗?”
摩天眯起眼睛,充满深意地笑了起来。 “既然是要坦诚交流,撒谎就不好了吧?如果真的是你所为,怎么小姑娘你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记得呢?是突然失忆了吗?”
“这不需要你关心,你只要说自己知道的部分就好了。”
摩天仍旧用那诡谲的眼神看着他。对于自己的状况,周雨并不确定这个矮胖子知道多少。到目前为止,能够明确将他与周妤分开的,就只有红叶、奥斯尔和桑莲而已——当然,张沐牧这个超自然生物是论外。 那么,作为奥斯尔下属的摩天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在他初次见到摩天时,这个矮胖子没有任何识别出他的迹象,但当两人在废弃仓库里二度相见时,周雨却强烈感觉到对方的态度发生了某种转变。 在这两次会面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这个矮胖子掌握了全新的情报。此刻对方充满诡秘的目光和表情,还有言语中若有若无的试探,全都在证明着这一点。 “小姑娘,要想跟你解释清楚,有件事我得问一句。”
像是看出了他的怀疑,摩天用粗短的手指慢吞吞地摩挲着骷髅戒的表面。 “你知道这具躯体以前是怎样的人吗?真的是个乖乖女大学生?嘿嘿,真要是那样的话,也不会跟那条蚯蚓纠缠起来。可怜你呀,只是个一无所知的替罪羊而已。”
他那嘲笑般的语调证实了周雨的怀疑。那已经不是模棱两可的试探,而是切实地宣告着“我知道你不是身体的原主”。 在周雨来得及反应以前,摩天又继续嘻笑着说:“而且,小姑娘你跟公主待了那么久,难道从来不觉得你们两个相似过头了吗?这里面的道理,公主是肯定不会告诉你的。说实话,你就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想法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姑娘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公主杀掉吗?”
骷髅戒上的眼睛又泛起淡淡红光。看着那阴森的景象,周雨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是想过的吧?躯体本身对始祖的杀戮欲,这可不是换个思想就能解决的。小姑娘你的这具身体,可是‘晶祖’的血继后裔,就算能力退化到了凡人的程度,对始祖的样貌都还保存得相当完好呢。”
“晶祖……晶子?”
“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摩天令人不快地咧嘴嘻笑,像是在嘲弄他的无知。 “晶祖呢,就是我们那位公主的前世啊。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可是见过了自己……少说也是数百代吧?那可是跟你相隔这么多辈分的真正始祖喔。杀掉自己生母所能继承到的约权,和杀掉始祖比起来,简直连一根牛毛都不算。哎呀,公主的那双眼睛实在是美丽至极,连我看了都会心动呢。就算小姑娘你想把它夺下来,也是在情理之中……” “闭嘴。”
忍耐着体内翻涌的呕吐感,周雨冷冷地打断对方。摩天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在他握住骨剑后,也马上在嘴巴上做了个拉链子的动作。 “好啦,好啦,这个就姑且不提。反正现在小姑娘你关心的是那条蚯蚓嘛,公主的事情,我们就以后再讨论……总之呢,小姑娘你虽然是穷乡僻壤来的末裔,好歹继承了始祖的一点约权,在这座城市里也算是特权阶级啦。像你这双眼睛,看到那条蚯蚓的瞬间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了,跟他打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吧?那支笛子的情况如何呢?”
“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这可就冤枉我了呀。为了向你表达诚意,那个洞里我可是一次也没去过。不过我想那条蚯蚓会把笛子丢掉,应该就是被弄坏了吧?”
周雨冷眼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从衣袋内取出裂为两片的竹笛,将附着在竹笛内壁上的晶粒面展示出来。 “哎呀,这还真是……” 摩天歪着身体,尽量避开骨剑地凑过来观察。 “可以嘛小姑娘,这是完全成型的以太结晶,你对物质的晶化掌握得这么熟练,已经不止一次进行过魂视了吧?当然,我指的是这具身体,现在的你大概连怎么魂视都不懂。没关系,反正魂视对那条蚯蚓也没什么用,只要有‘复仇’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时,他的眼光又落在苍白的细刃上,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和恐惧。看到他如此反应,周雨微微弯了一下嘴角。 “难怪奥斯尔会把剑送给我。”
“哦?这是为何?”
“因为不想让你得到吧。与其被你这种小人保管,他宁愿送给一个讨厌你的陌生人。”
“呀,这就说得太过分了。先主人可没有那么看得起我,把剑送给小姑娘,这是因为你比较适合而已。‘复仇’可是一把有脾气的剑,不符合使用条件的人,就算拿到剑也使用不了。鄙人虽然欣羡,实在是与它无缘呀。要解决那条蚯蚓,非要小姑娘你出手不可。”
周雨冷笑了一下。 “如果我有能对付桑莲的话,也轮不到你来告诉我吧?还是说你比红叶更了解这把剑呢?”
“那倒不是,不过公主毕竟是这座城市的外来者,对城内发生的事情不如我清楚嘛。小姑娘你和桑莲的冲突,除了你们两个当事人外,就只有先主人与我恰好知情了。那次是他大占上风,让小姑娘你输得很狼狈喔。哎呀,看得先主人都不忍心了,特意去把你丢在洞里的纸条捡出来,上面写的全是要杀桑莲之类的赌气话呢。”
周雨保持着静默。他知道对方的话里一定藏有谎言,但那张日记的残页绝非赝造之物,即便是为了弄清楚那张纸片的来历,他都必须听摩天继续讲下去。 “所以到底怎么样呢小姑娘?上次你对付不了他,这次有了‘复仇’,再加上我的帮助,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呀。咱们也不必劳烦公主了,这次就联手把他干掉吧,这也很符合公主的愿望嘛。”
“……证明。”
摩天询问似地扭着脑袋。周雨握住骨剑,用手点着皎白的刃身。不知为何,骨刃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温暖乃至于灼热的感觉,反倒酷寒得宛如严冰。 “你说我亲手写在日记里,无论如何都要杀死的人是桑莲,这件事有证明吗?”
就在他冰冷的审视下,摩天的脸上绽开笑容。他猛地站起身,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条。 “自然是有的。请拿去吧,这可是鄙人费尽力气获取的珍贵之物。”
他将银色的金属条递到周雨面前。周雨拿起来仔细观察着。那小巧的金属器械上有着连排的按钮和指甲盖面积的显示屏。 是一支录音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