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门可罗雀,只有这寥寥几个人,显得十分萧索。而这些人里,又只有石天路与还未出来的向星腾、石冠玉站在向飞尘这边,最为强大与深不可测的范姜然只不过是一个看客。严家这边除了领头的严兴贤、严运恒、严俊树三人,还有目测超过二十名的高手。如若这些高手一拥而上,仅凭向飞尘与石天路二人,当然是无法招架的。好在范姜然的存在就是一抹无形威慑。之前严运恒使用暗箭,已是下作至极。如若现在再以多欺少,强攻上去,指不定就让范姜然看不惯了,反倒出手将他们严家众高手全都击退。严家爷孙三代表情各异。严俊树极其沉稳,不动声色,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上心,只想尽快回到严府,回到水纹身边。严兴贤帮北语桐松绑,随后将她护在身后,眉头皱得老紧,并未想到这才短短几天,向飞尘便已强到如此境地。严运恒则是一头冷汗,一张宛如树皮般干枯苍老的脸显得毫无人色,眼里的余悸尚未退去。于是在这一刻,三人有了截然不同的打算:人已救回,严俊树提议放过向飞尘、向星腾两个向家余孽。毕竟矿脉已归严家,严家只需耐心经营,获得无尽财富资源的同时,也将结交不少类似火炎帮这等强大势力。假以时日,严家必将成为连楚国皇室都将礼让三分的大势力。即使向家两兄弟卷土重来,也已无法对严家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严兴贤则是非常慎重地看待向飞尘这个潜在威胁。他认为无论如何都有必要将这颗毒牙拔出。他想故技重施,许以重诺,约向飞尘再到雪篠山下的竹林里决斗。向飞尘无论怎样惊才绝艳,终究只是一个热血澎湃的少年郎,很容易意气用事。如果他许诺决斗输掉,就让出雪篠山矿脉,向向家英灵们磕头认罪,且遣散整个严家,永远从向家人的眼皮底下消失。面对这等诱人的许诺,想必就算向飞尘知道这场决斗有诈,也会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赌一赌。届时严兴贤想弄死向飞尘,已是轻而易举;严运恒的态度与严兴贤一致,便是无论如何都要除掉向飞尘这个祸害。只不过他的想法更为激进,想现在就强攻客栈。关于范姜然的强大,严运恒亲眼见识过,深知这是一位他们严家都得罪不起的强者。如果范姜然要帮助向飞尘,这场纷争也就不用再继续下去了,反正到头来严家必败无疑。可是严运恒围堵鹏海客栈多日,经过悉心观察与反复思考,已完全肯定范姜然处于不帮任何人的中立态度。他们现在带领严家众高手冲进去,只要不主动去招惹范姜然,应该可以将向飞尘、向星腾、花子琳几个祸害全都擒走。爷孙三人相互对视,不需要过多言语,都已明白各自的意思。三人没有商量,这种事情也不需要商量。毕竟严兴贤身为一家之主,不管什么抉择,都该由他决定。严兴贤静站原地沉思片刻,推开北语桐,径直走到客栈大门前,与向飞尘安静对视。向飞尘抬起手中长剑,剑尖直指严兴贤的咽喉,冷声道:“严家主,你想在这里和我动手的话,我可以奉陪。”
石天路走上前,紧了紧佩戴在右手上的护手,同样是满脸讥诮,很是不屑地说道:“在人质交换的场合里,使用暗器偷袭人,这种事果真只有你们严家人才做得出来。”
严兴贤先是面无表情,并不搭理这两个人,用眼角余光去扫客栈内部,靠右的一张客桌。范姜然身着毫无褶皱的一袭长衫,任由长发披散在后背上,不徐不疾地吃着面汤。严兴贤没有直视他,他却已觉察到严兴贤的目光,抬眼向这边看来。迎着范姜然的平静目光,严兴贤的背脊顿时一凉,第一时间否决强攻客栈的策略。这个少年的眼睛像广袤而沉寂的大海,让人感到温暖的同时,又仿佛下一刻便会翻起惊涛骇浪,吞噬世间一切。“绝对不能招惹这个人!”
严兴贤一念及此,收回目光,直视眼前的向飞尘,很是客气地抱拳一拜,算是替严运恒赔罪了。向飞尘冷声道:“人质交换已经结束,不知严家主还有何事。”
严兴贤思考着,含笑说道:“向少果真快人快语,那我这里就不拐弯抹角了。依你看,我们两家的仇恨有可能调和吗?”
向飞尘不说话。这时候的沉默可不是默认,而是无须用任何言语形容的抗拒。严兴贤道:“我们一直这样明争暗斗下去,谁都讨不到好处。不如我们把问题看简单一点,就用公平公正的决斗,来结束我们两家的恩怨与纷争。”
向飞尘讥诮道:“决斗?怎么决斗?和谁决斗?”
严兴贤点头道:“是的,决斗。我们就在雪篠山下的竹林里决斗。”
向飞尘没说话,石天路便已呵斥道:“你这所谓的决斗,就是公平公正地以大欺小?”
严兴贤摇头道:“石兄此言差矣。我是严家家主,而向家主不幸遇难之后,向少可称当之无愧的向家家主。这是家主与家主的决斗,可没有以大欺小的说法。我们都担负着一个家族的命运,所以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全力以赴罢了。”
这话听上去中肯,却全是冠冕堂皇的胡话。石天路感到语塞,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向飞尘皱眉思考着,厉声问道:“如果我输了,大不了一死了之。但如果你输了呢?”
严兴贤斩钉截铁道:“我若输了。我会带严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丁为向家的英魂们磕头认罪,随后带着严家所有人永远离开白鱼镇。”
严兴贤看到范姜然的那一刻便已想好,既然强攻客栈有着莫大风险,那就采用迂回的战术,想办法把向飞尘约出来决战。他是吐纳境高阶强者,高出向飞尘一个境界。而且他比向飞尘多活了二十多年,心性与心机也都不是向飞尘可以比拟的。因而他敢许下如此不可思议的赌注。他深信着,向飞尘无法拒绝如此诱人的赌注,更深信着,自己绝对输不了。事实是,向飞尘的确没有抗拒这份诱惑,只不过他的回答和严兴贤所想有些出入。只见向飞尘反手握住脑后的头发,用束带将长发高高地束起来,而后冷冷说道:“我和你决斗。但如果你输了,我要你严家所有人为我的亲人们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