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强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也不认识张老太太和孙春英,他回来之后张家人就没登过门,估计是怕他收拾他们。花昭是他的孙女,也是张家的外孙,他之前不在,张家好歹、多少也得照顾一下花昭。但是没有,据村里人说,他们大冬天把花昭扔张家门口,人就张家看着她要冻死都没收留,又把她扔回来了。最后花昭被当时的大队长硬塞进了花山家,不然早在那一天就被两家人冻死了。花山家不是东西,这张家也好不到哪去。花强沉默地看着两人,也不说话。但是他的气场一开,哪是两个村妇受得了的。张老太太和孙春英立刻老实了,周身那无形的气焰都熄灭了。“小花啊,姥姥渴了,能给姥姥喝口水不?”
张老太太突然可怜兮兮地说道。“行,进来说吧。”
花昭竟然客气地让两人进门了。到底是姥姥和舅妈.....她不让进门,全村人的吐沫星子真得喷过来。他们没吃过她的苦,肯定喜欢劝她善。而她想塑造一个好形象,就得吃点亏。正好,她也好奇她们想从她这得到什么。马大婶跟花昭早就成了忘年交,也不避嫌,跟进屋坐在一旁看着。她怕花昭吃亏,张家这婆媳两个来,肯定没好事!她可是记得这婆媳两个,当年花昭父母还在的时候,就没少来!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大包小包。进了屋,看见地上的缝纫机,炕上的棉花布匹,孙春英的眼睛噌地就亮了。“哎呀妈呀!这是啥啊!这就是缝纫机吧!”
孙春英惊喜地喊道:“听说这玩意缝衣服可快了,嗖嗖嗖就是一件!正好你有这么多布,快给你姥姥做一件,舅妈看看这玩意咋使?”
“不用不用。”
张老太太端坐在炕上,小声说着。推辞的一点都不真诚。马大婶直撇嘴,这么不要脸的人家其实也挺少见的,一个屯子也找不出一两户,而这一两户正好凑一起了,都让花昭摊上了。“我要去做饭了,没空。”
花昭也没有献艺的想法。“那快去快去。”
孙春英又道:“我刚才看见你抓到鱼了?这可真是巧了,你姥姥最喜欢吃鱼,今天你就抓来了,老太太就是有口福。”
花昭什么都没说出去了,2条鱼而已,没什么舍不得的。“说吧,你们来到底什么事?”
花强终于开口。张老太太从炕上下来了,站在地上,看着花强,语带哭腔道:“小花她爷,对不住了,当初我家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我也有难处,我女儿当年还那么年轻,还就一个女儿,我不能看她后半辈子孤苦伶仃吧?所以就逼她嫁了人。“小花,我们也不是不想养,但是她到底姓花吧?花家又不是没人了,而且当初我们家又给房子又给抚养费的,最后没照顾好小花,那是花山一家的事!不能怨我们。”
张老太太越说越理直气壮。花强也不跟她掰扯这个,她要是觉得给了点钱就可以不管了,眼里根本没有情份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以前的事不提,我就是问你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如果真是来看小花的,现在也看完了,就走吧。”
花强说道:“两个村子也不远,走路一个小时就到了,你们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回家吃午饭。”
就这么近的路程,他们10年都没来过!花强才更生气。张老太太和孙春英对视一眼,在这老头眼皮子底下,两个人坚持不住了。“我们就是听说,你们生产小队最近在往县里卖豆芽?”
孙春英眼睛亮亮地问道:“听说一天能挣10多块!是真的吗?”
1天,10多块!运气好20块!这是什么?这简直是做梦!因为他们农村人,每年秋后算账的时候,一个几乎每天都出工的劳动力,一年也赚不了三五十块钱!因为你不光赚工分,你还得花工分。365斤口粮白给你吗?是要扣相应的工分的!大田里种的白菜、土豆、萝卜,白分给你吃吗?也是要扣工分的!农忙时候请假,扣工分。家里盖房子砍树,扣工分。等等等等。有的人家劳动力多,全家的工分加起来,去掉扣除的还能剩点,就能分到钱。一家人一共分不了几十块。有的人家劳动力少,比如说1个男人养一家子老小,光吃饭不赚工分的,那他赚得那点工分肯定都不够扣口粮的,最后,他就得倒欠生产队钱!明年还。明年还不上后年还。后年还不上继续。有些人家,直到八几年分产到户,生产队解散了,还没还完呢。不过那时候倒是不用还了,这帐就黄了。所以一天10几块,算上失败的,一个月300来块钱,对农村人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张家人听说了,一天都等不了,立刻就来打听虚实了。花强没吱声。孙春英就看向马大婶。马大婶不置可否地哼了哼。这事吧,本来村里是想保密的,有这么大的好事,他们怕被别的村抢走,所以都藏着掖着。但是根本藏不住。村里的媳妇一大半都是外嫁进来的,藏不了几天就都回家告诉爹妈兄弟去了。包括她自己。但是邪门的事情发生了,别的村生的豆芽就没有他们村的好!哪怕是靠山屯的媳妇亲自回家生,一下不用娘家人动,生出来的豆芽跟他们村的一比,也是天壤之别,人家供销社的人根本不要。这真是个让人欢喜让人愁的消息。不过倒是自从这样之后,豆芽的秘密就传开了。沉默就是默认啊!张老太太对花强道:“亲家,我们今天来是想求你个事,你能不能跟队里说个话,让我们搬来你们靠山屯?”
靠山屯的水好,只有这里的水能生出好豆芽,人家县里也只收靠山屯的豆芽,这个消息她们也知道,所以想赚钱,搬来靠山屯是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