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三日已过。这一日,便是方彤的儿子洗三的日子。因着陈寅斌不在家中,名字便是陈寅赫和老太君帮忙给起的,按照排行乃是陈府二公子,唤作陈文锦。陈文放自然也是从太学回到了陈家,此时已从松柏院里见过老太君和自己的堂弟,又和陈寅赫回到了外院的书房去议事。“父亲!三叔的事情……”陈文放这几日在太学里也听到了不少的风言风语,有关于三叔和陈家的,更有关于东岩国的。“此事你不必多说!”
陈寅赫不容置疑的说道,“我和你祖母都不相信你三叔会就这么没了……”“可那是朝廷的丧报啊,我们陈家就这么压下去置之不理,会不会被别的高门大族耻笑?”
陈文放这几日是被那些流言压得有些抬不起头来,他也有些不理解父亲和祖母,怎么会如此行事?放眼这京城之内,有谁家会把朝廷的丧报不当回事的?“放肆!”
陈寅赫脸色沉了沉,“倘若你三叔日后回来又当如何?是面子重要还是你三叔重要?”
“……”陈文放无言以对,难道说?“放儿,你不必理会这些流言蜚语,只管顾好你的学业就是了。府中的事情,自有我和你祖母定夺,其他的你不必操心。等到明年参加春闺,也好为我陈家再挣一份功名!”
“是!”
陈文放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张口问道,“难道说父亲知道三叔没有事?”
陈寅赫盯着陈文放看了几秒,淡淡嘱咐,“这些事,你不必理会。”
“是!父亲。”
“最近太学里的事情,和为父说说。”
陈寅赫坐在了书案前,墨色黑眸看着面前的长子,淡淡的吩咐。陈婉灵此时正忙着准备搬到新院子去,林熙环正看着自己小库房里的单子,指出了几样比较贵重的摆件,让吴妈指挥着人搬到陈婉灵的灵轩阁里去。灵轩阁就是老太君给陈婉灵新修缮的院子,位于明熙院的南边,离着前院陈寅赫的外书房也是很近,走着不远便是花园,只是离老太君的松柏院稍微远了点。“娘!”
陈婉灵看着吴妈指挥着丫鬟婆子已经搬走了不少的物件,便有些无奈的撒娇道,“娘,你这是要把明熙院的东西都搬过去吗?”
“左不过就是几件摆设,难道还多占了地方不成?”
林熙环有些好笑,知道这孩子是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了。她却并没觉得有什么,这些年她亏欠了这个孩子太多!“母亲,你这是要让别人说道,我把你的嫁妆都占去了么?”
陈婉灵嘟着嘴,抱着林熙环的胳膊娇蛮的说道。其实,她内心酸酸的,若是娘亲在,必也会如她这般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自己!娘亲,你在天上还好吗?有没有想我?陈婉灵想着,眼圈便有些泛红。“说的什么胡话,难道娘的嫁妆以后不都是要给你的吗?”
林熙环无奈,看着陈婉灵吸着鼻子的样子,心里软软的。“娘!”
陈婉灵将头靠在林熙环胸前蹭了蹭,像没出月的小猫,林熙环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眼眶也有些湿润。“夫人!都搬过去了。”
吴妈带着几个婆子过来回话。“走!母亲陪你一起过去看看,正好今日你大哥也回来了,今晚啊,我们就在你的院子一起吃顿饭怎么样?也算是祝贺你搬新居了……”林熙环提议。“好啊!”
陈婉灵开心的说道,心中马上想到了一个主意。娘两个挽着手,来到了陈婉灵的院子。只见院门上书写着三个娟秀却又自成风骨的大字,灵轩阁。院门两旁各是一片常春藤的叶子,长的很是茂盛,看着心中便有几分惬意的感觉。进了正门,便是一道紫藤花棚,此时不是花期,只有绿叶如云,腾腾蔓蔓交织在一起遮住了秋日耀眼的日光。再转过一座上面点缀着琉璃的假山,眼前便明朗起来。一大片的花圃映入眼帘,各色菊花正争相绽放,迎风轻舞,玉白如雪,嫣红似火,金黄若锦,青紫素雅,淡粉妖娆。端的是让人眼花缭乱,不知置身何处!“灵儿的院子当真布置的不拘一格啊!”
娘俩个正立在那片菊花前,便听到身后传来陈寅赫的说话声。“婉灵见过父亲,见过大哥!”
陈婉灵回过神,见陈寅赫和陈文放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妹妹无需多礼。”
陈文放伸手虚扶了一下,开口说道。“婉灵,你这院子布置的可算是相当别致啊!”
陈寅赫站在原地环视四周,赞赏的说道。既没有普通女儿家的俗套,又不过失闺阁女子的秀美,既不过于张扬,细节之处又见高贵。确实很不错!“这得多亏母亲将她嫁妆里的宝贝给了我呢!”
陈婉灵娇蛮的说道,一双黑漆漆的杏眼笑的弯弯的。陈文放听了,直觉心中一紧,肉疼的狠!若是她没有回来,将来这些东西便都是自己的!“母亲,当真是舍得!”
陈文放小声的嘀咕,林熙环却是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这些年这个儿子她当真是疏于管教了!凌厉的瞪了陈文放一眼,林熙环终究是欲言又止。陈婉灵自然是听到的了陈文放的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说道,“父亲母亲,不如进去屋子里看看吧?”
说着,陈婉灵便当先往里走去。虽说这院子一开始是孟素英负责看着修缮的,但是后来的这段日子却一直都是陈婉灵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的,和从前在谢家的院子有那么六分相像。正屋的内院里,靠近院墙处是一小片小叶青竹,郁郁葱葱的立在那里长势很是喜人。院子中间是一处小小的荷塘,此时荷花已经过了花季,只剩几片黄绿的荷叶撑在那里,说不出萧瑟却有几分秋韵。廊下是一排花廊,里面载满了各色的奇花异草。一排正屋的最西处,是三层高的阁楼。阁楼四周缀满了粉色的纱帘,风一吹竞如梦幻般美好。“小姐!”
几人正到处观赏,红珠脸色阴郁的走了过来。“红珠,可是有事?”
见红珠的脸色不好,陈婉灵郑重的问道。“小姐……”红珠看了一眼陈婉灵身后的陈寅赫和林熙环,福身行了礼重重的说道,“有人要害你!”
“什么?”
林熙环脸色一变,心中一紧!“奴婢刚才检查小姐闺房的时候,发现了一样东西,就藏在了小姐的闺房中……”“什么东西?”
陈寅赫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一种西域毒虫的幼卵,如今正在蛰伏,等到过些日子烧了地龙屋子里暖和起来,它们便会快速的繁衍,最后到处都会是这种毒虫,被咬的人轻则溃烂面目全非,重者则癫狂数日毒发身亡!”
红珠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若不是当初少主派她去过一次西域,又怎么会知道这种毒虫?“你是如何发现的呢?”
陈文放双眸如墨,盯着红珠问道。“奴婢以前见过这种毒虫,记住了这种毒虫独特的香味。它们蛰伏的时候,自身能够分泌一种特殊的香味将自身伪装成香料,不让其他虫蛇之类的吃掉……”林熙环脸色十分难看,用眼神询问的看向陈婉灵,陈婉灵安抚的看了母亲两眼,母女两眼神交会,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婉灵刚回府里没有多久,这事情就接二连三的找上她……”林熙环说着,眼圈就有些泛红,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恨意!婉灵说得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不争不抢这么多年,没想到她却还是不肯放过婉灵!谁对她的女儿不利,她就和谁势不两立!“寅赫,你可要为婉灵做主啊!这么多年,我们欠她的太多,如今有人想要置她与死地,我这个做娘亲的心里……”林熙环说着,眼泪已经滚落下来。“婉灵,这院子在你布置之前,可一直都是你二娘在看着修缮?”
陈寅赫沉吟了片刻,沉声问道。“是的。”
陈婉灵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低低的答道。“这件事,你心中可有眉目?”
陈寅赫又道。陈婉灵一愣,父亲这是何意?“父亲!二娘一向不是那阴私之人,为什么要害婉灵妹妹呢?”
陈文放眸光幽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林熙环抬起头,狠狠的瞪了陈文放一眼!很好!没想到你孟素英竟然有本事让我的儿子为你说话!看来这么多年,你当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陈寅赫沉吟半响,说道,“此事为父心中自有论断,文放,你上了太学这几年,在家中的时日并不久,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明白吗?”
“可是,二娘她……”陈文放又要为孟素英说话。陈婉灵恨极!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林熙环眼中失望伤心的神色!自己的亲儿子,居然向着一个妾室说话,这让她的脸面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