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绿芙将谢府的大致情形说完,顾云欢都一直没有再插话,只偶尔问上一两句,时不时的皱紧了眉头,欲言又止。看这人的表情,绿芙就知道,自己这几年真的是蠢透了,不然也不会被谢锦玉骗的这么惨,怪只怪她自己没有把人心想的那么坏,更没有想到这背后更深的东西。谁曾想到,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居然会如此狠心的对她呢?“这次回到谢家,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谢伯母的丧事一过……我们必须马上回京!”
顾云欢说着,脸上的神情非常郑重。他也猜不透,这背后出手的人到底是谁,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谋求的又是什么呢?看来,还是和那个位置有关!约莫申时一刻的时候,马车终于进了城,走了没多会就到谢府。看着门上标着‘谢府’的两个厚重的大字,绿芙不由自主的又红了眼眶。她又回来了,只是来晚了一步,娘亲她……“绿芙!”
顾云欢轻唤,他能明白她此时的心情。一如他当年。绿芙回转过身来,眼里含着泪泫泣欲滴的看着顾云欢。她心里很痛,很后悔,但是都比不过心里铺天盖地的痛恨!那股子剜心剜肺的恨意似将要她淹没!“瑶瑶!”
绿芙回头,先行进府的马九已经扶着谢万荣从大门走了出来,谢万荣的另一侧是谢君昊,此时他也看着眼前的绿芙,神情复杂。不光是父亲,刚才那么一瞬间,他也错把眼前披着披风的绿芙认成了君瑶,那背影,那挺立的姿态,真的好像好像!看到谢万荣眼中的失望之色,绿芙心中一痛。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才发现喉咙堵堵的,竞无法成言。“谢伯父身体可好些了?晚辈顾云欢见过伯父。”
顾云欢适时开口,化解了绿芙此时的尴尬。“好好!顾小将军客气了,谢某愧不敢当。应当是谢某拜见顾小将军才是!小将军远道而来,谢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谢万荣刚想开口,没成想便被顾云欢抢了先,当下便有些过意不去。将军府的少将军,他又怎敢以伯父自居?“伯父客气,我与君昊乃是至交,伯父无需讲究虚礼。”
顾云欢连忙说道,“听闻……伯母……倒是云欢失礼了……”听到顾云欢谈起此事,谢万荣红着眼圈又扫了一眼大门的门庭,那里还没有挂上白花,不过是昨夜的事情,他已经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只不过,他下令秘不发丧到底是对是错?“父亲,先让云欢进府说话吧。”
谢君昊提醒,嗓音暗哑。离家三年,一朝回归,却没有想到遭受到接二连三的变故,先是最亲爱的妹妹失踪,离奇枉死,再是母亲突然中毒身亡,这一连串的变故让本来意气风发的少年,迅速的成长起来。“这位是……”谢万荣扫了一眼,垂眸站在顾云欢身侧沉默不语的绿芙,开口问道。这个面生的姑娘,为什么他竟有几丝熟悉?倒是一旁的谢君昊,此时心中已经了然。“伯父,稍后云欢再行介绍。”
说着,顾云欢也不管失不失礼,拉着绿芙的手,就冲进了大门。他知道,此刻绿芙已经忍到了极限,唯恐她失态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人多嘴杂,谢府不是安全之地,谁知道此时有没有那些想要谋夺谢府的人,藏在其中。谢万荣站在原地呆了一呆,这才冲着众人摆摆手,一行人也进了府。进了正堂,谢万荣示意马九出去关了门,屋子里便只剩下谢家父子,顾云欢,以及绿芙。“绿芙见过老爷……”绿芙此时再也忍不住,一把撕下脸上的面具,跪倒在地,哭着喊道。谢万荣一愣,身子一个趔趄,嘴里喃喃说道,“你……你竟是绿芙?”
看着跪倒在地的绿芙,谢万荣只感觉心里十分复杂。谢君瑶莫名枉死,而她的贴身丫鬟却活着,这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是这丫头,却能够为了谢君瑶,而孤身一人留在那烟花之地,只为查明真相,报仇雪恨,却又让他万分的感激。“好孩子……来……起来……”谢万荣叹口气,天意如此啊!“对不起!老爷……对不起……”绿芙失声痛哭,心里的哀恸再也忍不住。谢万荣只以为绿芙实在为谢君瑶的死而心怀愧疚,对他道歉。而此刻,只有顾云欢明了,绿芙到底是因为什么,在说这对不起三个字!她是为自己的轻信和枉死,对自己亲人造成的伤害,而万分痛悔!“我可以去看看……夫人吗?”
哭了一会,绿芙抬头问道,双眼已经红肿的不像话。谢万荣点点头,当先向后院走去。一直到了顾宛如住的院子,进了屋,绿芙的面纱才摘了下来。回来之前顾云欢早已叮嘱过,在这谢府让她小心为上,切不可暴露行踪。见到还躺在床上,一如睡着了的顾宛如,绿芙的泪汹涌而下。娘亲,最疼爱她的娘亲,就这么没了?跪在顾宛如的床前哭了一会,绿芙又晕了过去。巨大的悲痛将她的心填的满满的,所有的一切此时全都被抛诸脑后,她甚至没有来得及问问顾宛如的死因。命人将绿芙送回了之前谢君瑶住的瑶香苑,谢万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顾谢君昊和下人的劝阻,自己一个人呆在了顾宛如的房间,把他们都赶了出去。他此时就像失了伴侣的孤狼,只想独自舔砥伤口。顾云欢和谢君昊来到了书房,两人有很多话要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谢君昊站在窗下,望着窗台上摆着的一盆海棠出神。区区几日,他的身形已经消瘦了很多。“我们刚出京城,便遇到了马九……”顾云欢说着,将今日早晨的情形一一都说给了谢君昊听,包括绿芙听闻谢万荣病重,立马要回来的事情。这让谢君昊很是意外,他一直以为,对绿芙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救了她一命的谢君瑶,没有想到在她的心里,谢家其他人的位置也这么重要。“这丫头,倒是个重情重义的,难为她了……”顾云欢眉眼一闪,开口认同,“是啊!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到如斯地步……”说着,顾云欢又马上说道,“下毒的人,可有眉目?”
“无非就是那母女两个,母亲一出事,我便把她们关起来了!”
谢君昊眼里的恨意愈发浓烈,“父亲知道了,也默认了……”“可有审过?这件事情,万万不可打草惊蛇……”顾云欢顿了片刻,又道,“不过外人看来,以为是她们谋害主母想要爬上当家夫人的位子,倒也合情合理……”“云欢可否,同我去审上一审?”
谢君昊心知,顾云欢比他聪明许多。兴许,能够问出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而坐在一旁的顾云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也不多言站起来当先往外走去。两人来到后院偏僻角落的一间柴房,那里已经落了锁。此时,屋里的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和谩骂声,里面的人并不知道外面已经来人,正大放厥词!“谢君昊把我们关了起来,那老东西居然坑都不坑一声!”
骂人的是柳姨娘,谢锦玉的生母。“亏我平时还把他伺候的妥妥帖帖的,关键时候,居然一点情面都不讲……”“娘……你不会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吧?”
谢锦玉突然出声说道,若真如此,那她们这次才是真的惨了!不但不会达到目的,能不能有命活着都说不定!她们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谢君昊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柳姨娘马上摇了摇头,但是面色却有一丝惨白!不会的,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那人给的又是奇毒,不会有人发现的!“不会的……你还不如想想我们怎么出去?”
柳姨娘说道,“你不是平时最会讨你爹欢心了吗?你快想个法子,让他把我们放出去!我可不想一直呆在这个又破又臭的地方!”
“娘!你都没有办法,我会有什么办法呢?”
谢锦玉说着,柔弱的声音却含了一丝阴毒,“你以为爹爹是谢君瑶那个傻子,那么好骗?再说了,我们如今被大哥关在这里,又怎么能见到爹爹呢?”
谢锦玉一下子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柳姨娘也无言以对,她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法子。见屋里的两人再没有动静,谢君昊上前开了锁,一脚踹开了柴房的门。“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说,到底是谁指使的你们,居然敢下毒谋害母亲!”
谢君昊的双眼血红,一进来就掐住了柳姨娘的脖子,厉声喝问。“大哥,大哥……不关姨娘的事……”谢锦玉见谢君昊死死的掐着柳姨娘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拽住谢君昊的衣角,为柳姨娘求情!谢君昊眼里划过一丝阴狠,这对恶毒的母女,她们还以为他是从前少不更事心思简单行事冲动的谢君昊吗?!“哦?那不是姨娘,就是你了!”
谢君昊松开了柳姨娘,转过身阴狠的对着谢锦玉说道,“谢锦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下毒谋害母亲,像你这么恶毒的女子,就应该被剥皮抽筋挫骨扬灰凌迟处死!”
见谢君昊发狂,谢锦玉吓的连连后退,嘴里喃喃说着,“不!不!不是我!”
连退几步,谢锦玉突然感觉后背抵上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正对着她温柔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