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航首次明确的向陕省以及兵总方面的同志表明了华腾工业集团愿意如此下大力气帮助秦川汽车的原因：我们想在不损害我们原有品牌的情况下，再多赚一份钱。 原来如此！ 面对张起航这番坦诚到不能再坦诚的话，陕省的同志顿时释然：也是，既然华腾工业集团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做微型家用轿车，那么在这个前提下，通过帮助秦川轿车发展起来、然后以这种方式从微型家用轿车上面赚钱，也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 也有人在心里默默的感慨：你说大家都是人，怎么他张起航的脑子就这么好使？我们连秦川汽车都没搞明白呢，人家不但已经做好了两个品牌，而且还琢磨着赚更多的钱了……之前大家对张起航为什么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带着华腾工业集团发展到现在的程度十分不理解，总觉得这其中是不是别有内情，可现在，至少现场的这些同志，心里都是服气了。 只是在释然的同时，也有人的心里不禁有了其他的想法：既然我们秦川汽车对于华腾工业集团下的一步布局这么重要，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以这个为突破口，打开局面？——我们也不要怪他们的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在谈判的时候，大家努力的为自己一方争取利益，这没什么可指摘的，关键是在协议达成之后，双方能不能严格执行达成的协议，齐心协力、大家一起赚钱，而不是在合作的过程当中拼命的想着如何坑合作伙伴。 比如陕省的谈判代表、来自陕省楚卫兵同志就开口对张起航说道：“张总，非常感谢您的坦诚，如果您的意思，这个托管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的一个合作，对吧？”
“当然。”
“但我觉得这样的合作对我们陕省以及秦川汽车都不公平，”楚卫兵说道：“按照贵方此前提出的条件，不但整个企业都要你们说了算，你们还要拿走年利润的60%作为你们的托管收益……” 说到这，楚卫兵叹了口气，说道：“张总，恕我直言，您这条件也太苛刻了，您也知道我们陕省的情况……” “楚副主任，”张起航微笑着打断对方的话，说道：“正是因为我们知道咱们陕省经济法发展，现在急需外界的帮助，我们华腾集团才选择了咱们陕省…… 我实话实说吧，在确定了通过托管来发展一家微型轿车企业的时候，我们集团内部其实也是有不少不同的意见的，比如同志们就认为，相比于还能够维持几年的秦川奥拓，江北奥拓和江南奥拓的日子更难过。 尤其是江北奥拓，他们从1992年开始生产奥拓，到现在停产的时候只生产了7600多辆奥拓汽车，日子困难的现在连工资都发不起，听说上个月过年的时候，因为实在没钱发工资，大过年的工人们连顿饺子都吃不起，似乎还闹出了一场不太小的动静……” 听张起航说江北奥拓现在连工资都发不起了，甚至闹出了一点动静，兵总的几位领导的脸上不太好看了，他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张总，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好，那我就不说了，”张起航倒也从善如流，笑眯眯的点头道：“这么说吧，以我们华腾工业集团鲁省省属国企的身份，楚副主任您说，如果我们找上门去，说要收购他们、并且承诺接收他们的全部职工，江北奥拓乃至吉省的领导们会不会同意？”
说到这，不等楚副主任绘画，张起航看了刚刚说话的那位兵总的同志一眼，别有深意的说道：“哦，我倒是忘记了江南奥拓和江北奥拓都是咱们兵总下属的单位，说不定大家可能同气连枝一下，不过这也不要紧，我们华腾集团与我们鲁省的黑豹汽车的关系也非常不错，这些年黑豹汽车在我们的支持下发展的很不错，现在都是部委那里挂牌的出口创汇企业了，如果大家对我们的条件不满意，那我们就支持黑豹汽车好了，相信黑豹汽车对于发展微型轿车这件事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张起航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在上次将“荣光款”面包车的造型给了黑豹汽车之后，张起航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双方都是交叉持股的企业了，黑豹汽车发展的越好，就意味着华腾工业集团能够从黑豹汽车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帮助黑豹汽车更好的发展起来？ 深谙未来华夏汽车产业发展情况的张起航，很清楚因为华夏汽车消费市场的某些特殊性，面包车这种产品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退出华夏汽车市场的舞台，但随着老百姓们越来越富裕，面包车也将越来越成为“工具车”，而家用轿车，才是未来的主流。 在这种情况下，华腾工业集团与黑豹集团之间应该做一个怎么样的定位？产品应该如何互补？最重要的是，如何让黑豹汽车方面接受这种定位？ 这都是这段时间来张起航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当然，现在与秦川汽车谈合作，并不意味着与华腾集团就不如黑豹汽车合作了，清楚的知道未来的华夏汽车市场的规模有多大的张起航，自然也就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市场能够容纳的下多家汽车生产企业，所以对于与黑豹汽车合作这件事，张起航不着急：合作肯定是要合作的，但如何合作，还需要自己厘清了思路之后才能进行。 但问题在于，张起航知道不意味着陕省和兵总的同志们也知道这一点啊，听张起航先后搬出了江北奥拓、江南奥拓以及黑豹汽车，陕省的一些同志和兵总的一些同志的脸色就开始发生变化了，而当张起航说到与华腾工业集团合作的黑豹汽车现在都已经凭借着出口创汇在部委里面挂上了号，他们的脸色就更加难看起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秦川汽车是华腾工业集团唯一的、最好的选择，可现在来看，似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意识到这一点，陕省和兵总的同志们不时的交换着眼神…… “问题严重了。”
“是啊是啊……” “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 ………… 看着不停的交换着眼神的陕省和兵总的同志，冯国庆老爷子心中很想笑：这些家伙，真就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还是马晓军当机立断，意识到情况对己方不太有利，他当即对张起航说道：“张总，咱们也谈了一上午了，我看同志们都挺疲惫，大家应该也都饿了，要不今天就暂时先谈到这儿？”
既然形势对己方不是很有利，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暂停谈判，而“疲惫”和“饿了”无疑就是最好的办法，毕竟，谈判归谈判，但你们华腾集团不能不让大家吃饭吧？ 这个办法确实不错，明知道马晓军是在用这个办法拖延时间、给自己一方创造有利条件，张起航也没办法反对，谁让自己是东道主呢？他反而还得笑着向大家表示歉意：“这倒是我疏忽了，马主任说的是，天大的事也不能饿着肚子，吃饭要紧，咱们今天就先谈到这。”
……………………………… 说是饿了，要去吃饭，但也不可能除了会议室立马就要往餐厅跑，大家肯定要先休息一下，该清理一下“内存”的去清理一下“内存”，该歇歇脑子的歇歇脑子，另外还有个不好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那就是趁着这个记忆最清楚的时候，要对今天上午的谈判进行一个简单的总结乃至复盘，并且为下次的谈判提供一些简单的可行性思路…… 所以这么一来，正式的吃饭时间就定在了一个小时以后。 双方的休息室肯定不能在一起，而趁着休息的时候，冯国庆老爷子凑过来对张起航说道：“张总，我看他们明显是想要用‘拖’字诀啊。”
“嗯，”张起航点点头，随即转头看向冯老爷子：“老爷子，我有点不耐烦了。”
听张起航这么说，冯国庆老爷子呵呵的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巧了，不瞒你说，我也有点不耐烦了，这些家伙真的是太墨迹、也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既然这样，那麻烦您回头您和马主任沟通一下？”
“好，”冯国庆老爷子毫不犹豫的点头：“不过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心里很清楚，张起航身为集团的一把手，如果他说了话，那就是最终的决定了，但如果是自己出面，即便是谈崩了也没关系，终究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张起航想了想，说道：“首先是人员安置，我们可以保留全部的一线员工和一线的班组长等基层领导，但中层以上的领导一个不要，请他们自己安置，这个没得商量； 其次是债务，告诉他们，秦川汽车现有的债务可以由我们华腾集团担保，但也明确告诉他们，虽然我们为秦川汽车的债务提供担保，但陕省的银行系统也别想着立刻找上咱们的门来要债，这不可能，所有的债务一律展期到一年以后偿还。 就这两点吧，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好，我记住了，”老爷子应了一声，接着又问道：“如果陕省和兵总的同志问咱们要担保呢？”
什么担保？ 当然是如果华腾工业集团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那么华腾工业集团将给出什么样的赔偿。 “还担保？他们想什么美事呢，”张起航哼了一声：“担保？没有！愿意合作就合作，不愿意合作就拉倒，搞的现在好像是咱们在求着他们似的。 让他们搞清楚状况，是咱们华腾集团看到他们秦川汽车遇到了困难，看在大家都是国企的份上，发扬风格帮他们一把，而不是怎样怎样，真当老子愿意背上这么大一个负担啊？ 他们不乐意？那正好！不折腾这件事，老子每天还能多睡俩小时。”
“哈哈……这倒是大实话！”
冯国庆老爷子哈哈大笑的点头：“不但你累了，我也累了。”
坦率的说，和陕省方面沟通了这么久，不但是张起航有点烦了、累了，冯国庆老爷子也有点烦了、累了，张起航还不到30岁，年轻、精力充沛都觉得累，老爷子都60出头了，他能不累么？ 对比那些60出头、在单位里一杯茶一份报纸等着退休的老同志，老爷子觉得自己的生活过的太苦X了……当然，话说回来，别看冯国庆老爷子嘴里叫苦，可如果真的让他跟那些“一杯茶、一份报纸看一天”的老同志们交换一下，他肯定不乐意就是了。 顿了顿，老爷子接着说道：“成，这样的话我心里就有数了，回头你和大家打个招呼，剩下的交给我了。”
打招呼？ 打什么招呼？ 当然是“我张起航因为某个特殊情况而不得不临时离开一下，不过接下来大家该怎么谈就怎么谈”的招呼，毕竟，该做的场面功夫那是一定要做的。 张起航就笑着点头。 倒是老爷子，在与张起航说完这些之后，他压低了声音向张起航问道：“小张，你给我说句实话，这是你的谈判策略还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
如果这只是张起航的谈判策略，接下来谈判策略的制定是一回事，但如果张起航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华腾工业集团的谈判策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都有，一半一半吧，”张起航也压低了声音：“唔……不耐烦多一些。”
“唔……” 冯国庆老爷子缓缓的点头，这一次，他是真的明白了。 ……………………………… 事实证明张起航的策略不错，当张起航推出了接下来的谈判、而华腾工业集团方面又表露出了对这次合作的不耐烦之后，陕省方面和兵总方面的同志顿时就慌了，当他们意识到华腾工业集团对于这次的合作并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视之后，他们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制定的那些策略、自己的那些依仗的威力，瞬间消失了大半！ 在再次祭出了“拖”字诀、暂停了谈判之后，陕省的同志和兵总的同志将这个情况紧急汇报给了自己的上级领导，双方的上级领导听到这个情况，当即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华腾工业集团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恐怕秦川汽车对华腾工业集团的吸引力真的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大。 既然自己手中的筹码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么大的威力，自己能够打的牌、能够做出的选择自然也就很有限，当然，自己可以直接找上鲁省的领导，通过鲁省的领导向华腾集团施加压力，但如果自己当真这么做了，不说鲁省方面的领导是否到底真的会尽心尽力的帮自己，就算鲁省的领导会竭尽全力的帮自己，可真正帮秦川汽车扭转局面的，还是华腾工业集团，一旦华腾工业集团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受委屈了…… 想到这，陕省的领导和兵总的领导不约而同的叹息了一声：遂他们的愿吧！ 有了双方高层领导的首肯，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半个月后，华腾工业集团与陕省国资办、兵总签署了合作协议。 接下来，陕省方面和兵总方面痛快的履行了承诺，按照协议将原秦川汽车中层以上的领导调出了现有岗位，将一个“干净的”秦川汽车交付给了华腾工业集团，至此，正式接管秦川汽车。 接管了秦川汽车之后的华腾工业集团，并没有马上安排生产，而是安排进驻人员对秦川汽车进行了全面、彻底的摸排和梳理，深入一线工人当中与他们进行沟通、了解情况，帮他们解决困难…… 实话实说，在得知华腾工业集团将“收购”秦川汽车的时候，工人们非但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反而还挺高兴、挺期待的，觉得自己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来了——尽管此前陕省和兵总这俩秦川汽车的股东一再强调是“托管”而非“收购”，但工人们一时间也搞不清楚“托管”和“收购”的区别，索性就按照自己的理解，认为秦川汽车是被华腾工业集团给收购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大家都是汽车行业的从业人员，虽然秦川汽车的日子过的不咋滴，但也知道华腾工业集团有多么风光，现在自己也成了华腾工业集团的一份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窃喜呢。 但随着华腾工业集团的人员入驻，生产非但没有启动，华腾工业集团的派驻人员反而一个劲的在摸排情况，工人们就开始有些稳不住了，不过当华腾工业集团按照承诺，在发工资的日子如数将工资全数发到了大家的手上，工人们一下子就稳了下来：只要华腾工业集团愿意给大家发工资，让咱们干啥咱们就干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