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录取者一百二十七人。”
“蒙县李恬,通过考核,名列一百二十七!”
“砀县刘讯,通过考核,名列一百二十六!”
“甾县~~~~” 王宫门口,甲士们将考核通过的名单分别挂在了两处墙壁上,有专门宣读军令的甲士抬起头来大声的宣讲着那些考核通过者的名单,声音是越来越大,而在王宫周围,则是聚集了大一批的士子们,他们迫不及待的往前挤去,都想看看自己的名字是否在其中,有人大概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大声的欢呼了起来,随即就被一旁的甲士给警告。 郭先生为首的名士们傲然的站在了最前头,彼此对视了几眼,眼里满是笑意。 “都联系好了嘛?稍后等他宣讲完了名单,咱们就直接当众上书,要求请辞....就说陛下轻视我们梁国之贤才,最好能让这些士子们也为我们助威呐喊...” “您放心吧,王公张公在内的八十多人,都已经答应了我们,此处人多,有这么多的士子,陛下就是再生气,也未必就能杀了我们。”
几个老头冷冷说着,郭先生又忍不住说道:“稍后不要冲到最前头,让我们的弟子们与甲士理论,这些甲士都是不讲理的莽夫,我们年纪大了,免得失了体面。”
几人纷纷点头,各自答应了下来。 上头的甲士还在宣读着那些通过考核的人。 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士子被点了名,人群里传来了一阵阵的高呼声。 而此刻,刘长就坐在王宫内,面前摆放着茶,刘恢,李左车,季布,吕禄等人就坐在了他的身边,刘恢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询问道:“长啊...万一他们闹起来...总不能都杀了吧,现在这都城里可都是士子,若是当着士子的面强杀名士之流,会出大事的,那些士子大多年轻热血,他们可不怕死...若是集体以死来进谏...” 刘长笑了笑,“兄长不必担心,我对后生们还是很有耐心的...就是长安里的那些后生们,朕也给他们胡思乱想的权力,如此强盛的大汉,那些后生们若是都没有点自己的想法,那也不合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梁国的这些后生们出手的,但是那些将后生们当作剑盾来用的人嘛...哈哈哈,我一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李左车低声说道:“这次考核淘汰了太多人,就是年轻后生,怕也会有所不满,他们落选了,不会觉得自己才能不足,若是有人教唆,说其中不公,他们就会被带动起来...” 刘长摇了摇头,“您大可放心,这些通过考核的人,都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才能,品德,各个方面都是思考过的,甚至连他们的户籍都是如此。”
“户籍??”
“您难道没有发现,那位官吏从方才念到现在,就没有重复过任何一个县嘛?”
季布恍然大悟,“您特意在每个县里都挑出了可用之人?”
“不只是如此,他们还是各县里最有名望,能率领其他人的带头羊...后生们不会不服气的,你大可放心。”
看着刘长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刘恢忍不住摇起头来,“考核才过去几天,你就安排的如此周道,果然啊,选人用人,还是你最类父....兄弟之中,哪个都比不上你。”
刘长不悦,“什么叫类父呢?阿父能有什么识人之明?都是靠萧相为他举荐而已,他坐享其成,怎么能与我比较呢?”
作为天下头号高皇帝黑粉,刘长坚决的反对任何鼓吹高皇帝的行为。 这样的话,也只有刘恢才能接茬了,他笑着说道:“要是阿父之灵能听到你这句话,大概已经是开始脱鞋了,百年之后,我大概还得继续抹药的差事呢!”
兄弟两人说笑,也不将那些大臣们当作外人。 季布板着脸,提醒道:“陛下,外头的大事还没有结束....” 刘长收起了笑容,变得略微严肃了些,然后低声问道:“季布啊,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从未见过你开怀大笑,你是不是不懂得如何笑啊?”
季布没有回答他。 而此刻在外头,名次已经来到了百以内,名士们依旧是得意洋洋的模样,方才被点了姓名的后生们很是开心,奔走相告,他们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证明了梁国不是没有贤才! 名次到了百以内,名士们也就停止了脖颈,等待着自己的名字。 几个名士得意的说道:“不知这次考核的最冠者是谁?”
“大概是成安的张公吧?”
“哎,不敢,不敢,有诸贤在先,我怎么能为冠呢?”
“哈哈哈,还是刘公最有本事。”
正说着,甲士果然念了名字,念的却是睢阳的田先生...名列八十五位。 名士们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可随即,甲士又念起了另外一个年轻后生的名字,诸名士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个排名,很是惬意的模样,可心底里,他们比谁都更渴望得到名次...都想要趁此来扬名,要知道,这次若是拿到了最冠,那就是证明这个人的学问是梁国第一了。 可事情的进展却与他们所想的有些不同。 名单越是往后念,他们的神色越是不安。 郭先生等人眼里满是惶恐,到底出了什么事? 已经到前五十了,怎么名士还是寥寥无几,反而年轻人的数量越来越多? “第十一名,成安,张横。”
听到甲士的宣读,那位来自成安的张公脸色大变,急得脸色通红,险些破口大骂,这位张公乃是当地有名的黄老大家,平日里号称弟子上千,求学与王高,是梁国闻名的大贤...不少名士都认为他有夺冠的资格,结果,十一名?前十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长安的浮丘伯他们来参赛了吗?! “第十名,睢阳,刘广。”
这是一位大儒,他的养气能力还不错,不像张公那样直接变脸,反而是若有所思,名士们此刻都警觉了起来,郭先生忍不住说道:“事情有些不对啊,这排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刻意打压我们?!怎么能如此?怎么可以如此?!!不公!!”
还没等他说完,前十名也公布出来了。 除却他们两人,前面的居然都是年轻人。 “次亚者,杼秋,轩丘豹!”
“最冠者!睢阳!韩安国!!!”
甲士以最高的声音念出了头名,士子们大声欢呼了起来,站在人群里的韩安国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我居然是冠?? 那一刻,韩安国非但没有半点的开心,甚至险些哭了出来,难道陛下说的是真的吗?唯不在梁?梁国的水平真的这么差吗?连我都能拿冠?? 名士们彻底哗然了,没有通过考核的郭先生再也忍不住,愤怒的叫了起来,“考核不公!!考核不公!!岂能如此羞辱我们!?”
“我们不服!我们要上书!!”
他们大声的嘶吼了起来,而周边的年轻人,此刻却没有像平日里那般跟着他们一同大喊,他们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些名士们,眼神有些古怪。 氛围忽然就变得诡异了起来,郭先生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 他的嘴唇抖动着,求助的看向了张横。 张横冷哼了一声,走上前来,大声的询问道:“我居然排十一?谁是韩安国,出来与我一见!!让我看看你能写的多好的文章?!”
韩安国还没有出面,就听到甲士说道:“陛下有令,稍后会将前二十的试卷贴在名单侧,可自行对比!!”
名士们并没有放弃,他们不相信自己会输给那些后生,这肯定是有黑幕的,等会揭露了考卷,看他们还有什么颜面,一定要将前头的文章批判的一文不值!! 就在他们做好准备的时候,王宫内的刘长也在等待着这场好戏走向最高潮。 吕禄询问道:“陛下,这次的考核可是存在操作的,将试卷挂出去,若是被他们找准机会....” “哈哈哈,这操作可不是恶意打压他们的成绩,朕的操作,走的是正道...若是考学问,那些名士还是有东西的,因此这次的考核,经学只是小部分,大多还是政策,庙堂的新政,那些老家伙对庙堂的新政都带着偏见,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况且,场外的条件也不利于这些老头,我特意缩短了考核的时日,又给他们安排了很少的饭菜...” 熬老头是吧? 吕禄脸色一黑,“这也算是正道?”
“大家都是一样的考核时日,一样的试卷,一样的饮食,一样的起居,有什么不公平的?精力不如年轻人,这难道不也是他们自己的不足吗?!”
刘长扬起了下巴,“当初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参与考核的,还要教唆年轻后生,这也怪不得我了....” “现在外头肯定已经是一片喧哗,稍后公布了试卷,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哈哈哈,那些士子也不傻,到底谁更强,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又不是考那些空洞的东西,都是真正办实事的东西,若是经学,他们还能自圆其说,治国行政,他们啥也不是...不过,这还不是重头戏,我料定那些人还是不会服气,可能会找头名的麻烦...到时候,就让韩安国跟他们比上一比,看看谁的学问更高。”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等韩安国当面击败了他们,哈哈哈,我很想知道那些名士们还能怎么办?怪场地,怪饭菜?怪考题?”
正如刘长所预料的,当试卷被贴出来的时候,名士们表示了极大的不愿。 “这算什么头名文章...这写的简直!!!”
张横指着面前的文章,那手颤抖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沉吟了许久,说道:“这般丑陋的字!!!”
倒不是张横不想骂,但是,特么的这个叫韩安国的,写的也太好了,哪怕是张横最擅长的黄老经学部分,这年轻人写的都是有头有尾的,根本无法反驳,反驳了这些,就是反驳了自己的学问...而其他关于新政什么的东西,他看了都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这还怎么反驳??现在的后生当真强到了这种地步骂?! 不只是张衡,其余人上前,看着韩安国的试卷,一时间,言语仿佛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只有某位没能通过考核的郭生,恼羞成怒,对着那文章就是一顿骂。 “狗屁不通!狗屁不通!这也能当头名吗?!”
“考核不公!这简直就是对我们的羞辱!”
“不公!不公!!”
他愤怒的大叫着,而张横却看向了第二名的文章,我挑不出第一个的错,还挑不出第二个的吗? 第二个叫轩丘豹的年轻人,年纪比韩安国要大一些,这个人是兼修黄老和法,他在经学上不如韩安国,但是在其他方面,更加的老辣,让人挑不出错来,他此刻也站在不远处,听着众人对自己的称赞,谦逊的摇着头,表示自己只是侥幸而已。他越是如此,众人就越是敬佩他,这人有长者之风啊。 张横还是没能找出什么不足,于是乎看向了第三篇文章。 “好文章啊!”
张横看着第六篇文章,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居然不怎么生气了,“刘公,你来看看,这解释,好啊,真好啊,王怊是哪个?来让我看看!你的黄老学的很到位啊!”
郭生急忙拽了拽他的衣袖,“张公!!您怎么还夸起来了呢?”
张横惊醒,连忙板上了脸。 名士们尽管意识到了差距,可心里还是不服气,他们开始召集自己的弟子们,讲述着这次考核的弊端,自然还是那一套,陛下要打压梁国的士人,因此如此...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季布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众人,说道:“陛下听闻,有人对考核结果颇为不满...尤其是对头名很是不满,故而,他下了诏令,若是对头名有不满者,可以与其辩论,证明自己的才能。”
“不过,试卷大家也都看到了,最好还是让有能力的人来出面。”
“我来!!!”
郭生当即就忍不住了。 季布耐心的询问道:“叫什么?名次多少?”
郭生脸色一僵,“我...考核不公。”
“没有名次还想挑战头名??”
季布的神色颇为不屑,他摇着头,“也罢,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看看与头名的差距是多少。”
季布让两人走上前来,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郭生急忙开始问起了经典,他要用自己最擅长的经学来打倒对方,韩安国不情不愿的走上前,他是真的不想出丑,可是面对对方的质问,他也只好用自己微不足道的本事来回答,为了免得被人耻笑,他还特意用了儒家,黄老,法家,墨家,农家,名家在内的多个学派的道理来进行解释和辩证...只是一个回合,郭生就懵了,脑子里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懂。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走下台去,后生们忽然大声的欢呼了起来。 正在往台下走的郭生猛地他听到这哄笑欢呼声,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那些人,喷出一口血,当场晕厥。 名士们变得有些惶恐,他们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了张横的身上。 张横此刻只想骂人。 这是特么谁教出来的??让他去呀!自己活了这么久,连黄老都没研究透,那厮一开口就是百家之学问,这谁遭得住啊?? 但是此刻迎着那些名士们的眼光,张横却无法选择退让,而远处的年轻人也是跃跃欲试,场内某种老少对抗的氛围已经产生,他们都站在了韩安国那边去。 张横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挤出了笑容,走上台去。 “安国?早听闻你的名声,当真是大才啊,你这年轻后生,这般年纪,却已经将学问做到了这个地步,就是放眼天下,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比得上你了...” 张横一上来就给韩安国戴上了帽子,韩安国当然要厉害点,这样自己输给了他也不丢人啊。 奈何,韩安国听到这句话,却急忙摇着头反驳。 “您过誉.....我没有什么才能,不过中人之资,学了很多年,还是不足以称有学,若不是因为家乡,这次考核我是不想参与的,是要去齐国求学的,唉,不成想,居然拿了第一...我的学问还是远远不如的...” 张横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这个时候你谦逊个什么啊?! 辩论正式开口,张衡比郭生多撑了许久,不过,也就是许久了,当韩安国回答出他的问题,随即开始反问的时候,张横就服输了,他回答不出来。 后生们再次欢呼了起来,这一次,他们的笑声变得肆无忌惮。 名士们顿时更加急切,他们看了看周围,最后统一看向了田先生,“田公!对呀,他是你的弟子啊!你去吧!他一定不敢赢你的!!”
田先生一愣,回忆着这些年里的质问,惊悚的说道:“我不去!!我宁愿去当个里正!我不跟他辩论!!”
名士们又去了两人,都迅速落败。 无论是政策,学问,甚至是军事,农桑,他们都没能取胜。 等到这个时候,季布勃然大怒。 “好啊!你们这些人居然敢欺君!!”
“你们自己没有才能,就不许其他人参与考核,陛下还以为是梁国没有贤才,原来是因为你们这些为首的人带坏了整个梁国的名声!!”
“为老不尊!老而不死!!”
“你们还有什么颜面为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