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胜领着国内群臣,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王宫门前。
他们并没有携带什么军队,甚至也没有佩戴武器,穿着朝议时所该穿的衣裳,足足有三十余人,灵胜朝着王宫城墙上的甲士叫道:“臣前来拜见大王!!请速开城门!!”甲士们急忙进去禀告。 刘建此刻还在里头痛斥这些大臣们,“勃啊,你是不知道啊,这些人都是要谋反了!!他们公然勾结那些私自铸币的奸贼们,庇护他们,将我派去的甲士抓了起来,还包围了王宫,不许我出门...这就是谋反的行为!若是兄长知道了,肯定是要将他们都抓起来诛三族的!不,要诛九族!他们肯定是收取了那奸贼的贿赂,或者说,他们也在私下里干这件事,所以不愿意让我查下去!!”
“虽然他们能调动国内的军队,但是我的亲兵绝对能守得住王宫,等到庙堂的大军前来,这些人就要被全部处死了!!”
听着刘建的话,刘勃看向了一旁的韩安国。 韩安国再次说道:“大王不必如此麻烦,我料定他们一定会前来拜见,连您都将代王当成了陛下,他们又如何能认得出来,陛下这种身材,本来就罕见....只要等他们前来拜见的时候抓住他们,将他们的虎符拿下来,这件事就可以办成了,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齐国的董赤,此人乃是陛下的亲信,过去在唐国为官,深得陛下的信任,他得知这里的情况,一定会前来相助,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到韩安国的话,刘建却吓了一跳。 “你让勃冒充皇帝??这可是死罪啊!”
韩安国轻轻摇着头,“我家大王只是身材模样与陛下相似而已,也从未说过自己便是皇帝,认错了是别人的事情,与我家大王有什么关系呢?况且,我也曾遇到过陛下,陛下为人洒脱,并非是死守成规的迂腐之人,他知道大王的行为,肯定不会因此而愤怒....况且,我家大王乃是吕家正宗嫡亲,当今张相之婿,天下儒宗之次徒,谁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惩治他呢?就是那些官吏知道了这件事,谁又敢对大王不利呢?而最重要的是,若是要等庙堂的政令前来,怕是要十几天的时日,胶东国乃是诸国贸易的必经之地,若是长期不许进出...对全天下都是有损害的事情,那些大船不能进码头,损失就会很大。”
“除却商贾,还有那些老弱妇孺,我看到很多驿舍外的人都没有住处,只能在野外等候,如今的胶东国多雨风寒,若是不能及时解决这个问题,不知有多少赶路的百姓遭殃啊...贵人倒是能躲进驿舍里...穷苦百姓又当如何?”
“故而,这个问题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起码要恢复各地交通,不能造成太大的影响。”
听着韩安国的分析,刘建都有些变色,欣喜的对刘勃说道:“没想到啊,你身边都有这般的贤才了!”
“等到诛杀了这些奸贼,我一定会为你们表功!”
韩安国再次严肃的说道:“还有就是这件事,大王,这国相和群臣再不对,也不是您可以处死的,抓住他们就可以,请莫要再动手诛杀,否则就是陛下也难以保全。”
刘建很是不悦,“他们所犯下的罪行足以诛杀,何以迟疑?”
“县中官吏要处死有证据的罪人,都要先禀告庙堂,得到允许后才能动手....当今这些人都是两千石的官员,罪证也不确凿,您又如何能不等庙堂的回令就处死他们呢?”
刘建说不过韩安国,无奈的撇了撇嘴,“那就这么办吧。”
可他对韩安国的态度却还是冷漠了下来。 此刻甲士急忙走了进来,禀告那些人进来的事情,刘建大喜过望,即刻就要带着人埋伏在王宫前门,将他们全部抓住,看着格外激动的胶东王,韩安国拉住了刘勃,低声说道:“大王,稍后可一定要保住那些大臣啊。”
朱蒙有些看不下去了,骂道:“这些人都是反贼,你为什么总是替他说话呢?”
刘勃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询问道:“你是觉得,这件事还有其他原因?”
“想要快速解决这件事,只能是另外一派解决,而您与胶东王亲近,因此我们选择迅速制服这些大臣,可是有一点,我们对事情的经过并不知道,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一面之词而已,胶东王觉得事情是这样的,可真的是如此吗?胶东国内,难道就没有贤人吗?那些大臣,能被安排到如今的位置上,就绝对不是庸人,他们难道还会冒着被诛族的风险来庇护一个私自铸币的商贾吗?”
刘勃迟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历史证明了一件事,无论你在外头领着多少军队,最好都不要孤身一人闯进宫殿里....后来的某位大将军就证明了这一点,而胶东国的群臣也是如此,在进入王宫后,他们迅速就被王宫内的甲士所制服,而他们也根本无法反抗,就那些强弩,就足以将他们全部射杀,他们完全没有反抗的资本,刘建在他们面前跳来跳去,脸色通红,整个人都愤怒到了极点。 “你们都背叛了寡人!!你们这些该被诛九族的奸贼!!我非要将你们全部处死!!”
灵胜在内的群臣并不害怕,他们只是打量着周围,询问道:“陛下呢?”
刘建听闻,顿时大笑了起来。 “陛下自然是在长安啊,来人啊!给我将这些反贼都吊起来打!!!”
到这个时候,这些大臣的脸色方才有些变化。 灵胜更是忍不住大叫道:“陛下!!陛下!!臣有大事要禀告!陛下!!!”
眼看甲士们就要动手,刘勃终于是走了出来,而看到刘勃,群臣各个目瞪口呆,灵胜迟疑了许久,忽然破口大骂:“乱臣贼子!安敢冒充陛下?你是不想活了?!你个该被诛族的奸贼!”
刘建可不惯着他,一脚将他踹翻,愤怒的叫道:“这是我的犹子勃,你还想要诛他的族?!”
群臣反应了过来,灵胜的眼里顿时绝望,他急忙大叫了起来,“大王!我们任您处置!可莫要再派人对外头的商贾们动手啊!!胶东国以商而兴!不能因一人的过错就毁了这大好局面啊!!”
“大王!!莫要再派人了!!”
刘建勃然大怒,“到了如今还想要隐瞒你们的罪行?”
他猛地拔出了自己的长剑,一个人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死死握住了他的手,刘建顿时动弹不得,他又惊又怒,站在身后的人正是刘勃,刘勃此刻皱起了眉头,“仲父,不可动手。”
“竖子!你懂什么!这厮可恨之极!”
刘建还想要挣扎,刘勃有些无奈的说道:“仲父,得罪了!”
他猛地将刘建抱住,一把就抱了起来,刘建压根就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只是骂道:“竖子!快将我放下来!放下来啊!!”
刘勃抱着刘建就离开了这里,周围的甲士们看的也是目瞪口呆,也不知该上前阻止还是该如何....韩安国无奈的上前,看向了国相灵胜,说道:“请您不必担心,我已经向齐相董赤求援,他很快就会前来,暂时安抚住局面...这胶东国的情况,必须要由外人来暂时处置了,否则影响太大,谁也承担不起。”
“如此最好,唉,我们这位大王,做事太过激进,下令封锁道路的并非是我,而是大王啊...他要处置一个彻侯,我们是不会阻拦的,可是这彻侯在胶东国组建了一个商会,吸纳了很多的商贾,做了不少的事情...” “大王非觉得这商会是联合起来谋害他的,要斩草除根,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处置...若是将国内的大商贾都给除掉了,那胶东国的发展起码要倒退十年啊。”
“我得知这件事后,即刻出手阻挡了那些甲士,大王就说我庇护奸贼,要将我一并拿下....我为了防止国内出现更多的动乱,急忙上书想要安抚大王,大王却下达了很多命令,封锁道路,捉拿不轨,弄得地方官吏都出现了内斗,不知该听从谁的命令,各地都是一片混乱,这几天,我是整日....” “国相,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学子,您没有必要跟我说这些事情...大王有自己的看法,您也有自己的想法,谁是谁非,这不是我所能定夺的,当然也不是董相所能定夺的,还是要看庙堂怎么说....” 灵胜不再言语,他又喃喃道:“董相毕竟是齐国之相,他能进这胶东国吗?”
“若是有人应允,自然是可以的。”
韩安国轻声说道。 ........ 齐国的董赤在收到了刘勃的书信后,就赶忙做起了准备。 董赤是刘长的老心腹了,当初刘长担任唐王的时候,这位就是在刘长的麾下,后来他又在齐国,帮着刘长收拾这里最不听话的那一批人,将齐国也治理的不错,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了。 在得知胶东国的情况后,董赤就知道自己不能无动于衷了。 从大局来说,胶东国的事情极为恶劣,是容易影响整个天下的大事,从齐国的角度来说,这件事对齐国也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但是有一点,作为齐国的官员,哪怕是皇帝的心腹,他也不能擅自闯进他国去办理什么事,但是办法总是有的,拿起了书信,坐上了车,他直接来到了青州刺史府。 庙堂设立了州刺史,大概就是为了这样的情况,负责调停地方官员之间的矛盾,而青州这里的刺史,乃是太子的老舍人,冯唐。 青州刺史府的治所设立在了齐国王城,这并不意外,治所通常都是设立在当地最发达的城市内。 当董赤来到此处的时候,冯唐对胶东国的事情居然是毫不知情。 当从董赤口中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冯唐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是怎么敢的啊?!”
“刘建和这些大臣都该被抓起来!!!”
也难怪冯唐如此愤怒,按理来说,遇到这样的事情,双方应该是要在第一时间禀告刺史,由刺史来进行裁定,刺史的品级和权力虽然都没有地方大员大,可是拥有对他们的检察权,调停权等,他们如此无视当地刺史,甚至在事发后禀告庙堂而不禀告刺史的行为,是对制度的践踏,更是对冯唐的轻视。 董赤也有些惊讶,他原先以为这位刺史没有出面只是因为没有庙堂的授命,不敢轻易动手,现在才知道,是压根就不知情啊!! “他们难道就没有派人来告知??”
冯唐愤怒的拿出了文书,放在了董赤的面前,“这是灵胜所递交来的文书,他说胶东王肆意妄为,准备往庙堂上奏...可他没有说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啊!!”
“请冯公下令,我愿意派遣士卒,与您前往胶东国,解决这件事!”
冯唐猛地站起身来,“齐相董赤接令!与我前往胶东国!”
很快,董赤就领着三百多骑士,浩浩荡荡的朝着胶东国的方向赶去,有着冯唐在,只要胶东国不是谋反,带的这些人都足够了,董赤当然也不会觉得胶东国是要谋反,除非他们都失心疯了。 只用了几天,冯唐与董赤就已经来到了胶东国的王城。 而在他们赶来的时候,胶东国内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混乱,各地的官吏都是正常的办事,道路也解除了封锁,商贾们都在正常的营业,四处看起来也都没有发生了内斗的样子,这让众人又有些惊讶,难道事情没有代王在书信里所说的那般糟糕? 可当他们来到王宫的时候,就知道了代王所说的并不虚假。 王宫内外的甲士很多,而且都拿着强弩,十分警惕的望着外头,冯唐出面,他们都不愿意打开大门,在过了许久之后,才有甲士开了门,迎接这一行人走了进去。 而出来迎接他们的正是韩安国。 “你就是那个梁才韩安国?”
董赤对这个人还有点好奇,而冯唐只是黑着脸,不悦的询问道:“现在国内是谁来主事?”
韩安国朝着董赤一拜,又连忙回答冯唐的问题,“禀告刺史,目前是由胶东王与胶东相一同办事....请跟我来。”
众人跟着韩安国走进内殿的时候,就看到身材高大的刘勃正站在门口,挡着进出的人,而刘建和灵胜却很无奈的坐在他的对面,两人的面前摆放着各类的文书,看起来就像是被家长强迫着写作业的孩子那般。 刘勃当然是认识冯唐的,他对这位兄长的心腹很是尊重,急忙行礼拜见。 冯唐也不再摆着臭脸,客气的点了点头,“好在这里还算是有一个贤王,否则局面只怕不会是现在这般了,若不是您,我大概是要自杀来谢罪了...” 刘勃急忙摇着头,“您勿要如此言语...其实...” 冯唐的目光看向了那两个人,语气就没有这般和善了,他甚至打断了刘勃的话,高声训斥道:“你们这两个叛贼!!一个私自出兵拿人,一个私自包围王宫!!来人啊,将他们二人都给我押出去!!”
刘建脸色大变,急忙说道:“奸贼!难道你也是受了那贼人的贿赂吗?你可知道私自铸币是什么样的罪行?”
冯唐破口大骂:“既然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按着正常的手续去抓捕?为什么不上奏给刺史?私自出兵去拿人,还想要抓那么多的人,你是想要将国内的大商贾全部诛杀干净吗?!”
“有人在包庇他,若是我不出手,便拿不到证据!”
灵胜忍不住了,叫道:“大王这是何意?一切都要按着律法来操办,难道因为没有罪证不许抓捕,就是对他们的包庇吗?今日大王怀疑此人有错,就可以直接抓住他,那明日臣若是怀疑大王要谋反,是不是也可以直接诛杀呢?!”
“你也闭嘴!身为国相,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先来禀告我,却擅自包围诸侯王,你是想通过这件事来扬名天下,去做大汉的国相吗?!”
灵胜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董赤轻轻拽了一下刘勃,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 冯唐还在殿内继续与他们对质,而刘勃和他麾下的人却都走了出来,跟在了董赤的身边。 “大王,我听闻您在此处冒充陛下...可有此事?”
“这....” 刘勃有些迟疑,他本来想要按着韩安国教他的话来应对,可是又不太忍心欺骗这位仲父。 董赤笑了起来,“大王不必担心,只是因为大王的身材相貌与陛下相似,被他们给看错了而已,并没有什么冒充之事...我原先以为大王读了太多的儒家经典,会失去了锐气,今日才知道,大王敢作敢当,心中魄力一点都不弱于陛下,最可贵的是,大王居然还擅长治国之道,这几天里让胶东国一切恢复正常的,是大王您吧?”
刘勃有些羞愧的说道:“都是韩安国在出力,我没有什么功劳。”
董赤对他更加热情了。 “不居功,爱护自己的属下,能重用贤才...陛下的子嗣里可是要出一代贤王了!”
“我说怎么会将您封在代国呢,陛下果然深谋远虑啊!”
刘勃被夸得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大王,我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原先在军中磨砺,立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劳,却因为这些功劳而变得骄横,我就将他叫来,亲自教导他,过去我一直都很为他的前程而担忧,如今看到了您,我就不担心了,若是您不嫌弃的话,我想让他跟随您,跟着您一同求学,你觉得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