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五更刚过。 西子街上卖早食的摊子才刚支起来,文舒便也推着车子从院里出来了。 见天还黑着,文泰有些不放心道:”要不爹陪你一道去吧。”
文舒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那一片我熟着呢。再说了我的力气您还不知道,真要碰上那不长眼的,还不知道谁吃亏呢,您啊趁着这两天天气好,赶紧将屋顶的瓦片盖了,别回头又下来一场雪,落得满屋子都是。”
见她如此笃定,再加上铺子盖瓦一事确实着急,文泰便嘱咐道:“那你自己小心些,遇事别逞强。“ “放心吧。“文舒淡定的挥了挥手推着小车走远了。 文泰看着她的背影出了巷子,这才转身回屋。 此时车上左边放着两上木桶,一桶里装着醒酒提神的‘二陈汤’,另一桶则装着补气健脾的‘阿婆茶’,木桶外先是用稻草编的桶套套了,然后又裹了两层厚实的棉袄。 如此可以保温的长些。 右边则依旧座着一个大箩筐,也用棉袄裹了。里面装着近百个馒头,馅料却都是平常卖得最快最销的那两样,酸菜肉渣和白菘肉渣。 为了整治这一车东西,文舒四更天就起了,忙活了近个把时辰才堪堪弄好。 此时看着还昏暗黑沉的天色,她心中不由暗自祈祷,可千万要卖出去啊,否则不仅倒贴了人工,还损失了原料钱。 推着车在寂静的街上走着,两边的摊贩原是想招呼她一下的,可当看到她车上推着的东西似乎是吃食时,便又将招呼的话咽了回去。 半柱香后,天色比方才稍微亮堂了些,但依旧昏暗,文舒推着车子来到留安巷时,这里还沉浸在一片寂静中,似乎所有人都还没从睡梦中醒来。 她清了清嗓子,吆喝起来:‘卖早食喽,香喷喷的文记馒头,滚烫的二陈汤,阿婆茶嘞.....“ 甜美清亮的声音在风中飘扬了一会,两旁的屋舍便渐渐有了响动,不一会便有烛火映了出来。 再过少顷,便听得左侧传来开门的‘吱呀’声,一个穿着厚实的妇人缩着脖子出来,见幽深的小巷里,一个小娘子正推车哟喝,不由招呼道:”文小娘子,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啊!”
文舒转头推着小车过去,笑嘻嘻道:“今日多增了两味汤,不来早点,怕卖不完呢。”
妇人就笑:“方才在里头就听见你吆喝了,是阿婆茶和二陈汤吧?”
“王嫂子好耳力,可要来一盏?”
妇人闻了闻空气中淡淡的香味,点头道:”也好,只是不知小娘子怎么个卖价?“ 文舒爽朗一笑:”嫂子放心,咱们都是熟客了,我还能卖嫂子贵,这二陈汤寻常人都是卖五文一盏,我便卖嫂子四文,阿婆茶寻常人卖八文,我卖嫂子七文。“ 妇人略一思忖,这价钱确实比别人便宜了些,便点头道:”成,那就来一盏热热的二陈汤吧,昨夜我家当家的正好吃了些酒,如今正犯头疼呢,你这汤可来得是时候。“ 说罢,女人便扭身回屋去取盛装的碗具去了。不一会便端了一个大瓷碗出来。 文舒接过,掀开'二陈汤”桶上头的木头盖,用带来的铁勺舀了满满一勺汤水。 妇人在旁看得暗自点头,心道:这文小娘子做生意倒是厚道。 “好了,嫂子可端好了。”
文舒招呼一声,将打好的二陈汤递到妇人手中,随即又将打开的木桶盖重新盖上。 妇人端着碗先尝了一口,只觉味道纯正,一看料就是下得足,不由心下更喜,夸道:“小娘子做事有良心,这汤料足,味道也好,怪道大家都爱跟你买吃食呢。”
听得别人这般夸她,文舒心里自是高兴的,只是面上还要谦逊两句:“这都是应该的,做生意本就该厚道诚信,否则岂不辜负了客人的信任。”
“说的好!小娘子这话我爱听。”
妇人赞了一句又道:“那给我来四个馒头吧,两个酸菜,两个白松的。”
“好嘞。”
文舒手脚伶俐的将馒头捡好,递给妇人。 妇人递给她八文钱,又说笑了两句,便关了院门回屋。接下来左右两侧接二连三的有人喊住她要买吃食。 等到天色彻底透亮后,文舒车上的吃食却还剩了一大半,而此时巷子里卖早食的小贩也渐渐多了起来。 文舒细听了片刻,发现竟然也有人开始卖菘菜肉渣馅的馒头了,而且定价也跟也一样,一文钱一个。 她皱了皱眉,虽然早就料到会有人跟风,但却没想到来的这般快,原以为成本高利薄,没多少人瞧得上眼,谁想到还是有人不放过。 眼看着桶里的汤渐渐冷却,而留安巷也没多少生意,她想了片刻,当机立断的推着车子出了此处,七拐八拐的去了离此相隔两条街的安平巷。 安平巷相邻的文成街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私塾,私塾门前的生意文舒是不敢想的,那么好的位置肯定早就让人给占去了,哪轮得到她呀。 她如今想的就是趁着时间还早,直接去安平巷截些生意,因着旁边建有私塾,所以安平巷内租住的人家多是带学子读书的。 此时正是去私塾上早学的时候,文舒刚进巷口,便见三三两两穿着学子文衫的少年,抱着书箱往巷外走。 她赶忙推了车子上前问道:“几位小郎君可吃过早食了,要不要来些馒头?”
有的学子礼貌的冲她摇摇头,也有的学子没吃早饭正等着去私塾门口买着吃,闻言便问:“小娘子这卖的是什么呀?”
文舒赶忙回道:“有二陈汤和阿婆茶,还有酸菜肉渣和白菘肉渣馅的馒头。”
“肉渣?你这馒头馅里搁了肉渣?“有两个学子来个兴趣。 文舒连连点头:”是呀,不仅如此我这馅料里还拌了荤油呢,可香了,一文钱一个,两位小郎君要不要来上几个?“ 一听只要寻常素馅馒头的钱,两位少年对视一眼,点头道:“成,那便来两个吧,两种馅料一样一个。”
”好嘞。“文舒应了一声,手脚利落的给他们捡了馒头。 少年付了钱走了,文舒便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行。 没过一会,右手边走出一个抱着书箱的十一二岁少年,文舒见了忙上前问道:“小郎君可要买馒头?”
那少年楞了一下,旋即看了眼她身后的车子,问道:“你这馒头都是什么馅的,又怎么卖?”
“有白菘肉渣和酸菜肉渣,一文钱一个。”
少年犹豫了下,掏出两文钱道:”那你给我来两个吧,一种馅料一个。”
”好的,小郎君稍等。”
文舒接了钱,高兴的转身给他捡馒头,等包好馒头又问:“我这里还有二陈汤和阿婆茶,小郎君可要来上一盏?”
少年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用了。”
说着,接过馒头抱着箱子就走了。 只不过,去的却不是巷口而是折身回了刚刚出来的屋子,院门被推开,里头隐隐传来女人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