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那传信之人的声音:“王爷请世子爷去议事厅。”
叶清酌应了一声,转身同苏婉兮道:“给我更衣吧。”
苏婉兮愣了愣:“可是世子爷身上的伤……”“又不会让我上战场带兵打仗,不过是出出主意罢了,没什么大碍。”
叶清酌说着,便又同苏婉兮说起叶清然的事情来。“南方有柳明远盘踞着,一家独大,没有什么机会,因而当初叶清然也选择了北上,投靠了北面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支起义军。”
叶清酌说着,叫轻墨将地图取了过来,指给苏婉兮看。“那支起义军便一直盘踞在此处,说起来,原本不过是一窝盗匪罢了,此前专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后来见着四处都在起义,便也举起了反旗,倒也渐渐地越发壮大了起来。”
苏婉兮颔首,梁帝昏庸无能,导致群雄起义,许多起义军其实来路都不那么光彩,强盗、山匪、农民、商人,应有尽有,倒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叶清酌将那地图收了起来,苏婉兮便起身去给叶清酌取衣裳。“叶清然一路北上,投靠了这窝匪盗,这窝匪盗便打出了楚王府的旗帜来,倒也因此招买了不少兵马,这一个月内便迅速地壮大到了原来的两三倍。那首领亦是心狠手辣之人,做事倒是有魄力的,将周围的起义军尽数吞并,隐隐有称霸北地的趋势。”
见着苏婉兮拿了衣裳过来,叶清酌便扶着床头柱站了起来,伸开手由着苏婉兮给他穿衣裳。“只是他们大抵都不曾想到,父王竟也会北上,举起反旗。这样一来,此前他们打出的楚王府旗帜便成了一个笑话,因而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之中也在闹着内讧,人心不齐。倒是不知为何竟然会突然联合了周围的起义军来攻打宁城来了,当真是不知死活。”
苏婉兮笑了笑,低着头道:“只怕是害怕王爷的队伍日益壮大,于他们不利,因而才想要趁着王爷根基不稳的时候,意图一举拿下。”
叶清酌点了点头:“其中只怕也少不得叶清然的功劳。”
叶清酌冷笑了一声:“楚王府出的叛徒,自然应当由楚王府亲自来收拾了。”
苏婉兮给叶清酌穿上了中衣,加了一件夹棉的袄子,随后穿了外袍,又取了一件墨绿色刻丝鹤氅过来,叶清酌见状便蹙了蹙眉:“穿得够多了。”
“宁城可比昌黎城要冷上许多,且世子爷如今身上有伤,伤势不轻,若是受了寒凉更是难以痊愈,自然应当加倍小心才是。”
苏婉兮却是丝毫不退让,径直拿了氅衣给叶清酌披了。叶清酌见着苏婉兮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随我一同去议事厅。”
叶清酌趁着苏婉兮低头给他整理衣裳的时候,轻声开了口。“我?我去议事厅做什么?”
苏婉兮疑惑。叶清酌抿了抿唇:“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我不放心。”
苏婉兮一愣,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叶清酌却是置若罔闻:“你随我一同过去就是,和轻墨一起在门口等着,也不必进议事厅,算不得坏了规矩。”
见叶清酌这样坚持,苏婉兮便只笑了笑,不再反驳。议事厅在府中西南角,叶清酌到的时候,书房之中已经十分热闹。叶清酌因为受伤的缘故,一直在自己院子里面休养,想必是极少出现,因而府中那些新投靠而来的文士和武将都不认识叶清酌,一路走来,也并未有几人同叶清酌请安。叶清酌进了议事厅,苏婉兮便同轻墨一起,站在门口等着。站在议事厅的门口,里面说话的声音却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此次议事的主题主要是针对如何应对此次起义军进攻,苏婉兮听着里面的人似乎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直接应战,左右他们如今手中有定北军,还有余将军的十万大军,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自是应当一举击溃,也正好可以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而另一派则觉着,只要打仗便总会有伤亡,那些起义军能够在北地有一席之地,便证明他们并非是全然没有任何实力的。且这一回又是几支起义军联合进攻,对他们极为不利。他们如今根基不稳,若是再折损兵力,只怕又得要些时候才能恢复元气了,若是到时候再遇上强敌,只怕难以抵抗。苏婉兮立在门外,暗自想着,叶清酌虽然有意培养一支军队来假冒定北军,可毕竟时日尚短,此时那支军队定然是拿不出手的。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战,的确不是一个好法子。只是不战,又该如何应对?毕竟起义军已经出发,即将兵临城下,当缩头乌龟,更不是什么好法子。苏婉兮正想着,就听见叶清酌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没有人想打仗,可是,你们可有不战而制胜的法子?”
屋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苏婉兮即便是隔了一道门,却也能够清晰得听见屋中传来叶清酌的冷笑声,隐含着嘲讽。“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突然响起的是楚王的声音。苏婉兮听着楚王顿了顿,才开口道:“先前在来议事厅之前,本王便与子长先生在探讨此事,子长先生提出个一个计策,本王当时便觉着,那个计策若是用得妥帖,倒说不定可以不战而制胜。”
屋中便又热闹了起来。“子长先生的法子定然十分玄妙无比的,不知是什么法子?”
苏婉兮也有些好奇。正想着,就听见楚王应着:“离间计。”
离间计。苏婉兮细细思量了片刻,这是兵书中提的比较多的计策,倒算不得什么玄妙的。且兵书中的计策都是死的,今人若是要拿来用,还得要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形来做仔细打算才是。“本王仔细思量了一下,那几支起义军原本是敌人,彼此之间皆交过手,总归不是一脉同宗,总会有些分歧。特别是,几支起义军各自有各自的首领,几人意见不合的时候想必应当也不少,若是能够想法子抓住机会,从中离间,引起他们内讧,说不定压根便不用费我们一兵一卒,便可赢了这场仗也说不定。”
楚王的话一出,屋中一时间议论纷纷。过了良久,才有人开口道:“草民觉着,那几只起义军这样的情形,此计倒的确是使得。只是要用离间计,却也需要咱们对起义军中的形势足够了解,才能够有针对地指定谋略。此事虽然算不上难,却也有些费时间,草民担心的是,尚且等不到咱们仔细去摸底那些起义军,只怕那起义军便已经到了咱们跟前了。”
苏婉兮听见里面传来无数的应和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如今敌人并未给我们去知己知彼的时间啊……”“是啊……”苏婉兮听着里面的争论声,便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轻墨瞧见苏婉兮的笑容,暗自看了苏婉兮好几眼,终是按捺不住,压低了声音,只以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问着:“你笑什么?”
苏婉兮摇了摇头,应着:“不过是在猜想,世子爷在里面听着这些话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怕眼中满是不屑,挑着眉,嘴角还带着讥诮的笑,冷冷地睨着那些文士,一言不发的吧。苏婉兮正想着,就听见楚王的声音传了出来:“清酌有什么看法?”
苏婉兮凝神侧耳听着,只听见叶清酌声音中果真带着讥诮:“本世子以为,要想用离间计,根本用不着离间计。”
里面的人皆是诧异,半晌才有人问道:“世子爷这样说,可是有什么良策?”
叶清酌却是笑了起来:“只需悄悄给那几个统领之中的其中两三个各送一箱子金银珠宝过去便是,然后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其他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又本来就互相猜忌着,哪用得着那么多的心思算计?其他人哪怕是觉着有可能是我们的计策,却也已经离了心。”
“而后再派人混入那些起义军中,制造一些起义军中相互收买对方起义军的人马,让他们叛变投诚的消息,便可达到离间的目的。”
苏婉兮在门外听着,嘴角亦是翘了起来。一时间屋中都静了下来,半晌才有人开口问着:“子长先生提出了离间计,定然也有妙策,倒是不知子长先生为何没有来?”
“本王已经派人去请去了,应当很快便来了。”
楚王道。苏婉兮正贴着门凝神听着,却听到了有脚步声响了起来,似乎是朝着议事厅来的。苏婉兮忙站直了身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瞧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了苏婉兮身上,似是在打量着她。苏婉兮觉着这文士似乎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低着头退到了一旁。“子长先生来了。”
门口的小厮连忙打开了门,通禀着。苏婉兮想着,原来这位就是子长先生啊。那子长先生进了屋中,听众人将方才的议论给他说了,子长先生似乎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此前提出这个法子,是觉着咱们如今刚刚在北地立足,且在下一直不曾见到过定北军,便以为定北军不过是王爷打出来的幌子,因而才提出了这一遭不战而制胜之法。只是方才在下在门口瞧见了苏家小姐,才知原来定北军果真归顺了王爷。既然有战无不胜的定北军,自是直接迎战,打灭了他们的气焰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