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府门外等着了,苏婉兮急急忙忙钻上了马车,因着方才那一阵跑,还不停地喘着粗气,脑袋亦是嗡嗡直响,只是嘴角的笑却是怎么也遏制不住。马车骨碌碌地声音传来,苏婉兮这才缓缓地平复了心情。心情一平复,苏婉兮便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在心中暗自叫了声糟糕,她不过是叶清酌的一个丫鬟而已,这样眼巴巴地跑来接他回府,却似乎有些不合适。自己方才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压根没有心思想这些。只是如今却突然觉着,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味道。这种事情,似乎应该是妻子才应当做的……苏婉兮咬了咬唇,隐隐有些后悔。只是都已经上了马车了,若是现在再叫停了马车,又再赶回去,似乎有显得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苏婉兮长长地叹了口气,努力说服着自己,她是他的贴身丫鬟,自然也应当来的。既来之则安之。叶清酌的马车苏婉兮此前坐过一次,对里面的布局倒是有些印象,便从暗格之中拿了茶叶和茶具来,又取了火折子将马车中的炉子点了起来。马车停到大理寺牢狱之外的时候,苏婉兮正好将茶煮好,将茶倒入了茶杯之中,才下了马车。叶清酌尚未出来,轻墨上前同守在牢狱外的狱卒说了几句话,那狱卒便从小门走了进去。苏婉兮在马车外静立着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大理寺监牢的铁门打开的声音。苏婉兮转过头,就瞧见自己心心念念了好几天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口。一身朱红色的长袍,外面披着她那日匆匆给他披上的披风,身姿仍旧挺拔清绝,脸上是如往常一样的冷漠淡然,不见丝毫的狼狈,仿佛他并不是在牢中呆了这么几天,只是出门两三个时辰归来而已。苏婉兮觉着眼眶有些温热,却生怕被人瞧出了什么端倪来,连忙低下了头。叶清酌的目光在苏婉兮身上打了个转,便淡淡地收了回来,沉着冷静地缓步走到了马车旁,上了马车。苏婉兮亦是连忙垂首跟了上去。进到马车之中的时候,就瞧见叶清酌闭着眼靠在马车车壁上假寐,近了才瞧见,他的眼下有一圈青色,透出几分憔悴和疲累来。苏婉兮心中隐隐一痛,虽然他明面上看起来没有受什么苦的样子,只是在那监牢之中,定也是睡不好的。苏婉兮伸手碰了碰一旁的茶杯,因着方才在外面等了些时候,茶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一些,倒是刚好能够入口。“世子爷,奴婢沏了茶,世子爷可要喝茶?”
苏婉兮低声问着。叶清酌睁开了眼,目光落在一旁矮几上的茶杯之上,沉默了片刻,就伸手将茶杯端了起来,掀开了杯盖,用杯盖将面上的浮沫拂开,喝了一口。而后又将茶杯放了下来,目光落在苏婉兮的身上,开了口:“嗓子怎么了?”
苏婉兮一愣,才回过神来他在问什么,耳朵有些烫,连忙应着:“并无大碍,就是着了凉,嗓子有些沙哑。”
“嗯。”
叶清酌轻声应了一声,收回了目光,望向一旁冒着热气的茶杯:“可吃了药了?”
“吃过了。”
苏婉兮心中愈发慌乱了起来,想着,若是叶清酌在这样关切下去,只怕她就快要变成一枝爆竹,轻轻一点就炸了。这样一想,便忙不迭地开口问道:“世子爷可还好?奴婢听闻牢中潮湿,这大冷天的,世子爷回府之后还是传府中大夫来瞧瞧吧,莫要生病了才是。牢中的饭菜定然没有府中精致,世子爷这两日怕是没怎么吃饱,奴婢走的匆忙,也忘了吩咐府中准备饭菜。回去之后世子爷先去洗漱,奴婢吩咐人准备些吃的,世子爷想要吃什么?”
叶清酌听着苏婉兮一长串的问题,眸光便又转到了苏婉兮的身上,见着她有些微红的耳朵,嘴角终是翘了起来:“嗯,你安排就是。”
苏婉兮一愣,被叶清酌的目光看得浑身都快要烧了起来,咬了咬唇,心中暗自想着,她的病似乎没有什么好转,反倒是愈发严重了的样子。只是世子爷看她的目光似乎有些奇怪,是不是觉着她的话太多了一些?心思千回百转,本是有许多话想要说,许多话想要问的,可是又总想着,那些话实在不是她一个丫鬟能够说能够问的,终是不敢再开口,低着头静静地呆在一旁。叶清酌心情倒似乎极其不错的模样,嘴角一直翘着,端起茶杯来,将杯中的茶喝光了,才柔了声音:“牢中一切都好,我终究是楚王世子,即便是在大理寺,也无人敢亏待了我半分。只是……有些想念你煮的茶罢了。”
言罢,却又不等苏婉兮回过神来,又接着道:“这几天没怎么睡好,我先眯一小会儿,到了叫我。”
说完,才斯斯然地闭上了眼,浑然不知他方才的话,对眼前的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憾。苏婉兮一脸呆愣,叶清酌方才说了什么?说他想念她煮的茶了?苏婉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扫过,酥麻得厉害,脸几乎快要烧起来了。见那人半晌没有了动静,终究鼓起了勇气,抬起眸子看了过去。只是这个搅得她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却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平稳,仿佛已经睡了过去。苏婉兮咬了咬唇,心中不停地猜测着,叶清酌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随口一说,还是……心愈发地乱了起来。马车停了下来,苏婉兮听见轻墨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到了。”
苏婉兮抬起眼来朝着叶清酌望了过去,叶清酌仍旧闭着眼,似乎并未听见轻墨的话。果真睡着了?苏婉兮咬了咬唇,有些不忍叫醒他。“世子爷?”
轻墨又开口唤了一声。苏婉兮这才深吸了口气,伸手推了推叶清酌的身子,也开口唤道:“世子爷,咱们到了。”
叶清酌睁开了眼,目光正与苏婉兮撞了个正着,苏婉兮只瞧见叶清酌眼中一片氤氲墨色,半晌那墨色才似乎汇聚到了一处。“到了?”
叶清酌问着。苏婉兮点了点头:“已经到府门口了。”
叶清酌点了点头,复又坐了片刻,待神情全然恢复了之后,才站起身来,弯着腰下了马车。一下了马车,叶清酌便又变成了平日里哪个不苟言笑,冷静淡漠的世子爷。苏婉兮垂着眸子低头跟在叶清酌身后进了府。“我先去牡丹院给父王和母妃请个安,你们先回清风院吧。”
叶清酌说着,声音清冷。“是。”
轻墨和苏婉兮连忙应了声,看着叶清酌朝着牡丹院的方向去了,才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一回清风院,院子里亦是一派欢喜景象,苏婉兮和轻墨刚刚踏进去,院子里的人便全都围了上来:“听闻世子爷已经没事了?不是应该已经回府了吗?怎么就你们两人?”
苏婉兮笑了笑:“世子爷先去牡丹院同王爷王妃请安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也莫要闲着,快去准备饭菜,准备热水。世子爷回来便要沐浴,而后用膳。”
众人听苏婉兮这么一说,脸上俱是喜色,欢欢喜喜地应了声,各自散开去准备去了。苏婉兮脑中闪过叶清酌在马车上的话,轻轻咬了咬唇,想着是不是应当给他煮一壶茶。只是又想他在牢中没怎么睡好,等会儿应当好好休息才是,若是喝了茶睡不着可不好。这样一来,便也歇了心思,进了正屋,将榻上的被子那些铺好了,又端了几个炭盆进来,从柜子里取了待会儿叶清酌要换洗的衣物放在了一旁。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才出了屋子,在茶厅门口站着等着。院子里的人都忙碌着,苏婉兮站在茶厅门口,突然觉着,自己现在的模样,倒像是个盼着丈夫归来的妇人。心中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苏婉兮便猛地回过了神来,跺了跺脚,将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挥赶了出去。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最近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胡思乱想?莫不是病得厉害了?想着待会儿侍候叶清酌歇下了,她定然得去熬药来喝了,早些将病治好了,也免得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叶清酌遭了这么一通算计,且又在狱中带了些时日,与楚王和楚王妃自然有不少的话要说。苏婉兮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瞧见叶清酌进了院子。叶清酌目光只在院子淡淡地扫了扫,就径直回了正屋。苏婉兮连忙跟着上前,将叶清酌的披风除了下来:“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侍候世子爷沐浴洗漱吧。”
叶清酌点了点头,进了净房。沐浴洗漱完毕,便又吃了些东西。苏婉兮命人将碗筷收了,见着叶清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就开口道:“世子爷可要睡会儿?”
叶清酌闻言,抬起眼来朝着苏婉兮看了过来,嘴角一翘笑了笑。不知为何,苏婉兮总觉着这个笑与平日里叶清酌在其他人面前的笑有些不一样,却也说不出究竟是哪儿不一样,似乎是要温柔许多?“先前在马车上眯了会儿,现在不困,你坐下吧,与我说说话。”
苏婉兮心中正猜测着那笑容的含义,却就听见叶清酌与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