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皆惊。苏婉兮亦是转过眸子瞠目结舌地望向了柳叶。“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是谁指使你在这儿跟个疯狗一样的乱咬的?”
瑾侧妃瞪大了眼望着柳叶,厉声怒斥着。叶清然也转过了头来望向柳叶,蹙着眉头问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柳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意味,笑着笑着,泪水却流了下来:“奴婢从没有比现在更清醒过。”
柳叶忍着痛,跪了起身,朝着楚王磕了三个头:“奴婢要说的,得从两年前说起……”柳叶的话音未落,就被瑾侧妃打断了:“这羊乳是今日发生的事情,你扯两年前做什么?”
“怎么?瑾侧妃是怕了?”
叶清酌目光冷冷地扫向瑾侧妃,寒芒刺骨。瑾侧妃身子微微一颤,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楚王不悦的声音传来:“听她说完。”
瑾侧妃愣住,不情不愿地坐回了椅子上,目光却是死死地盯着柳叶,似是要将她看穿似得。“奴婢那时刚到清风院不久,有一次去厨房,便和三公子撞上了,菜洒了一地,三公子帮奴婢将东西都捡了起来,还细心叮嘱奴婢下次定要小心了。后来,奴婢接连好几次与三公子巧遇,三公子夸奴婢天真活泼,还送了奴婢一对耳坠子。奴婢彼时情窦初开,被三公子的好脾性折服,便陷了进去。”
柳叶咬了咬唇,眼中带着几分怀念的神色,却也隐隐透着苦涩:“可是奴婢也知道,主仆有别,不敢肖想。三公子却对奴婢愈发的好了,时不时地送些零嘴,送些首饰。还对奴婢说了许多让奴婢无法抵抗的话,说喜欢奴婢……”柳叶说着,便又落下了泪来。“奴婢就傻傻地相信了,乃至于之后,三公子让奴婢帮他记录下清风院中众人的一举一动,奴婢也乐呵呵地照办了。当时三公子说,他身子不好,其实很敬仰世子爷,想要知道世子爷是怎样的人,和世子爷亲近,做好兄弟,让奴婢打探世子爷的喜好。”
“奴婢当时年纪轻,也不知道这些代表着什么,便傻呵呵地做了,每日里都将清风院中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记录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交给三公子。王爷若是不信,奴婢的床塌下有个小匣子,里面还有这两年来记录下来的册子的备份,王爷一看便知。除了册子外,那小匣子里还装着这两年三公子送给奴婢的东西。”
苏婉兮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叶清然,却见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额上的青筋却隐隐暴起,似是怒极。“之前三公子和二夫人的事情被揭露之后,奴婢才知道,三公子竟是那样表里不一的人,心中震怒,因而并未再按着三公子的吩咐继续记录清风院中的事情。直至前几日三公子被解了禁足,他就又找到了奴婢。”
“三公子说,他与二夫人不过是在一次喝醉了酒之后一时的意乱情迷。谁知二夫人竟然就有了身孕,还利用腹中孩子威胁他保持那样不清不楚地关系。他说,那个孩子本是不该存在的,说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曾经犯下的错,他说他一想到那孩子便痛苦不安,让奴婢帮帮他……”柳叶声音愈发哽咽了几分:“奴婢虽然怨他,可是喜欢了他两年多,哪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奴婢便应了下来,答应这是最后一次帮他,从此以后,两不相干。”
“谁曾想……”柳叶脸上的泪扑簌簌地落着:“三公子却根本没有打算要放过奴婢,还想要通过奴婢,将这下毒的罪名,扣在世子爷的身上。奴婢虽然爱慕三公子,却也不是一个狼心狗肺不辨是非之人,因而奴婢觉着,必须要将此事公诸于众。”
“呵……大哥还真是筹谋了好一出大戏啊,差点连我都信了。”
叶清然冷冷一笑:“就凭着这一个丫鬟的话,就想要将这么大一顶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吗?”
叶清酌闻言,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三弟和瑾侧妃不也是这样的打算吗?况且,柳叶不是说了吗?她也有物证……”叶清酌说完,便转过头吩咐着轻墨:“轻墨,还不赶紧按着柳叶说的地方,去将物证带过来?”
轻墨见叶清酌的眼神,自是明白他是害怕叶清然先一步将物证拿走销毁,连忙应了一声,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院子里。楚王的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来回逡巡了半晌,手紧握着,眼中满是森然寒意。轻墨的动作极快,不到一刻钟,便拿着一个小匣子回了正厅,将东西呈给了楚王。楚王默不作声地打开了匣子,匣子中整整齐齐地装了二十来本册子,楚王随手拿了一本来,翻了开来,看着看着,眉头便蹙了起来。叶清然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慌乱,他方才还以为,柳叶不过是随口说说,柳叶他接触的次数不少,对她也算得上是了解的,柳叶的性子绝不是一个严谨的人,且素来对他言听计从,他从未想过,柳叶竟会真的将那些册子全都做成了两份,一份给了他,自己竟然还留了一份。“大哥为了陷害我,倒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叶清然嗤笑了一声。柳叶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讥诮,似是将他看透了一般。许是因着先前被打了板子,身上痛极了的缘故,寒冬的天气,柳叶的额上一直在冒着汗,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连嘴唇都是雪白的颜色。“王爷可以找人来鉴别这上面的字迹,皆是出自奴婢之手,一个月一本,不曾作伪。这匣子里的首饰也俱是三公子送的,王爷也可以去查一查,便知真假。奴婢若是有半句虚言,自当遭天打雷劈,即便是死,也万劫不复。”
柳叶说着,又挪了挪身子,转过头朝着叶清酌磕了三个头:“世子爷是极好的主子,可是奴婢为了一己私欲,背弃了主子,深知罪孽深重,不求世子爷饶恕,只求世子爷珍重。”
言罢,便猛地站起了身来,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一旁的墙撞了过去。“啊……”苏婉兮惊呼了一声,只是柳叶的动作极快,却又十分的突然,众人皆是没有防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叶猛地撞在那墙上,而后身子扶着墙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墙上亦是留下了一道长长地血迹。苏婉兮也顾不得其它,只快步上前,扶住了柳叶的身子。柳叶尚未落下最后一口气,目光落在苏婉兮的身上,嘴角翘了翘,似是在朝着苏婉兮笑。“对不起。”
柳叶说。苏婉兮心中大震,瞪大了眼望着柳叶,急急忙忙地抬起头朝着叶清酌看了过去,眼中满是祈求之色。叶清酌目光落在苏婉兮身上,沉吟了片刻,又开口吩咐着轻墨道:“将她送到药庐。”
轻墨应了声,上前抱起柳叶就快步出了二院。怀中一下子空了,苏婉兮仍旧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墙上的血迹,半晌没有开口。“过来。”
叶清酌蹙着眉头唤了一声。才将苏婉兮惊醒了过来,苏婉兮一愣,连忙站起身来,失魂落魄地走到叶清酌的身后站定了。楚王淡淡地收回目光,将那匣子推到一旁,目光定定地望向叶清然:“你怎么说?”
叶清然低着头,瞧不清脸上的神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丫鬟这样言辞凿凿,我无话可说。”
“欲加之罪?”
楚王冷笑了一声:“是不是欲加之罪,你自个儿心中清楚。还是说,非得要让本王派人仔细去查一查,查个人证物证俱全,查个水落石出了,你才肯认?”
叶清然紧抿着唇没有开口,他心中自是十分清楚,若是楚王真正去查了,以楚王的手段,此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且他做的事情不止这么一件,若是其它的被楚王查了出来,就更为麻烦了。楚王冷笑了一声,目光定定地望着叶清然:“我倒是不知,我竟还有个这么能耐的儿子。原来以为,你身子弱,性子温和,却不想,这心机深沉,冷血残酷的模样,可丝毫不比谁差。”
“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得去手,好,可真是好样的,无毒不丈夫啊?”
楚王声音愈发冷了几分:“学问做得不怎么样吧,这勾搭女人的本事却是一流的。才闹出了那么大的笑话,今天更甚。懂得勾搭小丫鬟去为你做事了?你让她记录下你大哥院子里的事情,究竟有何目的?说!”
叶清然紧抿着唇,仍旧一言不发。“王爷息怒,此事大有蹊跷啊,那丫鬟分明是受人收买,胡乱攀咬。”
瑾侧妃连忙开口为叶清然求情。话音刚落,楚王的目光便冷冷地扫了过来:“受人收买,胡乱攀咬?”
说着,就将那匣子猛地朝着瑾侧妃扔了过去。瑾侧妃惊叫了一声,那匣子正好打在了她的身上,痛得厉害。瑾侧妃连忙抬起手来揉了揉被打到的地方,眼中泫然欲泣。“你教导出来的好儿子,好女儿,个个都是狐狸精。女儿跑去勾搭君府的小子,还闹出了人命,儿子也不叫人省心,还懂得用自己的容貌去收买丫鬟,呵……你教的真好!”
楚王声音冷得让瑾侧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你们母子,从今天开始,就去别院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