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受到波及的却是叶清酌。叶清酌刚从府外回来,一碗冰镇的绿豆汤刚喝到一半,就听见外面有人来禀报着:“王妃派了人来请世子爷去牡丹院。”
叶清酌眉头一蹙,将那绿豆汤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才站起身来,叫了苏婉兮一同去。楚王妃今儿个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大好,见了叶清酌却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将头别到了一旁,手中的美人团扇“呼呼”地扇着风。叶清酌在楚王妃对面坐了下来,面色柔和了几分:“母亲这是与谁在发脾气呢?”
楚王妃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叶清酌一眼:“与你。”
叶清酌无奈地低下头,轻笑了一声:“那母亲说说,儿子怎么惹得母亲这样生气的?”
“我说?你自个儿不知道?”
楚王妃拿起手中团扇,拍在叶清酌的头上。叶清酌一脸疑惑地看着楚王妃:“母亲不说,儿子又怎么知道?”
楚王妃身边的丫鬟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端了一碗冰镇的莲子羹放在了叶清酌的面前。苏婉兮瞧着那一碗满满的莲子羹,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开口。心中却想着,叶清酌方才在清风院吃了那样大一碗绿豆汤,哪里还喝得下这莲子羹。叶清酌低着头,拿了勺子,搅动着那莲子羹,却并不喝。“你三弟院子里那个,前些日子有了身孕你可知道?”
楚王妃蹙着眉头问着。叶清酌目光一直落在那莲子羹上,终是用勺子盛了一勺,喝了下去,才轻轻颔首:“知道,不过听说后来不知怎么的流产了,后来又听闻三弟伤心过度,病得厉害,我前几日还去三弟院子中探望过。”
苏婉兮看了叶清酌一眼,他去过三院那边?楚王妃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又接着问:“你二弟院子里那个,也有了身孕你可知道?”
“知道。”
叶清酌又点头,“上一回华昭下手着实重了一些,幸好还留下了一个孩子,不然二弟只怕难过。”
楚王妃突然拍了拍桌子,发出一声轻响,叶清酌的目光这才从莲子羹挪到了楚王妃脸上。“你两个弟弟的妻子都先后有了身孕,如今你却连个正妻都没有,你说我生气不生气?”
叶清酌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勺子放了下去:“母亲放心,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你,半年内定会娶妻的吗?”
“半年后娶妻,你那性子我还不知晓,你后院也不是没人,可是你压根就不踏足后院,娶再多放在那里又有什么用,孩子又不会从石头里面蹦出来。”
楚王妃骂了半晌,才又蹙起眉头望向叶清酌,直盯得叶清酌心里发毛:“你不会是断袖吧?”
楚王妃的话音一落,屋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清酌身上。楚王妃却还在自顾自地道:“不娶妻,还不碰其他的女子,不是断袖,就是有隐疾。”
叶清酌的脸上满是无奈:“母亲,这话可不能胡乱说,要是这些话传了出去,你让你儿子以后可还怎么做人?”
顿了顿,才又道:“我不是断袖,也没有隐疾,只是因为这两年梁国战乱不断,我忧心战事,一时也没有那些心思。”
“战乱与你何干?莫要拿这些有的没的来当借口。”
叶清酌连忙投降,向楚王妃保证了定会多去后院,早日娶妻。好不容易将楚王妃劝住了,才出了牡丹院。王府花园中的湖中,满湖荷花开得正好,叶清酌走到抄手游廊下停住了脚步,目光望向那湖中的荷花,眉头紧蹙着,有些不解:“子嗣果真那么重要?二院那边的子嗣不也是父王的孙子吗?”
苏婉兮愣了愣,今日跟着叶清酌过来的只有她,他问的自然也是她。“对王爷来说,兴许是一样的。可是对王妃来说,终究是不同的。二公子和三公子虽然也叫王妃一声母亲,可是终究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且二公子和三公子的母亲都还在,更是同王妃添了几分生疏。他们的孩子,自然并非是王妃的亲孙子。且王妃总催着世子爷成亲绳子,也不过只是担心世子爷罢了。”
叶清酌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迷离,沉默了良久,才轻叹了口气:“可我从小看多了许多人嫁娶,不过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彼此并无了解,成亲之后也大多并不那么恩爱。也看多了宫中,看多了这王府后院里面妻妾相争的龌龊事,就想着,娶妻定要娶一个自己心悦也心悦我的人,举案齐眉。”
苏婉兮闻言,抿嘴笑了起来,倒是不曾想到,叶清酌迟迟不肯娶妻的原因,就是如此。“这世上的诸多事情大多不是那么圆满的,盲婚哑嫁本就是传统,想要打破不易。世子爷已经比许多人幸运许多了,至少王妃还会将有意的女子叫来,让世子爷瞧瞧,看看喜欢不喜欢。夫妻成亲之后,两人走向何方,其实更多的,靠的是两人的经营。”
“两人成亲,结合成为夫妻,俗话说,夫妻一体,可毕竟是两个人,性子不同,总有磕磕碰碰的地方。若是两人能够坦诚以待,互相体贴尊重,也是一桩好姻缘。”
“女子出嫁之后,丈夫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全部,是她的喜怒哀乐,因而她们会为丈夫喜而喜,悲而悲,大多数女子都希望一世一双人的圆满,希望丈夫不要妻妾成群,只有她一人。可是大多数丈夫做不到,因而一次次地令妻子伤心,绝望,后来学会掩盖情绪,这桩姻缘大抵也就很难好的起来了。”
叶清酌大抵从未听到过有人在他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直静静听着,并未开口。等着苏婉兮说完了之后,才转过头望向苏婉兮。他从来不否认,苏婉兮的容貌是极美的,只是苏婉兮似乎从未这样认为过,性子沉静温柔,却又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与任何人都能亲近,却也与任何人都透着几分冷漠。这一点,倒是同他有些相同。“那么你呢?你又想要什么样的丈夫,想要什么样的姻缘?”
叶清酌听见自己这样问她。苏婉兮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微微有些怔愣,半晌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容映在那身后满湖的荷花中,却是人比花娇。“世子爷知晓的,奴婢是从棺材中爬出来的人,因着心有不甘,所以苟活在这个人世,所有的一切,所做的所有,都是为了报自己的血海深仇。这姻缘什么的,却是从来不曾想过,且不敢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