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一大清早,流民们就被一阵急促的锣响给吵醒了。 那敲着铜锣的衙役丝毫没有搅人清梦的自觉,反而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别睡了别睡了!官府的安置章程出来了!想要留下或者回乡都可以,保管让大家满意——” “什么?安置章程出来了?那我得去瞧瞧!”听得此话,营房中的流民们顿时一个激灵,当即翻身起床,随意披了件外裳便探出头来,朝着衙役所在的位置走去。 衙役们将告示仔仔细细地贴在一面墙上,随后转身朝着围拢而来的流民说道:“这是官府的告示,具体的安置章程都在上面写着,大家可以好好看看。”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一个十几岁的小子急得不行,跟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在人群里挤了半天才顺利钻出来。
他鼓着双眼将告示来来回回盯了个遍,眼睛眨也不眨,看得十分认真。一个流民正准备开口询问,就见他转过头来看着旁边的衙役,一脸的茫然:“这写的是啥?我不识字啊!”众人顿时感到一阵无语,纷纷笑骂道:“你不识字你看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看懂了呢!”
一个吏目见状摇头失笑,随后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说道:“好了好了,我来念给大家听!”
“首先是土地分配,有两种办法,主要是针对有两口人及以上的家庭。第一种,按人头分配土地,成丁一人两亩地,妇女一人一亩半,免一年田税,人死则由官府收回,仅供耕种,不能买卖。”
还未说完,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是旱田还是水田呢?能自己挑吗?”
吏目答道:“旱田水田皆有,通过抓阄分配,抓到什么就是什么,不能更换。”
话音刚落,众人瞬间哗然: “那就是全凭运气了?我又不会种水稻,如果运气差些,抓到的全都是水田,岂不是要让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这也太不公平了,每块田地又不是一样肥沃,哪能都不区分一下就一起抓阄呢?要知道,有时候三亩下等田都比不上人家一亩上等田!”
“只免一年田税和不免有什么两样?本来第一年就是要开荒耕种,收成不高,就算想收税官府也收不上来啊!”
“肃静!听我说!”
吏目听着这越来越高的声浪,皱着眉拍了拍手掌,“杭州府的田地大小不一,地理位置也有区别,本就做不到每个人一模一样,与其到时候官府分配下来你们觉得不公正,还不如一开始就抓阄,大家全凭运气,谁也别怨谁!”
“何况这都是未开垦的荒地,肥沃不到哪去,即便有优劣之分,也差距不大。”
见众人安静下来,吏目顺了口气,接着介绍道:“第二种办法,分配方式和第一种一样,成丁两亩妇女一亩半,同样是抓阄进行。区别在于,这个可免三年田税,而且土地归大家,官府不会收回!”
“但官府是有要求的!”
眼看人群又要躁动,吏目陡然提高声调,及时将众人注意力拉了回来,“那就是,这些田地只能用来种桑树,不能随意买卖,更不能种别的庄稼!”
一个流民瞪大了眼睛:“种桑树?这玩意儿又不能吃又不能卖的,种那干啥?”
吏目不紧不慢地道:“自然是为了养蚕,桑叶不能卖,但蚕丝可以卖。种桑养蚕在江南一带本就十分流行,桑农一年到头的收入比稻农还高些。”
流民面露为难:“这,这我从未听说过种桑,也没养过蚕,万一养死了怎么办?”
吏目答道:“这个大家放心,关于种桑养蚕,官府会进行统一的技艺教授,也会提供桑苗和蚕卵,不会让大家自己摸索的。”
“可桑苗也不是一夜之间就能长成桑树,蚕从幼虫长到可以吐丝也需要时间,这期间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总不能抱着桑树啃叶子吧!”
不等吏目回答,那流民身旁的一个汉子就接话道:“这有什么可愁的?让你家婆娘去织染工场做工赚钱呗!要知道我屋里头那个,才做了三天的织工,就赚了八十多文钱!比我去工地上干活多多了,这难道还不够一家人吃饭的啊?”
流民眼睛一亮:“真的?三天就有八十多文钱?”
官府招募流民妇女去做织工也才几天,大多数都处在织艺学习阶段,还没开始真正的做工。是以好多人对此都没有切身的体会,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利润到底有多少,此时听这汉子一说,心中十分惊喜。 那汉子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当然是真的!要我说,和种庄稼比起来,我还是更愿意养蚕。毕竟桑苗一栽进土里就不用怎么管了,只要在家看着蚕就好,又不用跟种庄稼似的日晒雨淋,这多清闲!”
“况且种桑免三年田税呢,土地还归我们自己。这样等我老了,我就能把土地传给我儿子,也算是给子孙们留了份家业不是?”
众人听着,都有些心动:“这么算下来,的确还是种桑养蚕更划算。我不会种水稻,要是抓到了水田照样得从头学起,与其这样还不如种桑,跟着官府学总比我自己摸索好。”
“早知道做织工这么赚钱,我就该把我闺女也送去,让她跟她娘一起学织丝绸,我一个人在家种桑养蚕就行!”
“这感情好啊,本来我还担心孩他娘去了工场,我又忙着种地,未必能把孩子看护好。要是能待在家里养蚕,我就能随时把孩子带在身边,这简直是一举两得!”
二者优劣之处一目了然,稍微一琢磨就知道哪个更划算,于是一时间,大家都更倾向于第二种土地分配的方法。 但也有人对两种方法都不买账:“我家里就我和我爹两口人,没人可以去做工赚钱,无论是种庄稼还是种桑树,至少都要好几个月才能有收获,在此之前我们既没有钱财又没有存粮,岂不是要饿死?”
“还有我!”
一个汉子踮起了脚,从人群里艰难地探出头来,“刚刚我听见了,田地只分给有两口人及以上的家庭,那我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怎么办?官府不管我们了?”
吏目微微一笑,故意拖长声调勾起众人的好奇心:“所以,对于你们这样的情况,有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