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故人相见(1 / 1)

“今晚?”

张庆贵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搓着下巴沉吟了半晌才道:“究竟还是人太少了,我实在没有把握。”

“张虞侯实在叫人失望,实话与你说了吧,刚才我去见郑永云了。”

张庆贵闻言拍着桌子怒道:“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就去找老郑!”

似乎他那个就要到手的节钺就被人收了回去。  “既然张虞侯没有决心,我找别人又有何不妥!你和郑永云谁先结果了徐羡就是谁的功劳。”

张庆贵的语气立刻缓和下来求道:“事先说好了功劳是我的,怎好再去找别人,再说老郑扎营的地方离节度使府太远,到时候还得是我出力。不如就叫老郑配合我,事成之后我任节度使叫老郑做我的副手。老郑那人憨直,好打交道一定会答应的。”

“这么说,张虞侯是打算今夜动手了?”

张庆贵一咬牙重重的捶了一下案几,“就今晚!管他什么震天雷,不等节度使府的护卫反应过来,就把他们砍死在床上。”

石三赞道:“张虞侯能下决心令我佩服,我这就去协调郑永云!”

“且不急,还要石兄弟配合我一下!”

张庆贵起身带着石三到了帐外,营中的士卒三五人一堆,正抱着黑陶碗往嘴里刨食,还有的已经吃饱了,拿着刚刚得到的赏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满脸的喜色,准备今夜再赌上一把。  张庆贵走到一个数钱的小兵身边伸出手来道:“把你的钱给我。”

小兵连忙的把钱揣在腰间,赔着笑道:“张虞侯家财万贯,为何要惦记属下这一星半点的钱财,这可是太尉刚刚发下来的赏钱。”

张庆贵板着脸道:“老子要的就是你的赏钱,所有人都把今日得到的赏钱叫出来,全部送回节度使府。”

听张庆贵这般说,营地中霎时安静了一下又立刻吵闹起来,一个个的抱着饭碗围上了张庆贵,“虞侯为何要把咱们的钱还回节度使府?”

“不是我要收,是太尉要收回去!刚才那位节度使府的张指挥你们都看见了,他就是过来传信的。太尉说今日操演,咱们营表现最差不该受赏,要把已经发了的赏钱收回去。”

士卒们闻言立刻吵嚷起来,“这个太尉到底年轻,俺在军伍上待了半辈子,也没听说过已经发了的赏钱要收回去的,这是何道理!”

“就是,才那么几个钱都不够喝两碗酒的,也有脸要回去。”

“这钱俺刚才已经输光了,如何再还回去?”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咱们到节度使府找姓徐的说理去!”

……  张庆贵不愧是在军伍上厮混了半生的老油条,对属下的士卒也十分的熟悉,三言两句的就把众人的情绪挑弄起来。  见火候差不多了,张庆贵道:“就算是找上节度使府,把理说通了又能怎样,也不过就是几个铜钱的事情,难道还能叫你不愁吃喝的躺在家中过活,要是有种就跟老子干一票大的。”

都是军伍上的老油条,还有好些都是在藩镇待过的,立刻就明白张庆贵说的是什么,有的面露雀跃,有人满脸迟疑。  “这扬州繁花似锦天堂一样的地方,诸位兄弟难道忘了当初为何来扬州的?”

众人来扬州还不是被王二变一番忽悠,来这里抢钱抢女人,可是来了之后不过得了些赏钱大多数时间就被拘在营里想想就窝火。  “等杀了姓徐的,扬州城的钱财美女任由众位兄弟取用,也不用担心朝廷会怪罪,这位石兄弟乃是奉赵枢相均旨而来。”

他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石三,“事成之后人人都少不了封赏,若是不成也有赵枢相替我们担着!”

“俺认得他,赵官家的亲兄弟逛窑子时就常带着他。”

张庆贵嘿嘿的笑道:“有些话,不用俺说的太明白,众位兄弟心中有数就好!不只咱们这两千多人,到时候还有郑虞侯麾下的几个营会配合咱们一起行事!”

张庆贵口才也算厉害,一番许诺鼓动麾下士卒便纷纷附和,“那好,这就紧闭营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到深夜随我行事,但有不从泄密者一律格杀。”

两多个时辰足以让张庆贵及麾下士卒做好准备,营中士卒已是披盔戴甲列队整齐,听着三更锣响张庆贵一挥手,两千多士卒就随着他鱼贯出营。  他所在的位置,和节度使府只有一里多路,一口气就能跑到地方,故而也没什么遮掩出了营就撒开腿狂奔。  空旷的街道之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更没有巡街的士卒拦阻,一切都和预想中一样的顺利。看着节度使府的大门,张庆贵不在犹豫,“快快撞门!”

一众士卒扛了个粗大的圆木桩,小跑着冲向府门只一下就将门栓撞断,府门随之大开,不用张庆贵下令所有人都抽刀挺枪的冲了进去。  张庆贵心中却暗暗感觉不妙,节度使府的大门都撞开了,却连一个军衙的亲兵都没有见着,守门的士卒总该有的吧。  他暗暗的勒紧马缰准备随时跑路,不等他拨转马头,就听见府内一阵爆响,刚才冲出去的士卒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隆隆的马蹄声也在黑暗街巷之中响起,从各个方向由远及近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而来,现在若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张庆贵就白在军中厮混多年了。  他惊慌的喊道:“中计了!快逃!”

可是所有的去路都有骑兵疾驰而来,又能逃的到哪里去,胳膊上系着红巾的骑兵将两千余人堵了个结实,远远的停住二话不说就用手里的弓箭朝着他们招呼。  箭如雨下,张庆贵麾下的士卒犹如割麦一般惨叫着倒下,与此同时节度使府和对面的宅院之中,就有冒着火星的东西丢了出来,落在人群之中。  刚一落地,就是一声剧烈的爆响,炫目的火光似是带着庞大的力量,将周围的数人掀翻在地,一个个在地上打滚哀嚎,惨叫声撕心裂肺,比直接用箭射死要可怖的多。  这样的爆炸一连百余下方才停止,造成死伤虽然不过数百,可是造成的精神攻击却是极大。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兵大爷们,缩在街道两侧的墙角颤抖着惨叫呼号,甚至有喊爹叫娘的,已经完全的失去了战斗力。  “停止进攻!”

黑暗中有人下了命令而后迅速的传下去,随着一声锣响攻击终于停止。  徐羡带着众多将官出了阵列,手指叛兵道:“非是徐某不仁,乃是张庆贵不义,今日之祸是他咎由自取。”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惨呼,“太尉饶我!太尉饶我!”

只见叛兵之中有一人起身,蹒跚着腿向徐羡走来,可不是张庆贵本人,九宝立刻带人将他压到徐羡的面前,张庆贵腿上受了伤,手脸之上都是血迹,见了徐羡便叩首求饶,“求太尉饶卑职一命,卑职受人蛊惑,一时生了贪念方才做下对不起太尉事!”

徐羡冷声道:“某才不管你为何忘恩负义,只看你做了什么,九宝拖下去杀了,给他留个全尸!”

张庆贵求道:“太尉别急动手,我要向太尉揭发郑永云,他也参与叛乱!”

他说着就义指徐羡身后的郑永云。  郑永云大声喝斥道:“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胡乱攀咬俺!天色一黑,太尉就传令俺去了节度使府,怎会和你勾结!”

张庆贵神色一怔两眼一转,“老子被耍了……呃……”他低头看看插入胸口的白刃,又抬头看看持刀之人,“郑永云你真狠!”

郑永云抽出横刀,转身向徐羡拜倒,“卑职……属下杀了张庆贵以证清白,请太尉明鉴!”

徐羡笑道:“杀得好,诸位都各自回营看好麾下士卒,切莫再生了事端。”

徐羡转身要回节度使府,九宝问道:“太尉,这些叛军怎么处置?”

徐羡头也不回的道:“一个不留!”

————————————————  虽然已近八月,闽南的天气仍旧热得很,码头之上入目皆是白帆,不时的有巨大的海船进出港口,高鼻深目的胡子,身材矮小的倭人随处可见,还有高丽来的商贾向沿街的商铺和行人兜售酸不拉叽得腌菜。  “泡菜思密达,泡菜思密达!将军尝尝远道而来的珍贵美食吧,吃上一口便终身难忘……”  这位商贾八成是新来的,怕是不晓得兵大爷不是那么好脾气,身穿盔甲的将官将他一脚踹翻在地,用蹩脚的官话骂道:“滚一边去,再敢骚扰老子就砍了你!”

看着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的泡菜坛子,高丽商贾似是失去宝贵的贞操少女,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大声的哭号,“泡菜思密达!”

将官甩手扔了一把铜钱在地上,大步去了附近一家酒楼,进了门就把钱袋子拍在柜台上,“全都给老子换成龙涎烧,再给我拿些凉拌的昆布下酒。”

昆布就是海带,是海边最便宜的下酒菜,即使在码头上扛货的力工也不爱吃它。用最便宜的菜佐最贵的酒,掌柜的不用看也知道是泉州的团练使大驾光临,殷勤的笑道:“罗捉守可是好些日子没光顾小店来,今天总算是盼着你来了。”

罗复邦叹了口气道:“婆娘难产死了,一尸两命,这几日光顾着处理丧事了。“  “哎呀!这么大的事情小人竟不知道,还请捉守节哀顺便。”

“嗯,赶紧的给老子上酒。”

罗复邦说着就要在堂里寻个位子落座,掌柜的却将他拉住,“请罗捉守楼上雅间就坐,今日小店请客以慰捉守丧妻之痛。”

掌柜的说着就将钱袋子拍在罗复邦的手上。  罗复邦指着掌柜笑道:“你这人倒是晓事,不枉我一直照顾你的生意。”

“应该的!应该的!”

掌柜的亲自引着罗复邦上了二楼,选了一间静谧的雅间就坐。  不多时酒菜就流水一般的上来,罗复邦看着满桌子的菜肴,皱着眉问掌柜道:“下这么大的本钱,你可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掌柜的笑道:“并无所求,纯粹只为宽慰捉守而已。”

罗复邦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既然捉守不信,那小人这就把酒菜撤了去。”

“都送来了,哪有再扯下去的道理,有事只管开口,你就是让我杀大王也可以考虑考虑!”

罗复邦说的大王是留从效,比起赵匡胤还是李璟出手阔绰的,同样是割据一方,徐羡只得了个检校太尉同平章事的荣衔,而留从效则是封了晋江王。  “小人什么都没有听见!”

掌柜连连摆手,而后逃也似得走了。  “哈哈……真是胆小!”

罗复邦嘀咕一句,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喝了干净,长出一口气自语道:“听说这烈酒似是都头的买卖,多和几碗也算是还他人情了。”

他放下酒碗,抬手就撕了一只鸡腿放在嘴里转了个圈就只剩下一根骨头,扔了鸡骨头随手又拿了一只蒸螃蟹咔嚓咔嚓一连咬了几口,随即又吐了出来,“他娘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带壳的东西就是吃不习惯,还是开封的羊肉汤饼好吃,若是此刻身在开封,定要把肚儿吃个滚圆。”

听见身后门响,罗复邦以为掌柜的又来了,“不用上菜了,我知道你的诚意就够了,毕竟你也是要做买卖的。有事你只管说,只要不是太离谱的,老子都会帮衬一二。”

只听见有人轻声回道:“若是叫你杀留从效呢。”

罗复邦闻言一怔,缓缓的抬起头来,只见两人站在桌子旁边,一个是形容猥琐的儒生,另外一个是身材魁梧的壮汉,两个人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罗复邦两眼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老大,用手指着两人结巴的道:“你……你二人怎么会在这里?”

李墨白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住,抬手就朝着罗复邦脸上抽了过去,猝不及防之下,这一巴掌被抽了个正着且十分响亮,“你这没良心的,竟然还记得我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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