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哥儿闻言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脑袋上挨了一下立刻闭了嘴。 赵宁秀深吸一口气,让心情平复下来,缓声道:“我若不贤淑,二哥今天的婚事就操办不起来。若换作平常二哥说这样的话就是在讨打,今日看在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就饶了你!”
赵匡胤大笑着拱拱手道:“那我就多谢二姐宽宏大量了。”
他说完还拿起桌上已经空了的酒坛子往嘴里灌。 赵宁秀上前将酒坛子抢过来,“就不要再喝了,洞房花烛夜难道要在酒桌上过不成!都愣着作甚,还不扶他进屋。 仆役七手八脚的将赵匡胤扶进后宅,到了新房陪嫁的丫鬟立刻上前服侍,赵匡胤甩了甩胳膊就将她们轰出门去,别了门栓摇摇晃晃的进到里间。 掀开门帘,只见红烛摇曳,锦缎铺就的大床之上,坐着一个身着凤凰霞帔头戴鸳鸯盖头手里握着黄卷的女子。虽看不清模样,身段却是窈窕,一双柔荑也是白皙修长,多半是个美人。 赵匡胤视若不见,踉跄的来到床前的案几上,伸手拿过果盘里的切好的西瓜,哧溜几声就吃完一瓣,连籽带肉尽数咽到肚里。 他用衣袖擦了擦嘴,对床上坐着的新娘子道:“不知道陛下给的什么封赏?”
只听一个清丽的声音回道:“陛下封妾身为琅琊郡夫人,能有此殊荣说起来是承了郎君的福荫。”
赵匡胤呵呵的笑道:“不知道你的品貌能否配的上这个封号?”
“能否配的上,郎君挑开盖头就知道了。”
“好!就让某看看夫人的才貌!”
赵匡胤一手扶住案几支撑摇晃的身体,另外一手抄起案几的上的称杆缓缓靠近盖头下面缓缓挑开。 盖头滑落,一张娇美的容颜乍现在眼前,只见这女子柳眉杏眼,琼鼻檀口,面如傅粉,唇似点朱,她眉眼低垂含羞露怯,当真是一个美人。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这眉眼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赵匡胤皱着浓眉,让快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运转起来。 快拧成一团的眉毛突然挑开,醉眼也多了几分清明,他手中的称杆落在地上,赵匡胤用压抑的声音喊了一个字,“京……”厚厚的嘴唇一抿嘴又把下面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新妇抬眼看看赵匡胤,“妾身就这般丑陋,惊到了阵前无敌的将军吗?”
赵匡胤突然站直了身子,郑重拱手一揖,正色回道:“夫人确实将我惊到了,某不曾想过能有这样一位娇妻。嗯,某还不知道夫人闺名?”
“月虹,明月的月,虹桥的虹。”
“人如其名,夫人当真温婉如月明艳似虹。”
王氏闻言娇笑一声,青葱玉手掩着朱唇道:“郎君军伍出身,妾身还以为郎君是如我父兄一样豪迈粗犷的军汉,不曾想还是个识得风月之人。”
“军汉亦是有七情六欲的血肉之躯,碰到了钟意的人,即使是块精铁也能化成绕指柔。”
王氏不过是个十七八岁足不出户小娘子,被一个伟岸的男子这番表白不禁转过头去,可是立刻又转了回来,轻声道:“妾身伺候郎君洗漱吧。”
赵匡胤不客气的一拱手,“劳烦夫人了!”
王氏放下手中的黄卷,刚要起身就是一个踉跄,刚才还烂醉如泥的赵匡胤动作极为的灵敏,一个箭步上前将王氏扶住,顺势揽入怀中。 王氏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大概想到这是自己的未来的夫婿,直接就倒在赵匡胤的怀中,耳边有个温热的声音道:“可是坐的久了腿麻了?”
王氏嘤咛一声回道“正是!不过现在已是无碍了,我伺候郎君洗漱。”
她挣脱赵匡胤的怀抱,迈着碎步来到盆架前,拿过崭新的毛巾在铜盆之中濯洗拧干。 刚刚转过身发现赵匡胤已经站在他的身后,王氏踮起脚尖拿着毛巾在赵匡胤的黑脸上认真的擦洗,柔嫩小手又拿过赵匡胤大手,握着那粗大坚硬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擦洗。 洗完手脸,王氏用修长雪白的食指沾满青盐伸进赵匡胤口中,一下一下的来回摩挲,为赵匡胤净口。 非是王氏有什么癖好,用手指沾盐刷牙在那个时候是最普遍的净口方式,这还得是有钱人家才有的条件,要么就是用柳条枝来刷,真正意义上的牙刷大概要道南宋才有。 赵匡胤一动不动任凭王氏在他身上施为,眼底带着难掩的惬意和喜悦,神情更是十分的享受。 洗漱完毕,赵匡义抓住王氏的手腕,“劳烦夫人了,请夫人和我一同饮合卺酒!”
两人坐回床前,清亮的酒水从青瓷壶嘴落入杯中,浓郁的酒香缓缓溢出,赵匡胤端起其中一杯递给王氏,两人各执酒杯缓缓碰在一起,各自饮了杯中一半的酒。 王氏喝了一阵轻咳,粉面呛得通红,赵匡胤连忙的放下酒杯为她轻拍后背,“可是酒太烈呛到了、龙涎烧哪里是女子能喝的,二姐还敢说自己贤惠。”
“没事,妾身饮得了龙涎烧。”
王氏喘了一口气,将自己的酒杯递给赵匡胤,她则是拿了赵匡胤的酒杯,二人将对方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寓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算是完成了合卺之礼。 放下酒杯,赵匡胤拔掉发簪,目光在案几巡视一圈,嘀咕道:“贤惠的二姐连剪刀也没放!”
见墙上挂着一柄横刀,便拔刀在手削下来一小缕头发,扭头又把横刀递给王氏。王氏一脸不解的问道:“郎君是要我做什么?”
“自是行结发之礼!”
王氏面上略带尴尬的道:“可是我只是郎君的……继室,难道郎君之前的那一段没有行结发之礼吗?”
赵匡胤面上微微一怔,笑着回道:“正是,贺氏虽然是我的第一个妻子,可是当时因我年少不懂规矩,新婚之夜并不曾和她行结发之礼,夫人你才是赵某真正的发妻!”
“当真?不曾想我与郎君还能再多一层缘分!”
王氏取下头上的钗环,接过横刀削了一缕头发下来,仔细的将两缕头发编织在一起,两人四目相对似乎彼此间的情谊更浓烈了一些。 (注一,赵匡胤登基后第二年才追封贺氏皇后且没有谥号,直到王氏死了之后才顺便给贺氏上了谥号。二贺氏不入太庙,直到王氏死了赵匡胤给王氏单独建一座庙,贺氏灵位才沾光进了王氏的庙,而且在次室;三贺氏改葬的规格仪仗都不是皇后标准,远低于王氏;四赵匡胤给王氏的谥文和祭文之中多次使用“故剑情深”这个词,这个词是形容结发妻子的。 赵匡胤狼心狗肺不念与贺氏的夫妻之恩,日后负与柴荣之义就在情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