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 钱俶(1 / 1)

乱世中最不缺的就是传奇人物,恰巧吴越的开国国主钱镠就是位草莽英雄,他年少家贫贩盐为生,估计没赚到什么钱,后来就投了军伍,一路做到了镇海军节度使。  后来老领导董昌僭越称帝,钱镠苦劝无果干脆就把老领导给杀了得了越州,占据浙西之地,成为雄霸东南的枭雄。  钱缪曾被唐廷封为越王、吴王,后来又被朱温封为吴越王,钱镠虽是草莽出身却爱兵恤民、心存忠孝,将治下打理得有声有色,堪称乱世之中的桃花源。  按照钱镠的遗训,无论中原王朝如何更迭,其子孙一直以藩属自居奉中原王朝为正朔,可以说是各个割据政权中侍奉中原王朝最为勤谨。  除了自知之明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吴越国一直面临着南唐的军事威胁,吴越国小兵弱必须要一个强力外援,有中原王朝撑腰,南唐宁可去攻闽国也不犯吴越。  都说距离产生美,吴越与中原王朝相隔甚远又无军事威胁,方看彼此顺眼。可是突然派了一支军队到自家地盘上来,吴越国的君臣一下子就慌了,谁知道假道灭虢事情会不会在杭州上演。  红巾都上下都误会钱俶了,他不是只派了一个鸿胪寺少卿迎接,而是带着两位宰相亲自来接,不过他们藏身在码头附近的一处酒楼内。  推窗望去,码头上的景象尽收眼底。一只浩浩荡荡的船队,从钱塘江中缓缓进入码头,临窗而立的两位宰相不禁皱眉。  宰相吴程道:“有这么多船,究竟有多少兵马。”

他扭过头来看着屋内端坐饮茶的年轻男子,“大王怎么就轻易的放他们进来了。”

这年轻男子就是吴越王钱俶了,他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生的浓眉大眼方面大耳,穿一袭白色长袍,手里捧着一盏清茶,小口的品味。  面对臣子的质问,钱俶充耳不闻,“这雪顶含翠当真美妙,百喝不厌!”

见钱俶这般模样,另一位宰相元德昭也急了,“人家已经兵临城下了,大王怎么还有还有心思饮茶。”

说着衣袖横扫,桌面的茶具尽数翻倒。  钱俶也不恼呵呵的笑道:“两位爱卿不必着急,他们派来的军卒不过只有一千多人,床上装的都是货物,昨天那使者已经说的十分清楚。”

吴程贪道:“大王怎可轻信周军使者说的话!不可信!不可信!”

“本王没糊涂到当面问他,给他灌了几碗黄酒,派了两个美姬侍寝,就糊里糊涂的全都说了。”

钱俶神色一凛望着两位宰相道:“就算本王拒绝,他们就真的不来了吗?”

两位宰相立相视无语,吴程良久才道:“郭荣不是糊涂人,想要一支船队就占了吴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是臣下过滤了。”

“正是,我钱氏三代五人经营五十年的地方,若是被一支没有根基的舰队占了去,那也只能是我钱氏无能!”

元德昭道:“大王也不可掉以轻心,小心他们在杭州城里拉拢人手。”

“本王晓得!”

“不知道这次领军而来的是周国的哪位大将?”

钱俶突然笑笑道:“说到这个就有趣了,郭荣这次派来的并非是什么大将,此人年龄不大却有几分名声,雪顶含翠就是出自他手,郭荣征讨淮南此人更是大放异彩。”

元德昭笑问道:“莫非是徐羡?”

钱俶道:“元爱卿也晓得他?”

“臣好诗文,听过他的两首好词,今日倒要见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吴程突然道:“大王他们下来了?”

三人立刻到了窗边,只见那些靠岸的船只上下来一队队盔甲整齐的士卒,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士卒在陌生的码头能够迅速的集结,即使在跑动之中队形也不凌乱,尤其是步伐整齐响亮在地上带起微微尘土,隐隐的透着杀伐之气。  吴程虽然是个文官却知兵善战,是钱俶最信任的大将,见了已经聚成一个方阵的红巾都士卒,不由得赞道:“他们胳膊上都系着红巾,大概就是就是名震淮南的红巾都了,果然是难得的精锐。只是不知道那个叫徐羡的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说话间红巾都方阵分成两列,大吼道:“请总管下船!”

接着就见一个银甲将军从船舱出来,只见他身姿挺拔器宇轩昂,迈着大步走向船头,盔甲闪耀,披风微动,脚下龙行虎步,虽看不清五官,钱俶仍旧不由得赞道:“果真是人中龙……”  他的话突然打住,只见徐羡刚刚榻上下船的木板脚下一滑滚了下来,那模样当真是狼狈极了。  噗嗤,钱俶不禁笑出声来,“是个有趣的人,咱们回宫吧。”

“谁他娘的在船板上吐痰了!”

徐羡心中怒吼,要不是是这一身沉重的盔甲,以他的身手何至于摔得如此狼狈。  这群混账玩意儿,见他出丑竟不过来扶他,依旧像是木头桩子似的杵着,还不如迎接他的吴越国官吏殷勤。  几个官差慌忙将徐羡扶起来,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上前紧张问道:“徐总管没伤到吧。”

徐羡吐掉嘴里的泥巴,“本官征战多年,摔了一跤能有什么大碍,你就是吴越的鸿胪寺钟少卿吗?”

中年官员拱手回道:“正是钟某!奉大王旨意前来迎接总管。”

“劳烦钟少卿了,请带本官速去见贵国大王吧。”

鸿胪少卿道:“大王说总管舟车劳顿,还是到鸿胪寺休息一夜,明日再接见总管。”

“恐怕不行!本官奉天子之令来贵国,并非是寻常出使乃是为了紧要军务。海上已经耽搁多时,烦请立刻带本官见大王。”

“总管稍等片刻,下官这就进宫通禀。”

鸿胪少卿这一去,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回来,说钱俶要在宫中接见他。  徐羡把红巾都的众人留在城外叫他们找一块空地扎营,不然带着他们到城中走一圈真的是耀武扬威了,他只带了李墨白一人,跟着鸿胪少卿进了杭州城。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是宋朝才有的,而此时的杭州依旧能称得上人间天堂。北方的城池没有不遭过战乱的,东西两京亦不能幸免,长安几近成为废墟。  杭州几乎看不到战乱的痕迹,街市虽没有十分的繁华却干净整洁,往来百姓并非满身绫罗却衣衫齐整,就算连乞丐都比开封的看着干净。  徐羡骑马缓行跟着鸿胪寺少卿一直到了宫门外,守门的侍卫将他浑身上下搜了一遍,收了他的随身携带的横刀才放他进宫。  吴越的王宫不算大,更谈不上富丽堂皇,是因为钱镠在位时谨慎克己不敢逾制僭越,不过殿宇却修的十分精致古朴。  徐羡一路之上则是不时的看一眼那些宫中侍卫,皆是清一色的制式盔甲,兵刃也是寒光闪闪,这样的装备比殿前司要精良多,只是侍卫本人无论强壮与否都没有中原士卒的凶戾之气。  鸿胪寺少卿带着徐羡绕过正殿,到了后面的一处小殿,门前的宦官入殿禀告很快出来,“大王请三位进去!”

徐羡迈过门槛进到殿内,正前方是一面华丽的屏风,屏风下面是位头戴冲天幞头身穿红袍的年轻男子,他扶着案几盘腿而坐,带着几分的慵懒。上首则是一个壮硕的老者,跪坐在蒲团上,见徐羡进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就上下打量,让人很不舒服。  徐羡倒是微微错愕,殿中没有高桌也没有矮凳,叫他以为自己到了倭国或李朝,他上前几步冲着正上方的年轻男子拜倒,“外臣见过大王!”

只听一个爽朗的声音道:“本王与总管皆是周天子臣属,何来外臣一说啊,哈哈……”  “是下官失言了,请大王见谅!”

钱俶一伸手道:“无妨,徐总管请坐。”

徐羡起身扭头冲着身后的李墨白打了个脸色,李墨白立刻上前递上一份礼单,徐羡道:“这是陛下给大王的赏赐!”

钱俶连忙的起身到一旁拜倒伸手接过,而后起身道:“总管应该早说,本王当沐浴焚香才好接陛下赏赐。咦,怎么有两份?”

李墨白往袖子里面一摸,“弄错了,其中一份是我家总管赠与大王的些许薄礼。”

钱俶回到位子拿过其中一份礼单翻看,“五百匹马,五百坛酒、五百斤盐,总管出手真是阔绰,只是为什么没有茶呢,总管的雪顶含翠本王可是喜欢的很啊!”

“大王勿怪,雪顶含翠陛下的赏赐里面就有,下官可不敢抢陛下风头。”

“哈哈……有茶就好!总管请坐。”

徐羡坐到另外一侧蒲团上,开门见山的道:“陛下的敕旨想必大王已经看过了,下官所谓何来大王也十分清楚,不知道大王准备何时出兵唐国。”

钱俶向西北一拱手道:“陛下旨意本王自然不敢怠慢,已经筹备好兵马随时可以出发,就等着陛下的号令了,不曾想总管先到了。”

“哦,寿州被围困多时,怕是城中粮草已尽,应该撑不了多久。一旦攻克寿州陛下定然渡江,我等在南路自当随时响应,自是出兵越早越好,不要等陛下兵临金陵城下我等还被堵在常州。”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位老者突然笑道:“陛下雄才伟略,这回李璟怕是亡国身死了。”

钱俶忙介绍道:“这位是吴相公!”

徐羡一拱手道:“下官见过吴相公,吴相公误会了,陛下这回只要拿下淮南之地而已,并不想攻克金陵。”

有道是兔死狐悲,即便南唐是敌国一旦灭亡,吴越必定心生惊惧。刚刚这位吴相公明显的是在出言试探柴荣的计划,徐羡也只好诚实作答,为的就是打消吴越君臣的疑虑。  吴程故作惊讶道:“陛下为何不趁机彻底灭亡唐国?”

“呵呵……吴越和唐国相邻,想必知道唐国的实力。唐国地广人多,有长江天堑做阻隔,想要彻底并吞南唐,没个数年经营怕是难以稳固,而陛下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哦!”

吴程道:“莫非是圣体有什么不妙?”

徐羡摆手道:“并非如此,吴相公想必听过辽国这两年并不安宁。”

“知道!”

吴程捋须道:“难道是陛下想趁机北伐辽国?”

“正是!燕云之地并入辽国已经二十年之久,每每想到我中原子民被契丹蛮子驱使奴役,陛下便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无一日不惦记着光复燕云。  陛下征讨唐国,实则是为北伐做准备,只要周军能饮马长江叫李璟俯首称臣无力北上便可,待收复燕云之后,唐国可徐徐图之。”

吴程向钱俶微微点头,似在肯定徐羡的说法,钱俶不动声色胸口却缓缓的塌了下去,似乎长出了一口气,“陛下胸怀万民叫小王钦佩,我两万吴越男儿就交给总管指使,以总管之威名想必唐军定望风而降。”

“大王可是看了敕旨的,陛下说的清楚下官是客将,下官万万不敢违背圣意,下官及属下千余人皆听大王号令。”

钱俶叹口气道:“既然如此,小王就不客气了,请总管为大军副将,明日随吴相国一同出征北上。”

徐羡俯身一拱手道:“喏!”

钱俶起身将徐羡扶起来,笑道:“请总管先回鸿胪寺稍做休息,等到了晚间小王设宴款待总管,既为接风也为践行,总管可务必要赏光呀!”

“恭敬不如从命,下官晚上一定到!这就告退了!”

徐羡拱手告退刚一转身,就听见门外有人喊道:“九哥,九哥,我的小花又不吃食了!”

接着就见一个进门里,不偏不倚的和徐羡撞了个满怀,徐羡没什么事,对方却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徐羡这才看清对方模样,只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头扎双丫髻,穿青色短襦,她五官挤成一团,鼻孔中有鲜血流了出来,而她手中竟然拖着一头熊猫!  他不仅讶然出声道:“这里怎么会有熊猫!”

地上的小娘子却呲牙咧嘴的冲徐羡吼道:“你是哪儿来的铁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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