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羡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符丽英反倒是先开口,问道:“见殿直无恙,丽英便安心了。”
徐羡拱手回道:“有劳丽英娘子挂怀,不知你在宫里生活的可还习惯?”
符丽英笑道:“我在宫里衣食不缺,平常帮着皇后看顾一下皇子公主,倒也无忧自在。”
“那……就再好不过。”
“今日梁王心血来潮给弟妹说起憨猪,一时兴起就叫人把憨猪载到宫里来,倒是麻烦殿直往宫中跑一趟。”
“不妨事,乃臣子应尽之本分!”
符丽英走到阿宝跟前,“说起来我也事第一次见到憨猪,当真是憨态可掬。”
她伸手摸了摸阿宝的耳朵,阿宝立刻回敬了一个喷嚏,吓得她又连忙缩手回来,见阿宝没有其他动作就掩嘴咯咯一笑,她怀中的女婴却吓得瘪嘴要哭。 “公主素来胆小,这儿就交给殿直了。”
符丽英抱着女婴回到亭子里,留下徐羡陪着两位皇子玩耍。 小孩子大多喜欢毛绒绒的动物,他们与动物玩耍不外乎摸一摸揉一揉,而后不停的喂东西,即便阿宝的肚皮已经涨成了球两位皇子也不住手,见阿宝不吃了就固执的认为它是生病了。 阳哥儿很认真摸着毛绒绒的熊胳膊把脉,并且一口咬定阿宝是得了胃疾,也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一捆人参给阿宝治病,看着阿宝一连吃了十余根百年老参,徐羡就知道刘婶家的大黄最近又要倒霉了。 时间过得极快,似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正午,御膳房将午饭送过来,两位皇子立刻抛弃了阿宝,跟着符丽英进到殿中用饭。 胡吃海塞了半个上午阿宝是不用吃饭了,可徐羡还饿着,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就见张德钧端个托盘过来,“这是符小娘子给殿直的。”
徐羡笑着接过来,到了亭子里面慢慢的享用,刚刚吃完就见宫女宦官尽数由殿里出来,径直的出宫苑的大门,王德钧把大门闩上就不声不响的守在了一旁。 徐羡这会儿要是还看不明白,他的脑袋就可以砍下来当球踢了,放下筷子几个健步就进到了殿中,只见符丽英正坐在椅子轻拍着睡着了小公主。 符丽英见徐羡进来,就做了禁声的动作,而后将小公主抱到里间,回来时轻声的道:“三个小人儿都在午休,你说话小一点声,不要吵醒了他们。”
她径直的坐到椅子上,一副审案的口味,“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徐羡轻笑一声,紧挨着符丽英坐下,“难道不是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借着梁王看阿宝的由头将我从家里请来,现在又把人都支走了,你意欲何为?”
符丽英翻了白眼,“你心知肚明,听说你在淮南差点战死,今天特意将你找来,看你是否还全须全尾,还想听你说几句暖心的话儿。”
“你倒是胆大!”
“德太妃身体欠安已经不问琐事,皇后不在后宫上下便都听我吩咐。再说我又不是皇帝的女人,宫规律条可约束不了我!倒是你小心翼翼,从前夜闯王府的勇气哪儿去了。”
徐羡听得出来符丽英话中满满的哀怨,他心中越发的愧疚,“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胆小了,我已是成了亲,我怕坏了你的名节,我怕你嫁不到好人家!”
符丽英突然伸手在徐羡胳膊上狠狠的掐一把,咬牙道:“我的名节早就让你毁了,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徐羡咬着牙不吭声待符丽英松了手才道:“其实……陛下是个好人选。”
谁知符丽英却道:“他不会钟意我这样的女子,你知道为何?因为我心里已是容不下旁人。”
他纵然知道符丽英对他情深,可从未向他这般直白的表明过,最难消受美人恩,徐羡心中乱作一团叹道:“叫我如何是好!”
符丽英面上升起两团红晕,用羞赧的声音道:“那你就补偿给我!”
“怎么补偿?”
符丽英咬着银牙嗔道:“做你想做的!”
她说着抬起头还闭上了眼睛。 “这……这里是在不方便,动静太大在惊醒了三个孩子。”
符丽英脸红立刻红成了虾子,“龌龊,我是说叫你亲我!”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符丽英说出来的话,见她已是重新闭上了双眼,微微的抬起下巴露出优美雪白的颈项,徐羡再难遏制心中的冲动,用微弱的声音念道:“对不住了,宁秀!”
徐羡上前一步缓缓的揽住符丽英的腰肢,能感觉的到她的身躯都在颤栗,低头望去只见她长长的睫毛频频闪动,两人皆陶醉在浓情蜜意之中不能自拔。 啪! 看着徐羡捂着脸出去了,符丽英叹气道:“现在已是有了肌肤之亲,阿姐不会再逼迫我了吧。”
—————— 过了一夜,徐羡在南门外与白延遇合兵一处一同南下,疾行数日便到了颍上,柴荣的行辕就在这里,因为这里离寿州很近而且在淮河以北,这般做并非只为柴荣自己的安危,也是为了百官和皇后的安全考量。 徐羡和白延遇刚要入营拜见,就见李谷从辕门出来,两人连忙拱手拜见,“见过大帅!”
李谷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叹道:“今日见你两个完好无损,便能回去安心料理政务了。”
“李相公是要回东京?”
“正是,老夫刚刚卸下淮南都部署的官职,此番南征险些误了两位的性命,有这一回老夫自知不是将帅之才,以后还是做些顺手的差使好。”
虽然徐羡和白延遇两个曾在背地里将李谷的女性亲属都慰问了个遍,可是他们明白无论是谁坐在主帅位子上都会做那样选择,并非是李谷刻意针对,故而心中并不真个怨他。 与李谷寒暄几句目送他骑马北去,而后两人就进了行辕,得了亲卫禀报柴荣立刻召见,两人刚刚进了皇帝的大帐,尚未向柴荣失礼,就听见李廷芳尖利的嗓音,“白延遇接旨!”
白延遇立刻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只听见李廷芳道:“虎捷军左厢第五军都虞侯白延遇阵斩敌将杀敌有功,加封怀远县候,检校中书令,领匡国军节度使,待淮南战事完结即刻赴任。”
白延遇闻言脑袋重重的叩在地上,“臣叩谢吾皇隆恩!”
他言辞之间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兴奋,如果说举子们以金榜题名为荣,武人则是持节为傲。当了节度使那就相当于鲤鱼跃龙门,成为一方诸侯,煊赫的空头衔也就跟着来了,就是皇帝位子也敢想想,不激动那才是怪了。 “恭喜白令公了!”
李廷芳将圣旨送到白延遇手中,就退到到柴荣身边再没有动作。 徐羡不由得问道:“我的封赏呢。”
柴荣笑道:“朕不是已经封你为轻车都尉,定远县伯了吗,难道这些还不够?”
“够了,谢吾皇隆恩!”
徐羡拜倒叩首。 老穆头道:“看你那臊眉耷眼的样子,明显的对陛下心怀不满。”
柴荣笑道:“你来之前朕已是升你为殿前司都虞侯,还叫随行吏部的官员存了档!”
“只升了一级?”
“你还不知足吗?朕也是没有办法,你若不想接白爱卿的职位,也可以到郑州任个防御使,难道也想镇守一方不成?”
白延遇劝道:“某在军伍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你才多大年纪就是从五品的官职有什么不知足的,敢跟陛下讨价还价,真是没有规矩,还不赶紧的谢恩!”
他说着就摁住徐羡的脑袋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徐羡抬起头来道:“陛下,殿前司岂不是有两个都虞侯了,这样的话我与赵虞侯行事容易冲突。”
“不冲突,你仍旧管着小底四班,只管把红巾都扩建到两千人,分成四个营,营指挥皆由你自行任命!”
“喏!”
二千精骑算是一股不大不小的战力,关键完全的听由自己指挥。即便是赵匡胤这个正式的都虞侯,想要调动这么多的人马,也得由张永德点头才行。 柴荣的任命,让小底四班不再是单纯的幼军,更叫徐羡隐隐的超越赵匡胤成为殿前司二把手的势头。 离开柴荣的大帐,徐羡就领着红巾都进到行辕,择了一块空地扎营,刚刚躺下喘口气,就有人找上门来,正是在长乐楼中结社的十兄弟。 李继勋将徐羡从地上拉起来,“你小子升了官职,却不来找兄弟们庆贺是何道理?”
韩重赟揪着胡子道:“是没道理,从前元朗在咱们头顶上也就罢了,现在年龄最小的却爬到了最前面,好没道理,真是好没道理……” 众人挨个上来与徐羡说话,有人真心恭贺,也有人言语泛酸,人性便是如此,别说是义社兄弟即便是同胞血亲也一样。 “都给我让开!”
赵匡胤分开众人,抱着一坛子酒过来,“什么狗屁兄弟,说来帮知闲庆贺连一点酒肉都不带,要你们这些兄长有何用!”
赵匡胤五大三粗甚至有时候不修边幅,可无论什么时候跟他相处,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李继勋道:“知闲升官那是他用命搏来的,你们若有本事尽管提刀去挣,谁在说话不中听老子这就跟他恩断义绝。”
“虽然小弟升官没带上诸位兄长,可是发财的事情却不敢落下,最近有小弟有一桩买卖,来前已是在京中安排妥当,还到诸位兄长家中请嫂嫂们入了点股份,不敢说能教家中日进斗金,衣食不缺不总没有问题。”
“当真?知闲挣钱的本事你们都是知道的,他能看在眼里的买卖绝不是仨瓜俩枣的,只管叫你们婆娘坐在家中收钱吧。”
“有这样的兄弟,那是咱们大伙的福气!”
“废话少说赶紧的喝酒!”
一坛酒十个人分没有多少,又在军中也不好多饮,一人两碗就见了底而后各自散去。 .赵匡胤脚下慢了一步对徐羡道:“都是军伍上的粗胚说话难免不中听,难得你不往心里去有好处还能想着他们,以后他们知道你的为人,即便你年少也会服你!”
徐羡开玩笑似的道:“那你服不服我!”
“呸,才刚刚立下点功劳就沾沾自喜,看我改日杀敌立功,叫你瞧瞧什么是真本事!”
柴荣虽然早到寿州半月,可并未对寿州城发起攻势,一直在为寿州城量身定做各种的攻城器械,做战前准备。 为此他从淮河北岸的州县征调了大量的工匠民夫,颍上行营附就有近十万人。 一直忙了约有一个月,过了上元节终于柴荣终于决定向寿州发动攻势,他提前一天移驾至寿州城外的军营,第二日天色不亮就起身升帐。 徐羡在营门外并没有看到太多的周军士卒,而是看到无数的民夫,他们人人推着一辆装满土石的小车,他们身上没有一件护具,衣衫都显得有些褴褛,那块在车把上隆起的坚硬牛皮大概是他们唯一的遮挡。 徐羡好奇问赵匡胤,“这是要做什么?”
赵匡胤笑笑,“还能做什么,自是填护城河。陛下围着寿州城早就巡视了多回,他说寿州城高池深,主将善战,士卒用命。想要拿下寿州怕是取不得巧,只能按部就班的来,这填河只是第一步。”
碰上刘仁瞻的对手确实取不得巧,不过照柴荣的这个架势也不知道要耗上多少时间,搭进去多少人命。到了寿州城外才发现柴荣的手笔果然不是一般的大,李谷攻城时也不过用了不到百余架投石车,而此时在寿州北门外的投石车一眼数不过来,杠杆如林,怕是不下千架。 士卒抱着粗糙石球装入皮兜,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柴荣一声令下,就是千弹齐发。 谁知柴荣却道:“朕亦不愿生灵涂炭,老穆头你到城下问一问刘仁瞻是否愿降,朕愿高官厚禄以待……罢了,朕还是亲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