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贯就能让柴荣拉下脸来对相国寺下手,徐羡更怕他因为三百万贯对自己下手。罗复邦刚刚把慧能扔在地上,韩重赟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前质问,“那三百万贯藏哪儿来,快点交出来,不然老子这就砍了你!”
慧能却抬起头来笑道:“你们这么快就把账本合算出来了?”
韩重赟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他娘的少废话,赶紧的把钱交出来,不然就打得你皮肉开花! 慧能趴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千万莫要动手,说起来贫僧掌管寺中财物也不十几年的时间,也知道寺中的铜钱和账册对不上。曾经找住持说过,住持却说钱财身外物不必太过看重。”
“这话听起来真讽刺,既然钱财是身外物又何必累积这么多!”
徐羡走到他跟前质问道:“本官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把钱贪墨了,若是查出来你有鬼那就掉脑袋的事。。”
慧能苦着脸道:“哎哟,殿直冤枉死贫僧了,贫僧哪有胆子贪墨那么一把大笔的钱财,前两年才开始往外划拉钱,总共也不过七八百贯而已,啊!啊!……” 韩重赟可没那么客气,一连往慧能身上甩开了十几鞭子,打得他满地打滚却也不说,徐羡拉住韩重赟劝道:“事到如今他没有必要撒谎了,看来是真的没有,问他不如去问住持和尚。”
王朴也道:“这相国寺年代久远,兴许还有旁的暗道地宫,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最好能够找个懂行的再找找。”
徐羡一拍大腿,“说起来我手下正好有两个懂行的,你们去问住持和尚,我带人去找暗道地宫。”
徐羡嘴里说的两个行家自然是指盗墓贼出身的赵珂、赵信兄弟,作为摸金校尉的的传人,什么风水秘术、寻龙定穴的本事应该会的,在小小相国寺里找个暗道地穴应该不是问题。 他满心期望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异术,谁知宿醉刚醒的两人却说什么风水秘术、寻龙定穴,听也没有听说过。 “没有这些手段那你们是怎么找墓穴的?”
赵珂嘿嘿笑道:“殿直真是会说笑,在关中墓穴哪儿还要找,见了个土包子直接挖下去,十之八九就能挖对,说起来河南就差得远的,土包里头埋得都是些成堆的枯骨!”
徐羡只当自己什么都没问,带着红巾都好几百口子人在相国寺翻找,水井也下了,地砖也翘了,就连灶台下面都没放过,半点踪迹也没有。 早饭都没有吃,忙活了半晌徐羡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刚刚在寺庙的厨房里面找个蒸饼夹了些豆干坐在廊下大口的嚼着, 尚没有吃完就听见旁边一阵嘈杂之声,只见几个红巾都的士卒围在一起,一个个面红耳赤的,似乎在抢什么东西。 “这是俺的,这是俺的……”大魁就像是发狂了野猪拽得对面的几人脚下踉跄。 徐羡走过去骂道:“昨天每人拿了一锭银子还不知足,都给老子放下!”
几人到是听话,见徐羡过来散开,把东西丢在地上。 看地地上一尺高金灿灿的佛像,徐羡不由得骂道:“我当时什么好东西,这么个破烂玩意儿也值得你们撕破脸皮抢,也不嫌丢人。”
他说着便一脚踢了过去,周围的几人连忙的出声叫住却已经来不及,当徐羡的脚和佛像接触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这群和尚把钱藏在哪里了。 徐羡家里也有一个差不多大小的金身佛像,是石膏捏出来的,不过十文钱而已,眼前的这只显然不是,竟然是铜铸的而且是实心的。 “啊——” 在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后,徐羡顾不得脚疼径直的去了大雄宝殿,几位年长的僧人盘坐在佛像前,住持和尚居中,手中不疾不徐的敲打着木鱼,两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韩重赟就在一旁,豪横的伸着一只手吼道:“快把钱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住持和尚淡淡的道:“钱财不都已经被你们抄去了吗,贫僧哪儿还有钱。”
“和账上明明差着三百万贯,就算你把那些钱吞到肚子里了,今天也得给老子吐出来!”
徐羡瘸着腿上前道:“韩兄别急,钱已是找到了。”
韩重赟闻言喜道:“当真?这下总算是能交差了,钱在哪里?”
“可不就在你眼前!”
徐羡伸手指向眼前那堪称恢弘雄伟的佛像。 韩重赟闻言一怔,而后大笑着走向佛像,抽出横刀用刀柄使劲的敲打着,没有碎屑乱飞,只有轻微的脆响,“哈哈哈……实心的,这么大个佛像也不知道能铸多少钱!”
一直很淡定的几个老僧见状齐齐的站了起来,住持和尚大声斥道:“这可是佛像,你们不能毁了!”
苍老的声音之中满满的愤怒。 “哼!老子偏要毁了又如何!”
韩重赟向殿外吩咐道:“兄弟们去拿绳索来,将这佛像拉倒,王知府麻烦你叫人去找些工匠将这佛像给分了。”
殿前司的士卒立刻找来粗大的绳索,直接在佛像身上攀爬,将绳索套在佛像的脖子上,几个老僧再也按捺不住连忙上前拦阻。 可惜他们不是金庸笔下的武功卓绝的大和尚,老迈身躯只需轻轻一推就能踉跄倒地,被几个士卒围在墙根动弹不得。 一连套了五六根长长的绳索方才作罢,近千士卒从殿内一直排到殿外,大声的喊着号子一同用力,不知道端坐多少年的佛像却只有轻微的晃动。 几个老僧再没有半分的骄矜淡定,一个个匍匐在地,脑袋在地上磕得嘭嘭作响,不多时额前已是鲜血淋漓。 “几位上官这佛像与你们来说是几十上百万贯的钱财,可是对贫僧来说却不过是心中向往之所在,请怜我等一片向佛之心,就饶了这座佛像吧。”
徐羡本想劝上去,王朴已然开口,“既然只是一座佛像,泥塑木偶刷上金漆一样富丽堂皇装点门面,于信者无论泥塑木偶或是铜铸金身没有区别。 大师以铜铸佛,我等看来不过是堆砌的铜料,我等无心毁佛,其实亦不过是分割铜料。佛乃造化之主,不拘泥于形制,岂是我等世间俗人所能毁弃。 难道因为没了佛像,大师便不在信佛了吗?昔日佛祖割肉饲鹰,今日又何惜几座佛像兼济天下,能救万千黎民于水火,方显佛祖大能慈悲,才对得起僧众百年筹钱之功。大师以为呢?”
血迹顺着额头缓缓流下来,低落在雪白的胡须上十分的醒目,住持和尚面上的悲戚之色渐渐收敛,合十颂了声佛号便不再说话。 佛像缓缓的倾斜,眼看着就要倒地,徐羡大声的招呼殿内的众人避让。谁知那沉默不语的住持和尚却突然冲了过去,举着枯槁的双手似要这庞大佛像托举起来,无论如何都是来不及救,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鲜血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