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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终章(1 / 1)

这一次的交战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如今北冥国力日益衰弱,一年前那场战役已是险胜。瑟南帝在听到开战第一时间就立刻派遣了一大批军队前来支援,可因京城与泉溪本就相隔万里,时间便显得如此漫长。护城墙上,李凌燃神色凝重,褚夏士兵的驻扎地与泉溪不足百里,如果援军再赶不到,泉溪只怕......与褚夏交战月余,他身的战甲也已出现多处破损,满脸疲惫,握剑的手微微发白。阳春三月,泉溪的梨花开的艳丽香飘十里,李璟月站在梨花林外,脚步却迟迟未向里移动分毫。她忽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有硬茧的地方都被磨出了血痕,五指收拢。突然她,像是被什么折磨得再也忍不住了似的,一把扯下腰间的佩剑二话不说就冲进了梨花林中。“为什么!”

“为什么!!!”

她怒吼着,不停的用剑将眼前那些盛开的梨花斩断,粉碎,为什么要开得这样茂盛,这种颜色真是丑死了,碍眼!去死!去死啊!!都给我去死!!!噼里啪啦,树枝断裂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响起,纷纷扬扬的花瓣散在空中,落在她的头上,落在她带血的衣襟上,眼前的盛景是那样碍眼,花香顺着鼻息侵入身体,李璟月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几欲作呕。她斩了许久,可是梨花林实在太大了,无论她如何费力,所斩断的也不过凤毛麟角,啪!的一声又一树梨花应声倒地,紧接着李璟月的手一松利剑自手中滑落,顿时她整个人也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了一般重重跌跪在地上。一片残花,满目泪痕。有人踩断了地上的枝丫,走向她。那人在她身旁轻轻蹲下,下一秒她就被人拢入了怀中,谁也没有说话,那个人只是在李璟月哭的愈发厉害时收紧自己的双臂。“白钰......”李璟月低低唤了一声。“我在。”

除此之外再没有过多安慰,可奇迹般的只这一声,她心中的烦躁终于被安抚,可是很快却又被另一种情绪所笼罩,最终李璟月双肩颤抖,浸湿了那人的胸膛。她还想说许多话,可是唤出一声白钰之后却是无论如何也再开不了口了。心口发堵,喉间发涩,动了动唇发不出半分声音。她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那些话,为什么赢不了,为什么还没有结束?白钰,她不想打仗了,那些人每日每日的死,战场上的刀太快,一下子就可以带走好些人的性命,怎样才能不打仗,怎样才能结束?喉间太难受了,这些话她说不出来,于是便也没人能回答她。这天之后那梨花林就再也留不住人们匆忙的脚步,引不来任何人的驻足。变故发生在一个深夜,没有任何预兆。泉溪还没有等来京城的援兵,一场腥风血雨的掠杀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帷幕......这一战的开端与以往的任何一次战斗的开端不无不同,李璟月白钰等人同李凌燃士死抵抗着褚夏国的再一次进攻,然而意外常常就起源于一个你自以为无比寻常的一个夜晚。褚夏国发动全部兵力,这一夜,双方都杀红了眼,李凌燃重伤!“阿爹!”李璟月一咬牙,加快了自己挥剑的速度,李凌燃受伤了,她急于去查看李凌然的状况,已经顾不得该如何一刀致命,看见机会就是一剑刺过去。即便如此,战场上站着的北冥士兵还是越来越少,这一仗她们注定赢不了。“白钰,带小梨走!”

李璟月原本还在与人厮杀,听见李凌然嘶吼的声音她猛的回过头,李凌燃竟是已经被敌国将领擒住了,他双膝跪地,脖子上还架着对方的刀,皮肤破裂渗出血迹。“阿爹!”

她大唤一声,那边白钰已经闻声赶过来,拉住她的手就要带她离开。李璟月赤红了双目,她微眯了下眼,带血的剑在手中顺力一倒,剑锋朝下,举起手,剑峰正对擒住李凌燃那人。她将剑掷了出去,正对心脏,及笄之后她瞄准的猎物从来都是一击毙命,从为未手,这一次也一样。夜间,火光摇曳,四周的厮杀之声是如此喧闹。锐利的剑锋刺入血肉,因为太过用力,头上一直紧别着的那根梨花簪竟然掉落了,本是木质的簪子按理说不该如此脆弱,可那簪子却是在掉落是瞬间一分为二。乌发披散,那一剑李璟月是怀着必杀的心掷出去的,用了十足的力气,她此刻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整个人都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就连白钰那只原本紧握住她的手也在霎时松开。“走啊!”

白钰率先回过神来,他重新抓住李璟月的手,拼命往前跑。紧锁的城门被人由外向内强行撞开,百姓大叫着四处逃窜,没来得急逃走的北冥士兵则永远沉睡于这片土地。褚夏国的军旗矗立在泉溪城内,天光破晓,仅一夜之间泉溪城便全部沦陷!其间,白钰带着李璟月四处逃窜,东躲西藏。自逃离战场后李璟月便一直沉默着,这会却突然甩开了白钰的手,“白钰,我阿娘!她还在城内,她一个人在家,我要去找她!我得去找她!”

她眼底一片青黑,说这句话时却好似闪着异样光,如同一个溺水之人在拼命扑腾中终于抓到了一根可以救命的藤蔓。“好,我陪你去,但你不要乱跑。”

白钰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如果李璟月留心就会发这是第一次白钰将情绪如此直白的展露在脸上,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其他事了。城破之后,将军府被重兵把守着,想进去并不容易。于是李璟月和白钰等到晚间换班时才找到空子偷溜进去。将军府本就不大,找起人来很容易,可是他们在府内转了三四圈,每一个能躲的房间都被她找遍了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影。“能去哪呢?”

“你说她一个人能躲到哪里去呢?”

终于再找到第五圈的时候李璟月慌了。白钰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搂住她的肩轻声安慰道:“你先别急,没找到自少证明伯母现在可能是安全的没有被抓。我们先离开这里,我陪你慢慢找,别慌。”

李璟月点点头目光涣散,白钰带着她离开之前,又回头朝屋内看了一眼。他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李璟月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特别是在那件事之后,白钰就更加不忍开口了,也许伯母真的去了其他地方也说不定,还有父亲,也不知他现在如今是否安好?几日后,二人陈清言在一间破庙内找到了他们。陈清言将他们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在确定她和白钰安然无恙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我们找了一辆马车,我们先出城。”

他话一出口,白钰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李璟月。只见她呆呆望向陈清言喃喃道:“老陈,我还不能走,阿娘不在家里,我没找到我阿娘。”

陈清言沉默片刻,突然上前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道:“夫人我们已经找到了,就在马车上。这里现在太危险了,小梨听话,我们先出城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李璟月的脸上才露出些笑容,“阿娘已经被你们找到了吗?我就说现在外面那么乱,她一个能去哪呢?原来是与在你们一起啊!”

李璟月对他们弯了弯眉眼,“我去看看她,她肯定担心坏了!”

她走后,白钰才沉声问道:“夫人,当真在马车上?”

“在的。”

陈清言轻声回道。白钰正打算跟上去就听陈清言又唤了他一声,“小白。”

白钰停下脚步,有些不明所以。陈清言继续道:“撤退的时候,军师坐在营帐内说不与我们一起走了,他让我们去京城找戚太尉告知这里的情况,还有,军师还让我们给你带了一句话,他说泉溪是第一次与你娘见面的地方,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陈清言就这么看着白钰的声音已经哽咽,他闭上眼,“还有夫人她......”还未待陈清言说完就见白钰已经快速跑了出去。白钰一出来就见李璟月跌坐在马车上。白钰犹豫着走过去,一步两步,终于瞧见了里面的场景李夫人躺在那里,白布覆面......冯嘉年红着眼眶看向他们,“我们赶去府里时,夫人已经......”他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那三个字“自刎了......”白钰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他弯腰走进去,将李璟月揽进怀里。 尸体上的白布已经被掀开了,只才揭到胸前,能看见脖颈上那条骇人的刀口,胸口衣襟上的血迹都已经干透了,面部被人清理过如今只能看见一片惨白。白钰抱着李璟月的双手紧了几分,动了动唇,却已再不能言语半分。半晌之后,李璟月从白钰的怀中抬起头,对上一双同样红肿的双目,李璟月伸手拂去白钰脸上的泪水,哽咽道“陪我一起安葬了阿娘好不好?”

白钰点点头,泪水再一次忍不住滑落。按照习俗,葬礼的讲究是最为繁琐的。但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她们一步一步来,李夫人安葬的那日一副像样的棺材也没有,寻遍十里也只找到一张破席子,挖个坑将人一卷,用土一掩便算是安葬了。李璟月跪在地上,头重重磕下去又僵硬抬起望着眼前那一堆矮矮的黄土。她是想弄好一点的,可是做的最后却发现她竟是连一块墓碑也不敢为母亲立上。她总是这样,什么都想做好,却往往什么也做不好,亦如她办不好葬礼,亦如她......李璟月不愿去想,她只觉喉间越发堵塞,跪在坟前,一语不发。如今,好似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于是那幅场景便顷刻间席卷她的脑海,天地间再无可躲之处。她不得不承认,她亲手杀了阿爹,一击毙命,贯穿心脏!沉默许久,她像是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似的,缓缓道:“阿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连见也不愿见我一面?”

她的目光突然扬起,语气急促:“月.....月儿当时真的不是有意的,那人把让阿爹跪下,还把刀驾在阿爹脖子上,都渗出血了,我......我......我当时太生气了,我也没想到那人会把阿爹提起来挡那把剑......我......”说着她的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我什么呢,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到?人事到如今解释什么都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她确实杀自己的阿爹。李璟月又将自己头重重磕在了地上,这一次久久不曾抬起。“对不起......”她缩着身体眼眶发红,喉间堵塞无比。一句道歉,满心愧疚,可如今斯人已逝,她又怎能洗清她的罪孽?她这辈子注定永远不得原谅!李璟月苦笑着佝着身躯站起来,她环顾四周,白钰,老陈还有嘉年哥哥,他们用那种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她,这些人都奇怪得很,自此以后这浩瀚天地间唯她孤身一人,她该是这里面最快活自在的了,她有什么可值得他们担心的呢?几日后他们终于出了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李璟月坐在铜镜前想着许久不曾梳头,本想打理一下自己一抬起手发现上面什么也没有,她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她的木簪是早就已经断了的,木簪断了,阿爹送给她的木簪断了......她再次审视了一下镜中的人,那人发丝散落,双目无神,嘴唇干裂,看着好不憔悴,她强扯了扯唇角,深吸气了口气拿起梳子开始梳发,双手利落的将头发绾起,目光扫过台面,却再找不到一根可束发的簪子。无奈只得放下手,这一放刚刚绾好的发就又散开了。李璟月这一刻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窒息之感顷刻袭来,她揪紧胸前的衣襟,胸口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会是阿爹及笄给她别发的模样,一会却又是被她刺中时口吐鲜血模样。那些画面缠着,揪着,不给她片刻停歇。李璟月疼得小腹痉挛,从凳子上跌落,整个人在地上蜷缩着,她紧咬牙关音带不曾发出声,眼泪却早已如洪水决堤。她双目倏睁,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喉间发堵,紧接着一口鲜血呛出,李璟月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去。李璟月病了,这一病就是好几个月,发着烧,人也昏昏沉沉,偶有清醒时也是呆呆望着某处。人就这么恍恍惚惚被带到京城。她醒来时,白钰支着手坐在屋内桌子旁上睡熟了。李璟月侧过头静静看着他,不知怎的忽的鼻头一酸,眼眶霎的红了。忍了半晌喉咙有些痒,李璟月不小心咳出了声。她明明只咳了一下,白钰却好像突然被什么吓到了一样猛地惊醒,蹭地一下站起,向她疾步走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没事之后才转眼看向她轻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四目相对下李璟月发现他的眼里布满血丝,李璟月瞧了他许久才艰难地移开自己的目光,她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不敢再看他,轻轻唤道:“白钰。”

许久不曾说话,一出口,就嘶哑得厉害。白钰,“我在!”

李璟月复又抬头就这么看向他,嘴唇蠕动却久久无言。该说什么呢?能说什么呢?她想说的不想说的白钰都知道,无论她发生什么白钰总是在的,她的一切他都知道,白钰是否会埋怨她的不该,她的任性,她的懦弱,她的罪恶,她的一切一切......可是李璟月太害怕那个答案只会让她更加惶恐不安。她转移自己的视线就像回避那个她不愿去问答案一样,“我们现在是在哪啊?”

白钰:“戚太尉的府中。”

李璟月愣了愣,“已经到这来了吗?”

她苦笑喃喃“是了,在京城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去呢?本就没有地方可去的,再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容下我了?”

“白叔叔和嘉年哥哥他们都在这里吗?”

,李璟月又道“大家都在。”

“都在就好,都在就好。”

白钰沉默片刻,“太尉特地给你腾了一所别院出来,你的东西我们都给你安置好了,太尉已经给圣上承了折子,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去前线了,你的病情刚有所好转。你不是不喜欢打打杀杀吗?”

说到此处,白钰,紧了紧拳复又松开最终小心搭在李璟月的发上轻拂她的乌发笑了笑,柔声道:“这次不带你了。”

眼泪打在衣襟上此时此刻,李璟月只在白钰眸中望见一个双目红肿,面色憔悴一副恹恹之相的陌生女子......梅花南北路,风雨湿征衣。经久的硬茧褪去又覆上一层新的肌肤,彼时距白钰奔赴前线已一年有余,京城久久未久捷报流传。窗外小亭春色酿人,李璟月将手下写满的宣纸用新的换上,提笔却只写下“安否”“安否”两字,案几旁是早已堆满的一叠厚厚麻宣。这时有人进来唤了一声:“小姐。”

李璟月忙放下笔,抬头问道:“今日可有信件?”

“有的!”

李璟月快步迎上去,脸上难掩欣喜之色:“给我看看。”

慌忙接过书写,李璟月缓缓拆开:见字如晤,展信舒颜。清言兄与嘉年兄亲密亦如往常,太尉身体康健时时与人说笑。只是目前战况动荡,虽伤亡甚少,也恐一时难回,前日清言兄杀敌时不慎划伤手臂,已由军中医官处理,有嘉年兄照顾,莫要担心。问,小梨可曾安否?李璟月反复看着上面的文字,久久不能回神。她将信小心装好,放进书架上一个木盒内。这是今年收到的第十一封信,仍旧没有战事好转的消息,亦无他们回京归期。窗外的花娇艳欲滴,无人观赏。李璟月,走出去,走向庭院,走向那里悬挂的一副弓剑。她呆呆盯着那弓箭,深吸了口气,伸手将它取下,熟悉的拉开弓瞄准了不远处一株盛开的石斛,还未待箭射出,眼前闪现的场景却已不再是花,是熟悉的面孔,是痛苦的表情,是鲜血直流,耳边环绕的是那一声“快走!”

接着就开始长久的耳鸣。李璟月忽的开始呼吸急促,双手不受控制地战栗,冷汗直冒,嘴唇发白。幸好远处的丫鬟急匆匆跑过来扶住了她,才使她不至倒下:“姑娘,怎么又开始拉弓了?”

见她不说话,丫鬟又道:“医师说了,小姐如今的身体还需静养,不可再受刺激。小姐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李璟月将她推离自己,“我没事了,谢谢你!”

她背过身步履轻盈走过去重新将弓挂好。丫鬟见她做完这一切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明白她又想一个人待会儿了,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便识趣退开了。直到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李璟月才依着挂弓的架子坐下,冷汗已经风干,最唇却依旧泛白。她仰头望着天,阳光刺得眼睛疼只有弓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望着那弓羽李璟月知道,她这双手没废,却已经废了。这一年里,她无数次尝试拿起弓箭,可她做不到,她忘不了,她依然成了一个废人,她还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了。白钰他们奔赴前线的第二年元宵,李璟月登上城楼第一次看见了京城的万家灯火,看见了人们点在河里不知会被带去何处的花灯,看见了人们戏耍舞龙,一片敲锣打鼓,一片繁华又一片嘈杂。这样的场景是李璟月从未见到过的,在泉溪逢年过节在家门前点上一两排烛火就已算得上奢侈,如今她站在这里,回想曾经恍如隔世。她们守的是怎样的家国,是怎样的山河,她一时竟分不清也弄不明了。自那年李璟月上过城楼后就变得越发不爱出门了,频繁的开始读书,练字。不练字不看书的时候,就总是一个人呆呆望着某处,将自己关在房里,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庭院。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第五年,前方战事有所好转,白钰得已归京。听到消息,李璟月来不急梳妆,就急匆匆跑了出去,转过拐角,就顿住了脚步,白钰身穿银色铠甲,束着冠发已经走到了回廊下。匆忙的脚步就这样缓了下来,好似时光在这一刻都被拉长。他走来,问她:“怎么不梳妆?”

“想早一点见你。”

李璟月静静看着他,抬手拂过他脸颊的一处已结痂的刀伤,缓缓道:“你又长高了,还多了好些伤。”

白钰笑了笑道:“无事!”

他走至李璟月身旁,从胸膛里拿出一支做工粗糙却又雕刻精致的木质发簪,“这是在军营无聊时自己瞎做的,正好你没绾发,我帮你绾上吧。”

李璟月看着他手里的簪子点了点头,在回廊里坐下,任由白钰拨弄她的头发。李璟月:“我以前也有一支梨花木簪。”

白钰:“我知道。”

李璟月:“是阿爹送我的。”

白钰绾发的手顿了顿,抿了抿唇,又道:“我也知道。”

“可是已经被我弄丢了”白钰绾好了发,看着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郑重道:“这一支不会再丢了。”

白钰,“那边战事紧张此次只有我一人回来,待会还要进宫,晚点再回来陪你。”

“好。”

李璟月目送他离去,又是长久的等待。李璟月回房将自己收拾好,坐在铜镜前看了头上的簪子半晌,才起身去书房,在那坐了许久,却是一个字也未看进去。她又起身去庭院里给花草松了松土,修剪了枝叶,将府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换了今天的第二套衣裙,直至晚霞散去,星光渐起,直到深夜李璟月困意来袭沉沉睡去,白钰才匆忙赶回来。他进来的时候,李璟月趴在厅内的茶桌上已经睡着了。白钰放轻自己的脚步,缓缓走到她身旁,就这么静静在一旁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从额到发目光停顿在李璟月戴着的木簪上,变得温柔又深邃,那是他今天亲手别上去的,她一直都戴着。白钰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又靠近了她半分小心翼翼搭在她身上,人醒着的时候白钰尚能克制,俯身时眼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什么了,挣扎许久,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在李璟月的额上印下了一个浅浅的吻,这大概就是白钰此生做过最越距的事。相逢与别离来都来得太快,相逢尚有踪迹,离别却从不知归期。待李璟月再次醒来时,除了身上的一件披风外,周围便再也寻不到白钰的足迹,就好像……他从未回来过。在府中寻了片刻都没有在找到白钰的身影,李璟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知道他又走了。青丝玉手间,彷徨秀婵娟。只待卿卿拾得,谓一声红颜命薄……动人心肺的言语,徘徊在心中难以得见天日,白钰离去后不久前线就传来了战败的消息。这日李璟月坐在太尉府内院的一处小亭内,石桌上放置了八个酒杯,在桌上围成一圈,酒杯中间是坛梨花酒,这是许多年前,李璟月和白钰一起埋下的,前些日子才终于被她取了出来。府外是人们慌忙逃窜的声音,李璟月在石凳上坐着稳稳当当缓缓将尘封的酒打开,一杯一杯依次将桌上的八个酒杯倒满,脸上带着笑容,她一边倒一边呢喃:“你们总是护着守着,可是你们看这山河原本就是守不得住的?”

瑟南帝在位五十七年,北冥覆灭。褚夏的旗帜高高悬挂在同一片山河上,战火过后生活在这片土地百姓不知是哪一批,不知是哪一代,但他们已然开启了一个不同于北冥的崭新朝代。此后再听到关于北冥的故事已经是从话本之上得来了,那里面有描绘宫廷艳事,有诉说忠良,也有各种不知真假的传闻。其中最喜为人听的一则话本讲述的是北冥灭国之后埋尸人在战场发现的几具尸体,据说那几具尸体的死状都极为惨烈,其中两具死的时候还抱得紧紧的,怎么都分不开而且都是男尸,有的说他们是同胞兄弟的,也有的说他们是密友,其中最为人不屑也最离谱的就是说他们是情人的,每每有人说出这个猜测都免不了要被周围的人嗤笑,于是便再也没人愿意相信这个传言了,话本总是着重于歌颂他们的同胞情谊,邻里自己孩子与兄弟打架的时,这个故事就被人用来教育孩子,告诉他们要兄友弟恭。还有一个话本讲的是一位在北冥与褚夏之战里死去的年轻的将军,传闻这位将军有位极为爱慕的女子,原因无他,人们的猜测也仅仅是来源于一位盗贼从那位将军怀着翻出的一方被用针线重新缝合在一起的手帕,且看上去颇为破旧。除此之外那盗贼在那位将军身上什么也没有找到。不过无论他们身前如何,死后都早已成为了那场战役里乱葬岗中的一员。山河耸立于苍穹之下,日月踰迈,它却好似从未变更。(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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