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桑的母亲是……” “十年前遇难,失踪了。”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的情绪没有多少波动,仿佛讲得不是自己的经历,而只是她笔下的故事。 “母亲失踪前,父亲他虽然脾气不好,喜欢打麻将,但也只是仅限于这些,不会去牌庄赌博,也不会天天跑出去喝酒。”
“记得当时,立直麻将的正规比赛刚刚开始举办第一届,他就天天在电视上看比赛直播和录播,那些天下班回家都早了些。”
“一场地震,又连下了三天的暴雨,把村镇彻底摧毁在泥泞汹涌的洪水里。”
“得救之后,营救我们的叔叔带着我找到了爸爸,却没有找到妈妈……” 讲到这里,少女停了一会,直直地看着桌子上倒满热水的玻璃杯,好像只是看到杯子里清澈的饮用水,当年的洪水就会在脑海里重新翻涌。 “……” 鸣海悠适时保持沉默,等着她回过神来。 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希望成为现实的念头,连忙抛到一边。 [我要去找妈妈了……] 去找一个已经失踪了十多年的人…… …… “父亲临走时塞给我的钱,一共是五十万円。”
身上全是欠款和赌债的人,钱能是从哪来的…… 大概,就是那场筹码是五千万円和男人的命的赌局上,那些做局的人,塞给他的本金吧。 很难想象,他究竟是怎么从牌庄逃出来的。 “我知道这些钱来路不明,所以只敢把钱小心翼翼地塞在背包里,用衣服和书压在最底下,只在每次用的时候拿出来。”
说着,弥生秋早站起身,爬上了阁楼。 一分钟后,拿下来一张面值一万円的钞票。 上面还残留着一道暗红色的血迹。 “基本每张钱上都沾了血,每次拿出来的时候,心里都害怕别人不收。”
她把那张一万円的钞票递给鸣海悠,笑了笑。 “弥生桑以后打算怎么办?即使高三也能继续当上学生会会长,两年后也要从御影滨高中毕业了。 就算不考虑财物的问题,也总不能一直这样一两个月就搬一次家地流浪下去吧……” “是啊……怎么办呢?”
少女靠在椅子上,虽然表面上还算镇静,但藏在桌子下面的手已经不自觉地紧紧攥在了一起。 “……” 鸣海悠一时间也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一条千佳让他送弥生秋早回去时,少女的犹豫,或许就是在内心在为是否向他求助而挣扎。 她知道走进这片居民区的时候,会遇到来抓她的极道混混。 只要是本心不算太坏的人,见到这种情况,多少都会产生想要帮她的想法。 只是, 他真的能帮的了弥生秋早么?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租房上学的普通高中生,没有人脉,没有资本,和眼前的少女一样无依无靠。 “鸣海桑……没事的,不用想着要怎么帮我。”
弥生秋早脸上的微笑有些勉强,微微低下头。 “……” …… 狭小的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沉默、压抑。 鸣海悠在心中想着可行的解决办法。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直接还钱。 但这些赌债…… 骗钱、放贷、做局、出千……这些钱说是欠下来的,但和抢的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要还,弥生秋早现在手里的钱就算不够全部还清,也足够让丰野组的混混不再找她麻烦了。 少女自己本身也是不承认这笔赌债的吧。 而且从法律规定上来讲,弥生父亲欠下的债务,也不应该由她来承担。 若是弥生秋早的父亲死了,债务也应该随之清空,不会传给她。 少女家乡的极道委托丰野组抓人的行为,本身就违反了法律。 那群混混刚跑出来的时候,手里的棍棒更是直接朝着少女的脑袋砸过来…… 那……报警? 报警真的有用吗? 警察署只是会制止丰野组当场的行为,然后口头警告一下吧……最多把在场的人都抓进去关上几天。 毕竟来抓弥生秋早的只有他们,丰野组的其他人并没有被抓的理由。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债务”纠纷,也不足以让警察署尽全力除掉和政府共存已久的极道组织…… …… 麻烦…… 至少以他现在的能力,的确想不到什么有效的方法能解决这种事情。 如果今出川千坂能够恢复正常,并且还愿意帮他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摆平…… 想转身走掉的念头在他的心里滋生,接着又被他掐掉,一阵苦笑, “真是自私啊……人类这种生物。”
“……” 鸣海悠望着天花板,思索着弥生秋早脱离麻烦的出路。 坐在他对面的少女在他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低下了头。 双手环抱住双腿,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 “嗯……”少女闷闷地回应,脑袋埋得更深了些,“自私。”
“是啊,自私。”
他没有注意到弥生秋早的变化,只是下意识轻声附和着。 “……” 少女没再出声。 房子旁边的轨道桥上又是一列动车经过,吊在天花板上的灯随着电线一起摇晃着,让人担心会不会突然掉下来。 “弥生桑找到新住所了吗?”
“……” 既然暂时解决不了整个麻烦,不如多考虑一下怎么帮到弥生秋早一些…… 他居住的那栋房子,有一间和室闲置着,多住下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 就算丰野组找到了他那里,他也能出来掩护少女——希望晚上光线昏暗,那些雅库扎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给他透露信息的那个寸头混混……若是他们的老大足够聪明,多半会不让他继续一起行动了。 “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愿意的话,可以先住在我那里。”
“……” 鸣海悠依旧没有得到回应,觉得有些奇怪。 “弥生桑?”
“……嗯?”
他回过头, 柔弱的少女环抱着膝盖,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白嫩的脸颊上挂着泪痕。 一滴滴泪珠止不住地从眼角划落。 她咬着嘴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怎么……?”
“没什么……”少女用发颤的声音回应着,“对不起……” “别这样……” 鸣海悠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说错了话,笑着开口, “要是弥生桑的父亲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抓着狠狠地打我一顿吧。 毕竟我把他拼了命也要保护好的女儿弄哭了。”
“呜……” 少女再也忍不住, 把脸完全埋进了衣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