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英是最后一个出帐的,他向自己营地走去,才转过了两顶营帐,就见一个相熟的夷将停在前面,显是故意在此等候自己。 “唉,风老兄,怎么今天大王如此容易动怒啊?”
风英也觉得今天大王有些心浮气躁,难道是收网在即,大王他有些患得患失? 风英微微摇了摇头,拍着那夷将肩膀说道:“大王估计是被汉人气到了,老弟不要想这么多,还是赶紧回去布置兵马吧?”
这夷将本想来探探口风,见风英不愿多说,只好讪讪地回道:“风老兄说得极是,兄弟我先回去了。”
看着那夷将远离的背影,风英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他对今明两日的行动有些莫名的担心,按理说谋划既将成功,自己应该高兴才是,怎会生出这不知来由的心烦? 唉,莫非是自己也像大王一样变得患得患失起来?风英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向着自己营帐走去。 咚咚咚的汉军鼓声变得微弱起来,高定坐在帐内侧耳倾听,现在他对汉军的鼓声已经不再像初闻那般紧张了。 很快,汉军鼓声戛然而止,高定眼皮微抬,瞧了下帐外,对着一旁的火元随口问道:“这是汉人第几次擂鼓了?”
“回大王,自上午到现在,汉人擂鼓已有四次。”
火元轻声地回道。 高定点了下头,又问道:“知道汉人的用意吗?”
火元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嘿嘿,末将再是愚钝,在大王的指点下连官军这点把戏都弄不懂,日后就不必再在大王身前侍候了。”
说罢,他接着道:“汉人每次擂鼓约有半个多时辰之久,,擂鼓时汉人士卒来回走动,旌旗招展,故作进军之状,这分明就是汉人的疲兵之计啊。”
高定听了哈哈一笑,抚须道:“好啊,你真是长进不小啊。等会儿你传令下去,命各部在汉军鼓声响起时不必集结待命,只需加强警戒便是。”
“是,大王。”
“对了,风英部准备的如何?”
火元回道:“风将军那边都已准备妥当,只待天黑,即可出发。”
“好,火元啊,我等还真的要感谢我们这位杨太守今天搞的这个疲兵之计啊。”
火元闻言有些不解,问道:“大王,此言何意?”
高定看到火元茫然的模样,心下觉得有趣,笑道:“杨清妄想做出进攻的姿态诱使我军疲于应付,可是本王还真的要感谢他。 “今夜调动兵马本王本还怕汉人起疑发现,可有了杨清自作聪明的疲兵之计,本王正好将计就计,如此调动兵马自是正常。哈哈,你说杨清小儿帮了我等的大忙,我等该谢不谢他?”
火元自是知晓自家大王的谋划,此刻也反应过来,当即笑道:“当谢、当谢,待擒了杨清,大王可得好生谢谢我们这位太守才是。”
“哈哈,你啊,你啊。”
高定指着火元道。 高定一反上午那般心烦意乱,此刻他心情大好,见火元说得如此有趣,更是忍不住大笑出来。 幕云遮暗东天半,山脊余晖落日留。当天际间最后一抹霞光消散,夜色缓缓地罩上了整个大地。、 丁家村大营中军帅帐内,柳隐、雷雄、古力赤等将佐济济一堂,杨清面色平静地坐在主位上看着一卷文书。 帐外仍是阵阵鼓声,声传十数里。众人更加不敢出言,生怕惊扰了杨清,皆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等着他示下。 杨清看完手中这卷文书,正欲换下一卷,却发现众人都不说话,皆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他知众人之意,随即微笑道:“文然还未回来,诸君不必拘礼,都随意点,这些文牍本官早已看过,此时再看聊作消遣耳。”
众人闻言这才放松下来,皆是笑了笑,然后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长久不说话他们也是憋够了,只是太守毕竟还在此,因此诸人声音还是很小。 “府君,卑职回来了。”
小半个时辰后,杨戏气喘吁吁地闪进了帐内。众人见状当即闭口收言,杨戏回来,议事就要开始了。 杨清虽也心急,但还是等杨戏喘匀了气息再开口问道:“文然,情况如何?”
杨戏回到留给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禀道:“不出府君所料,高定那边已经出兵了,约有三千人。”
“三千人?”
杨清微感吃惊,随即冷笑道:“我们这位高定大王好大的手笔啊,以六千之众突袭我安上县城,真是好谋算。”
雷雄笑道:“不过奸计已被府君识破,高定所谋已成了空谈,还请府君下令,让我等出发。”
杨清也笑道:“不急不急,还是让叛军先行一步吧,我等再休息一两个时辰也不迟。”
说罢,杨清脸色一变,面容坚毅地说道:“众将听令。”
帐内诸人闻言赶紧起来躬身听命。 “诸君,破贼的时候到了,今明两日吾就要与高定那厮见个高低,诸位各回本营按计划行事,两个时辰之后我等回兵安上。”
“谨遵府君将令。”
众将齐声应道。 杨清又看着柳隐、沈达、巴迪三人发令道:“休然、伯通、巴迪,若明日高定未发现我军主力离开,你三人领着本部兵马相机从后山绕至高定身后。”
三人躬身遵令:“诺。”
“休然,我们走后要多布旗帜,千万不要让高定看出异常。”
杨清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虽然今天设计鼓声不断应该使高定以为自己用的是疲兵之计,其人戒心应该是松懈下来。但以防万一,杨清还是让柳隐他们晚些撤离,以便观察夷兵的反应。 柳隐自是明白其中的利害,郑重地回道:“府君放心,隐必不辱使命。”
“好。你们绕至预定地点和冯冲所部汇合后,即可依计而行,期间诸事你可自行处置、相机决断。”
柳隐知道这既是太守磨炼自己的重任,也是自己崭露头角的机会,自己定当全力以赴,旋即揖了个大礼,拜道:“卑职敢不效死。”
见他如此大礼,杨清赶紧走出来将其扶起:“休然不必如此,依计而行、全力为之即可,过几日我等可是要好好喝上一场庆功酒,诸君,尔等说是也不是?”
“哈哈,府君说得甚是。”
“雷某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到时候,我得与府君多喝几杯。”
...... 众人见杨清自信满满地说到日后的庆功酒,皆是会心一笑,纷纷打趣起来,一时间本来气氛有些凝重的战前议事变得有些欢快起来。 这正是杨清乐于见到的,大战在即,诸将能绷紧心里的那根弦固然很好,但也不能绷的太紧了,张弛有度才是最佳的临战心态。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诸君回去各自准备吧。”
待众人笑过,杨清结束了大战前最后一次议事。 夜至深更,汉军的战鼓仍是响个不停,掩护着官军四千余主力悄悄地从后山小道离开大营,他们人衔枚、马裹蹄,将从东边的山岭小道绕个圈子转回安上县城。 杨清立在坡上,看着长长的军列,忍不住地遐思,明日一战能竟全功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