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别馆后园中,杨清、夏侯月、王氏父子以及李瑜黄县佐等人皆聚集在此。不过让杨清没想到的是,他与夏侯月才出院门正要赶往王家时,恰巧遇见秦宓前来寻他。问过之后才知秦宓数日来皆在苦心地揣摩词道,可是他数日前只从杨清那听了个一鳞半爪,终归对词不甚了解,又不见杨清前来拜访,今日终究是忍不住过来寻杨清。 不过杨清此时哪有心情陪他扯什么诗词,好在秦宓得知原委后倒也不急于拉着他谈论,反而自告奋勇地说要同杨清一起前去王府,还道有他前去王家之人必将会大行方便。 事实上也正如秦宓所说一般,王普父子再听杨清说完来意后,除了王通有些不忿之外,倒也愿意配合搜查,只是王普还提出杨清只是一介布衣无职无权,搜查还得等官府来人之后才能进行。 杨清等李瑜也带人赶来了别馆,朗声说道:“王公,既然李县尉已到,还请让我等前往后园搜查。”
“且慢。”
不待王普发话,王通抢着对杨清说道:“杨兄怎就如此笃定朱八将尸体埋于我家别馆后园,适才我已经问过,那夜我回来后,各处入口值守之人皆未见朱八进来,那么朱八是怎么进来的,况且他还带着一具尸体。”
杨清淡然道:“虽说此事清尚未查清,但我料朱八必有他法从别处进府。”
王通笑道:“不是我故意刁难杨兄,只是我王家也不是随意任人进出大肆搜查的,杨兄适才所言恐怕难以服众。”
李瑜虽恼怒王家本已答应配合搜查,王通临了又出言阻扰,但仔细一想,王通所说也有理,若不能查清朱八如何进府,就这样搜查的确有些不合适。只是到这个关头,他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望着杨清,盼他能给个有力的说法。 杨清一心想着将心兰尸体找出自然就能真相大白、证据确凿,确是忽略了朱八是如何进府的,此刻被王通问到,他一时也被难住,看来还得先弄清楚朱八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溜进别馆埋人的,既然朱八进来未被他人看见,想来王家这别馆还有王通所不知道的其他入口,说不定还有着暗道一类的途径,此事还是要落在其余下人身上,王通他们作为主人养尊处优惯了,恐怕还不如仆人熟悉这座别馆。 “那个,主君,小人知晓有个地方可以逃过眼线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别馆,想来朱八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站在王普身后的吴二小声地说道。 王通闻言瞪着吴二愠道:“别馆还有这样的地方,吾怎会不知,你这厮莫不是在胡言乱语?”
“通儿,勿要动怒,让吴二先说清楚便是。”
王普平静地说道,他人老成精,自是知晓鼠有鼠道、猫有猫道之理,下人们为了偷鸡摸狗、偷奸耍滑,能有个主人不知道的入口很是正常,只要不是太出格,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诺,主君。”
吴二见王普阻止了少主发怒,用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继续说道:“在后园院墙处有个狗洞,平日里被杂草挡住不易被发现,朱八和小人几个偶尔从那里进出。当然小人只是从那里溜出去喝个酒、会个相好,从未做出半点对不起府里的事。”
“哼,尔等倒是会找口子,有这么一处入口,你这厮会如此乖巧?”
王通冷冷地说道。 吴二强自辩道:“郎君,您可要相信小人啊,小人一向忠心耿耿,怎会行那狼心狗肺之事。”
王普道:“罢了,吴二你先带我等去看看吧。至于尔等凭借那狗洞私自进出府邸之过日后再作处置。”
“诺。”
吴二苦着脸应了一声,其实他本不想道出此事,只是他转念一想,此事毕竟关系着人命官司,那杨郎君又是个厉害人物,狗洞早晚会被找出,既然如此自己还不如早些坦白,这样还能够落个宽大处理的结果,只是现在看少主君那样子还不知后面如何过关呢。吴二在心中自怨自艾,可是还得打起精神在头前引路带众人去那狗洞看看。 这狗洞果然端的隐蔽,后园花花草草本来就多,以杂草掩之常人确实难以发现,且这洞口两尺见方,完全可以过人,朱八确有可能在深夜从此处进来掩埋尸体。 没多久,这一推测就变成了事实,杨清俯身拾起掉落在入口处的一撮米糠,嘴角不由露出了然的笑容,看来这些米糠就是从那个麻袋之中掉出来的,此处果然就是朱八潜入别馆的入口。经杨清的说明后,众人对朱八将心兰埋在这别馆后园中再无怀疑,只是这园中确有菊花栽种,此时也正是盛开之时,不过这后园约有亩许大小,菊花所在之地已占去园中大半,当前又分辨不出何处是新动土过的,毕竟如今离案件发生之日已过去数日,期间又有雨天,那么心兰会被朱八埋在何处呢? 此刻李瑜心中既高兴又为难,心兰被找到了自是好事,不过这后园不算小,挖起来工程量很大,王家愿意自己的人将这个鲜花遍地、奇草满园的佳地翻个稀烂吗?最好能够将心兰具体所在的范围缩小,这样才好开口对王普言说,只是明之他看得出心兰被埋在哪里吗? 李瑜走近杨清身边低声道:“明之,这个地方太大,若要动工翻挖恐王家不能答应。如之,我等奈何?”
“子玉兄勿忧,我已知晓心兰被埋在园中何处了。”
杨清轻轻地说道。 “什么,明之你已知道了?”
李瑜一脸吃惊地看着杨清,虽说他早已不怀疑杨清的能力,这几日来杨清对于案件的侦破可谓是居功至伟,只是今日能确定心兰所在之地本已令他惊喜不已,未料到明之贤弟竟然还知道心兰具体被埋在何处,这使他又是一惊,不由大声地问了出来:“心兰的尸体在何处?”
听得李瑜此问,众人眼光皆是聚于杨清身上,只见他伸出右手往前方一指:“就在那里。”
李瑜等人顺着手势看过去,估计杨清指的应该是离洞口大约三丈远的墙角,那地方没有几朵菊花只有杂草堆在上面,倒是个埋人的好地方。 可是杨清凭什么就能确定那处地方就是埋人之地,众人皆是一脸迷惑,李瑜问道:“明之如何得知的呢?”
杨清带着众人走了过去,指着地上的一株才结出花苞的月季花笑道:“是这朵月季花告诉我的。”
这朵花就能确定位置? 众人还是不明白,只有夏侯月若有所思,恍然大悟道:“莫非是月季花的种子?”
“夏侯娘子果然聪慧。”
杨清笑着赞道。 李瑜见这二人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急切道:“月季花的种子?明之这是何意啊?”
“心兰身上有一个装着月季花种子的丝囊,里面的种子掉落在泥土中数日过后自然会长出月季花的嫩芽。”
杨清道:“更何况这后园中并未栽种月季花,既如此,这朵花的出现只能是心兰被埋在此处所致的。”
原来如此,众人听过杨清的解释后只觉世事无常,朱八费尽心机偷入别馆后园来埋人,他却怎么都想不到心兰身上的种子其实早就埋下了破解此案的关键。 半个时辰后,心兰的尸体就被公人们从地底挖了出来,杨清上前察看,果然见她头上有着多处伤口,其死因的确是被朱八用那块石头击打所致。除此之外,心兰的衣服也有多处已被抓破,也证实了朱八是先侵犯不成后就杀人灭口的犯罪经过。更令杨清惊喜的是,从心兰指甲缝里发现了许多衣丝,其中大量为褐色,少量为黑色,而朱八那天穿着的正是褐色衣裳,李瑜已经命人将朱八衣服取来比对,果真是从朱八身上抓扯而残留在指甲缝中的,这下子可谓是铁证如山,量朱八那厮再也无法狡辩。 不出杨清所料,当随李瑜回到成都县衙见到朱八后,在心兰的尸体已被找到的事实以及如此多的证据面前,朱八无言以对,瘫坐在地上,哭着承认了罪行。 “没错,是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将心兰杀死的。”
朱八哭着求饶一阵后,现在倒也平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此刻心情复杂地回忆起那晚的事:“那晚我借故回家,回转道路跟上了心兰,到了那个偏僻的巷子再也忍不住就扑了上去。许是那晚酒吃得多了,心兰激烈反抗,我竟然制不住她,她一边抵死挣扎一边破口大骂,骂到后来还说要去报官告我,听得此话,我一时怒气上涌抄起地上的石头就往心兰头上砸去。”
朱八停下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也不知砸了几下,我见她没了反应,心中大惧,扭头就跑掉了。”
李瑜听到此处,打断了朱八:“慢着,你跑掉了,你不是还将心兰带走埋掉了吗?”
“对对,小人跑掉不久想起就这样将心兰留在街上十分不妥,就又掉头回去察看情况。”
朱八解释道:“小人见心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上的血流个不停,心中已知不妙,伸手往她鼻间一探,果然没了呼吸。”
“你跑掉后又回来用了多久。”
杨清插话问道。 “约莫半盏茶不到。”
一盏茶大约十五分钟,不到半盏茶,那估计就只有几分钟,朱八这厮倒是没跑多远就回去了。 杨清继续问道:“后来呢?”
“后来就如郎君所言,小人掩埋了凶器,处理了现场,就将心兰带上抄近路往家赶......” 朱八将后面的罪行述说了出来,倒也和杨清推理的大差不差,用来装心兰的麻袋原来被朱八藏在了回家路边的草丛中,求盗们已经找到。至此,婢女心兰被杀案终于告破,夏侯月对杨清是千恩万谢,直说要以重金相谢,杨清自然百般推辞,开玩笑,这拿了钱自己的人设还要不要立了? 李瑜当然也是对杨清感激不尽,还将他引荐给县令胡斌,这位胡明廷早从李瑜口中得知杨清有着精妙的推理断案之才,这次的案件他也是全程关注,见到杨清后是赞赏连连,直言日后定要向朝廷举荐杨清,杨清连忙致谢。随后,胡县令还邀请李瑜、杨清一同用饭,胡杨二人之间也开始熟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