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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大赌徒(1 / 1)

大半个小时后,南易和江暄妍已经坐在老虎机前大呼小叫地玩了起来。

  大呼小叫的自然是江暄妍,她每次只下一注,不过是五分钱,却能牵动她的全部心神,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随着屏幕上滚动的图案而上下游弋,只要出现蹦金币的画面便激动不已,哪怕是隔壁一台机子的。

  在江暄妍的右边,有另外一个女人在玩,差不多的风格,同样大呼小叫。

  南易坐在江暄妍的左边,由着自己的机子在那拉着,目光一半集中在江暄妍的机子上,一半在观察边上的陌生女人,与江暄妍不同,陌生女人是一次满线,底注是三块钱。

  虽说三块是五分的60倍,但只要不上头,即使把把输,玩吐一般会比输光先来。

  引起南易兴趣的不是陌生女人的注码大,而是她浑身的名牌,萎靡的身体,眼里的亢奋和迷茫,这里是赌场,女人的状态只能说明已经赌了至少一天一夜,还有……

  南易看向不远处一直盯着陌生女人的一个男人,如无意外,这是一个叠码仔。

  有叠码仔盯着的赌客,不是即将进入贵宾厅,就是已经进过贵宾厅;不是已经输光,就是走在通往输光的路上。

  陌生女人没有什么女强人的果决气质,也没有祖上蒙荫的颐指气使,更像是一个睡对人的女人,只是床上得来终觉浅,巴黎铁塔寻爱情,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来奧门找刺激。

  南易还没琢磨够陌生女人,让眼睛放松的不经意回头,见到了一个熟人直冲他过来。

  他只能站起来迎向来人,右手和对方握在一块。

  “东哥,几年没见,不见老啊,就是额头不对,红,太红了。”

  熟人是烂鬼东,当年借了南易1.5亿港币来奧门包赌厅,不到四个月就连本带利还了回来,事情已经过去十好几年,如今烂鬼东的身家应该不少。

  “哈哈哈,南生,你看起来才年轻,和八年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再见南易,烂鬼东心里很是感慨,当年多亏南易肯借钱给他,他在奥门的事业才能从一个贵宾厅起步,慢慢地变成两个、三个,如今已经有七个贵宾厅,好的时候一天流水几十亿,不好的时候也有六七个亿,一年能放进口袋七八亿。

  烂鬼东不是忘本的人,他非常清楚如果没有南易,自己不可能有今天。

  “哈哈,东哥,我们不用互相夸了,我才来没多久,东哥就能找过来,我就知道东哥现在肯定差不了,这个场子里有东哥的贵宾厅?”

  现在的赌场一般分三个或两个区域,一个是吃角子老虎机区(Slot),这个不是每个赌场都有,因为老虎机虽然利润稳定,但是不多;第二个就是赌桌区(Mass),按赌场不同,最低投注也不同,少的二十起,多的一百起,限红也比较低,属于招待普通赌客小玩玩的地方,当然霉运高照又不肯服输之时,输几百上千万也不是不可能;

  第三个就是贵宾厅,也可以叫“富豪穿越机”,专门负责把富豪送回解放前,一旦上贵宾厅赌,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人生重启,当赌客把能输的都输光,又欠下一屁股债时,他们就会惊奇地发现,之前可以下贱到帮他们吸脓疮的叠码仔瞬间变为大爷,地球倒转,如果是漂亮的女赌客,啧啧!

  贵宾厅有厅主,官方的名称叫博彩中介人,厅主从拥有赌牌的赌场主(博企)手里承包贵宾厅,每年不但要交承包费,而且利润要和赌场主分成,一般是三七分,厅主拿小头,另外还要承担部分税务。

  贵宾厅诞生于1988年,但真正出现兴盛的苗头是2002年,因为这一年奧门赌权开放,2003年,内地开放自由行的政策,但又有规定从内地到奧门,每人现金携带量不得超过2万元人民币或5000美元的等值外币,这就给了贵宾厅和叠码仔带来阶层上升的空间,也给叠码仔带来一次洗牌。

  从2003年开始,越来越多的内地人成了叠码仔,而且很快成为叠码仔的中流砥柱,几乎是内地人清一色,其他地区的只能靠边站。

  与其他地区的叠码仔多出身于古惑仔和不入流的人物不同,一开始内地的叠码仔分成两个泾渭分明的群体,一种是靠狠的流氓,成为叠码仔之前的人生履历用“瞎混”二字就能概括。

  另一种是有商业头脑的人,之前在内地经商多年,已经小有身家,只不过想再往上走很难,他们便另辟蹊跷来了奧门,成了叠码仔。

  经过商,自然会有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而朋友还有其他朋友,有好的圈子自然有好的客源,从以前生意场上的朋友下手,一个豪客带一个豪客进入自己服务的贵宾厅输个精光,叠码仔很容易实现财富再累积,原来只有几十万百万级别的身家,短短几个月一年时间就能一跃上千万甚至上亿。

  而这种牛逼的叠码仔在成为厅主之前,只是烂鬼东小弟的小弟,可想而知,在奧门这个赌圈子里,烂鬼东是怎样的存在,就这样的人物,关心和自己无关的老虎机区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赌桌区和老虎机区的摄像头是控制在赌场的手里,按正常的规则来说,烂鬼东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监控画面,也不会关心老虎机区域的赌客,而他偏偏能发现南易的存在,稍稍推理,边上的那个叠码仔和陌生女人是关键所在。

  南易觉得挺有意思,得是什么样的豪客才能惊动烂鬼东这个幕后大老板。

  “南生,上我办公室坐坐,我们好好聊聊。”

烂鬼东打了个哈哈。

  南易指了指江暄妍,“我马子,让她在这里先玩个高兴。”

  烂鬼东出现前,已经把情况观察清楚,南易和江暄妍的关系,江暄妍又是属于哪一种女人,他心里都有数。

  “南生放心,我的人会关照,一定会让这位小姐玩痛快,这边请。”

  南易跟着烂鬼东来到二楼有一面单向玻璃墙的办公室,烂鬼东给南易倒了一杯威士忌,又把南易请到玻璃墙前,看着下面赌桌区里的赌客,说道:“南生,你有注意刚才你边上的女人吗?”

  南易呡了口酒,“注意到了,是你的货?”

  烂鬼东:“顶级货,一个房地产老板的情人,肚里有籽。”

  “那又怎样,有钱还怕找不到女人生孩子?”

  烂鬼东:“不一样,老板是潮汕人,公司开在深甽,很有钱,年轻的时候受过伤,很难再生下一个。”

  “没儿子?”

  烂鬼东:“肚里这个就是儿子。”

  “难怪你说是顶级货,就是舍掉一半身家,那位老板也得救他这位情人啊。东哥,再详细的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只想知道这件货你什么时候吞。”

  烂鬼东:“就是今晚,她要赌台底。”

  “一拖几?”

  烂鬼东:“一拖十。”

  “玩这么大,不怕司警抓你啊?”

  除了台面上一赔一之外,在台底下,还可以不顾赌场规定,赌客和叠码仔之间私自把赔率提高到一赔三,一赔五甚至一赔十,行话叫一拖三,一拖五,一拖十。

  台底下的赌资不会计入贵宾厅的流水,也就无需交税,从企业经营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偷税漏税的行为,属于不合法的范畴。

  烂鬼东抱怨道:“税太重了,不玩台底,我喝西北风去啊。”

  “签多少码?”

  烂鬼东:“两亿。”

  “你一个人吃台底?”

  烂鬼东:“还有我手下的叠码仔。”

  “嘶,东哥,我是不是该说你比关公还勇?”

  贵宾厅里的签码,签的是里码,其实是一种信用额度,烂鬼东签给陌生女人两亿的里码,就是他担保从赌场的账上获得两亿的信用额度,陌生女人可以用“口水”先赌,一旦输了,赌场只会找烂鬼东要账,不会管烂鬼东还账的钱从哪里来,要账的责任是烂鬼东担着。

  也就是说陌生女人把两亿输光,台上台底,一共输22亿,而烂鬼东赢20亿的未收账款加随时可提现的里码流水佣金。

  [提成不是按两亿计算,而是按筹码压到台上的数额累加,到收场的时候,不管赌客输赢,叠码仔都能拿到千分之十到千分之十五的佣金,极端一点的情况,两亿的里码完全可以制造出数百亿的流水,叠码仔的佣金过亿。

  当然,这种情况属于理论上存在,实际上几乎看不到,就像是天牌胡十三幺一样,谁要胡这种牌,没说的,上斧子。]

  反过来,如果陌生女人红星高照,一路赢,“理论上”可以赢到上百亿,那烂鬼东就惨了,输掉的钱他必须认账,不然奧门就没他立锥之地,赌场主还有想成为厅主的人会联合起来赶绝他。

  烂鬼东:“我有两笔大投资,占用了不少资金,手头很紧。”

  “手里有炸弹吗?”

  炸弹是指那些已经赌到根本无力偿还债务,却依旧想从叠码仔手中借里码的赌徒。要是哪个叠码仔看走眼,把炸弹当成优质客户借出里码,就相当于把钱扔进了无底洞,不仅抽不到多少佣金,就是债也很难追回。

  炸弹大多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在你(叠码仔视角)之前,很可能他在别的叠码仔或高利贷手里已有欠款未清。这就意味着,但凡他之后赌赢了钱,或者做正经生意走运赚到了钱,都会被前面盯着他的人拿走,去顶他欠下的债。

  要他还你钱,后边排队去吧。往往排到最后,会发现一分一厘也剩不到你手上。

  另外,大多数炸弹为了得到赌本,会不择手段地骗人。有很多实力不济的叠码仔就是被炸弹给拖累死的。有时候,同一个圈子里的叠码仔建立信息互换的关系,重要的作用是避免炸弹利用叠码仔之间的竞争带来的沟通不畅,而在各个叠码仔手中骗的里码。

  烂鬼东:“怎么可能没有。”

  “有女的吗?”

  烂鬼东:“有。”

  “叫一个叠码仔跟着我,等会儿听我信,带我马子去看看你手下是怎么炮制炸弹的,顺便仔细介绍一下炸弹的过去有多辉煌。”

  烂鬼东呵呵一笑,“南生,你对你马子很上心啊。”

  南易晃动手里的酒杯,轻笑道:“我只是不喜欢搂一个烂赌鬼,等下我会给大粒癦[mèng]打电话。”

  正当防卫小组旗下有一个烂账小组,做的不是讨债业务,而是游走于世界各地的赌场,专门寻找已经赌红眼,把优质资产进行变现或抵押的赌徒,和他们进行对接,低价收购他们的将变现资产。

  这项业务利润颇丰,但最丰厚的那些,赌场相关人员会自行消化,根本不会留给外人,而烂账小组也不会和地头蛇进行正面竞争,只吃赌场不屑的残羹冷炙,尽管如此,依仗南氏铁胃强大的消化能力,利润依然非常可观。

  大粒癦就是烂账小组在奧门的负责人,平时和烂鬼东还有其他一些厅主、叠码仔之间多有合作,在赌圈里很吃得开,不过只有烂鬼东清楚大粒癦是南易的手下,毕竟美味人人都想吃,南易若是不出面打声招呼,大粒癦很难在这边打开局面。

  烂鬼东举杯说道:“南生,多谢了,希望用不到。”

  碰杯之后,南易便说道:“既然东哥今晚有大买卖,那你好好养精蓄锐,我出去接着陪我马子玩。”

  “南生,要不要拿点码去玩,算我的。”

  南易摆了摆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赌,一会上贵宾厅看看就行了,几十上百万一把,看有钱人赌钱特刺激。”

  看着离去的背影,烂鬼东再次由衷敬佩,曾几何时,他也想把南易发展成豪客,邀请了几次,一次都没来,只派了一个人过来意思一下,而且他送出200万里码,对方输到400万立马收手,明摆着就是告诉他,面子给你了,别再邀请了。

  烂鬼东见了太多不赌身家的有钱人,但输赢几百万的小玩玩也不玩的,他只知道南易这么一个。还有大粒癦,光他知道的就已经做了上两百亿的买卖,利润起码三成。

  “这位南生,依然深不可测啊!”

  南易对赌没兴趣,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但他对赌徒的资产却很有兴趣,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他自己。一买一卖之间,每年的现金收益超过35亿港币,加上不急着变现的资产,收益还能翻一番。

  把时间跨度拉长再进行平均,年收益能达到毛百亿,而真正落进南氏口袋的占到五成五左右,多大的一块肥肉,南易不惦记才怪。

  何况在有不菲现金收益的同时,南氏的人脉圈也在全球有赌场的国家不断扩张,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南易走出办公室后,没有径直回到老虎机区域,而是在赌桌区的赌桌间穿梭,有叠码仔在附近的赌桌前,他都会短暂逗留,注意聆听赌客的口音,以便提前知晓自己在哪一片的资产会增加。

  聆听一圈,或吴侬软语、洋泾浜,或话中带酸、吐羊膻,南易脑中会浮现小五金、小饰品,还有黑黝黝的煤炭,偶有地道京片和白话,他会暗暗点头,因为离得近。

  眼瞅着要不了几年就得帮南无为带孩子,南易挺想要一块京城近郊适合建儿童乐园的土地,将来带着孙子或孙女在乐园里玩耍的时候,可以给他们讲《悲惨世界——赌鬼篇》。

  返回老虎机区域,江暄妍已经换了机子,边上有个叠码仔陪着,她依然在大喊大叫,南易凑到近前一看,江暄妍居然赢了200多,真是不错的战绩。

  南易来到江暄妍身后,从后面抱住她,“赢了不少,一会请我吃宵夜。”

  “好的呀。”

江暄妍喜滋滋地说道:“等我打到三百。”

  “小傻瓜,赌钱最忌讳给自己设立赢钱的目标,十个赌徒九个半会在离目标只差一点点的时候形势逆转。”

  “真的呀?”

  “真的,不要在乎输赢,玩开心就好。”

  “哦。”

  江暄妍继续把眼睛沉进屏幕里,南易松开手,在边上的位子陪坐了半小时,然后带着江暄妍去了赌桌区,转上一圈,坐到一张赌客下注较小的百家乐台子前,就为了以较小的代价为江暄妍争得看牌权。

  撒旦在诱惑人堕入深渊时,总会给出一点甜头,犹如刚下场的新赌徒总是伴随着好运气,江暄妍生涩的手开出的不是七点就是八点,九点的频率也相当之高。

  当江暄妍懂了什么叫电视机,什么叫顶,什么叫吹的时候,她的气运就开始削弱,想吹吹不走,想顶顶不起,变脸的技巧无师自通,喜怒哀乐在她脸上快速流转。

  就在这个时候,南易让跟着自己的人把江暄妍当成明灯,悄悄在她的对立面下了两手重注,保住了本钱之后,又叫过在边上的叠码仔耳语几句,接着静看江暄妍看牌的手法愈加熟练。

  当夜越来越沉,时间来到午夜,江暄妍捻着盖在台子上的牌,嘴里拼命喊着“顶,顶,顶”,把牌换个边,继续捻,嘴里换成“吹,吹,吹”,吹了好一会,仿佛过去一个世纪,扑克牌中间的点并没有被她吹走,把牌掀开,一张黑桃10赫然在目,加上已经翻开的一张J,加起来就是没点。

  江暄妍看着被收走的筹码,又看看自己的台边,已是空空如也,沮丧一会,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珠瞪着南易,“震哥……”

  南易心中暗乐,嘴里淡淡地说道:“知不知道什么叫泥码?知不知道什么叫洗码?我知道你现在不知道,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刚才你已经输了50万,都是泥码。”

  南易冲叠码仔招了招手,等对方来到近前,又向江暄妍示意一下,“泥码,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借的,就像信用卡一样,要还的,你输的,你自己负责还。”

  南易拍了拍江暄妍的脸颊,“一会乖,不要闹,也不要叫,跟着他走。”

  “震哥,你,我……”江暄妍满脸的错愕。

  南易挥了挥手,“我说了,一定要乖,去吧,别怕。”

  “震哥……”

  不等江暄妍再说话,叠码仔已经上前禁锢住她的双手,半推半拉地把她带走。

  看着江暄妍茫然无助的眼神,南易心中狂笑,等看不到人,他才收回目光,看了眼手表,起身往贵宾厅走去。

  22亿的赌局可不多见,他要去观摩观摩。

  找人问了一下,南易穿过贵宾厅的几个隔间,摸到最里的高级隔间,看到了台子上的特殊筹码,没有一长串的零,只有很短的“50”或“100”的数字,在筹码的材质中,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巨大“萬”字,重如千钧。

  前面见过的陌生女人已经坐在赌桌前,手里拿着一摞筹码,用力一扭,扭出两个粘在一起的筹码拍在桌上,大喝一声,“发牌。”

  荷官干净利落地在庄和闲的区域分别发出两张牌,不等把庄的牌递出,陌生女人便挥了挥手,“开。”

  荷官干净利落地把闲的牌打开,“闲家六点”,接着又把庄家的牌打开,“庄家八点,庄赢”。

  就这么一刹那,陌生女人的200万变成2390万,两个筹码也变成八个,三个100、一个50、四个100000。

  南易往摄像头瞄了一眼,猜测监控后面的烂鬼东是怎样一副表情。

  贵宾厅的产权是赌场的,荷官、安保都是赌场的工作人员,只要赌客坐到赌桌上,对赌场而言就是盈利,只要有赌客络绎不绝地来玩,荷官就无需担心失业、领不到工资。

  他们拿的是死工资,赌客赢了,不会被扣钱,赌客输了,也没有提成,不管赌客玩得多大,他们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或许偶尔会萌生一种自豪感。

  一个亿万富翁在自己手里变成一文不名,昨天只出现在自己去不起的高档场所,明天也许跪在地上被人扇耳光,仇富的心理一定可以得到充分的满足。

  南易代入荷官的角度思考,觉得非常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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