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大人孩子都一切正常,陆平和天海就回了翠湖小区。 把外套挂在衣架上,陆平身子一歪,跌进了沙发里,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手拖着下巴,陆平盯着电视机,发呆。 天海给陆平倒了一杯温水:“平平,怎么了?”
“天海,你想要孩子吗?”
陆平忽然问。 天海故作轻松一笑:“怎么又想起问这个,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陆平却异常执拗,又问了一遍:“天海,你想要孩子吗?”
天海手微微一顿,把水杯放在茶几上,靠着陆平坐下,摸了摸她的头:“看来迟娜生孩子这件事对你的冲击不小啊,你都开始瞎想了。乖,好好去睡一觉,明天,就会好了。”
天海刚要起身,陆平却拉住他的手:“天海,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天海顿住了,发条一样转了几下,转向陆平,眼里几分愕然几分疑惑还有几分不确定。 陆平看着那双眼睛:“我想给你生孩子,所以,不要顾虑我的研究生,诚实地回答我,你想要孩子吗?”
天海猛地把陆平拉进怀里,用力地抱住她,像是恨不得把她嵌在自己的身体里:“想,我当然想,我怎么会不想呢?”
一连三个‘想’让陆平明白天海是多么渴望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如果不是陆平还留有一丝的理智,她肯定现在就拉着天海去造孩子了。 好一会,天海恢复了平静,松开了陆平:“可是,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我不急,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
“恩!”
陆平忽然又想到周峰今天紧张的样子,不由一笑:“那个周峰,平时看着挺稳重的,今天真是彻底乱了方寸啊,紧张过头了。”
天海凝视着陆平:“你觉得今天周峰紧张吗?”
“还不够紧张吗?”
天海的眼神凝重起来:“换做是我,要是知道你马上要给我生孩子了,我肯定比他紧张一百倍!”
陆平:。。。 ** 研究生第一学期主要是修完必修课攒学分,到了第二学期,课程学习就少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实验室。 第二学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选课题,同时培养实验室技能。 病毒学实验室最常用到的技能有质粒DNA的提取,细胞培养,PCR,当然,还有一些通用技能,比如组织切片的制作和染色。 而陆平在宋天闻的实验室呆了三个月,就干了一件事:PCR,即基因扩增。 “多培养一下基本技能,这是最重要的事,至于选课题的事,你平时多看看文献,自己有了注意来找我商量。”
宋天闻给陆平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基本不见踪影了。 教陆平如何做PCR实验的是一位师兄,师兄面无表情地讲解一堆术语后,冷冷地问:“明白操作步骤和注意点了吗?”
“明白了!”
陆平的记忆力非常好,师兄说了一遍,她的确记住了。 “明白了就好,剩下的,你来做吧。”
师兄说完,把一堆样本推给陆平,然后就出了实验室。 陆平以为他去上个厕所抽个烟之类的,结果等啊等,等了半个小时人还没回来,陆平这才醒悟过来,他是要她自己独立把剩下的样本都做完。 因为就是要扩增指定的DNA片段,引物都已经准备好了,陆平不需要再设计引物直接按照实验步骤操作就可以了。 陆平大学期间也做过一些实验,但不过是杀只小白鼠,小青蛙,取点试剂东倒到西倒到,像这种高级别的实验,陆平还真没做过。 看着自己身上的实验服,陆平不由有点紧张。 拿起微量可调移液器,陆平的手有点抖。以前做实验取试液都是10ml,20ml地取,用的是洗耳球或是玻璃吸管,现在,试液用量都是以ul为单位的,相差一千倍啊,不过好在有专用的移液器。 微量可调移液器,陆平以前在电影和纪录片里见过,总觉得很高大上,今天,自己终于用上了。 反复确认什么是一档什么是二档,陆平终于下定决心来取第一管试液了。师兄说了,试液放入的顺序有特定的要求,陆平想想,决定先取ddH2o(双蒸馏水)练练手,这个试剂实验室多的是,就算弄撒了一些也无所谓。 将量程调制10ul后,陆平把吸头插入ddH2o中,按下二档吸液,小心地把移液器挪至微量离心管,按下二档放液,可是陆平按下半天了,还是不见一丝液体出来。 难道刚才没吸到,陆平重新把吸头插入ddH2o中,确认洗头在液体下面,又吸了一次,再放液,还是什么都没有。 真是见了鬼了,不过是取液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居然都不能做好。 是她的操作不对,还是这个移液器有问题。陆平看了看四周,在一个玻璃柜里找到了一排移液器,选个量程一样的,陆平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看来,我的操作的确有问题,可是实验室就她一个人,她想找个人问问原因都没有。 度娘,有问题找度娘,这是现代青年的第一反应。 陆平刚想掏手机,看到自己手上的手套,又看看自己的实验服,想起师兄的嘱咐:PCR最怕污染,容易出现假阳性。 仔细斟酌一番,陆平脱下实验服,摘下手套,出了实验室。 出了实验室,站在走廊上,陆平掏出了手机。 二月的天很冷,走廊上一阵阵风吹过,陆平穿的少,不由打了个喷嚏。 可是,陆平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切,她立刻打开度娘,搜索微量可调移液器。 盯着那注意事项一二三四五六七,陆平恍然,原来,使用移液器还有这么多讲究。 牢牢记住各项注意事项,陆平回了实验室。 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陆平满意地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件多了不起的事呢。 把所有的反应试剂都取好,把离心管放入PCR仪中,陆平按照师兄说的设置PCR反应程序,预变性,变性,延申循环30次,退火。 整个过程大约2个半小时。 盯着那PCR仪看了半个小时,听着它一会高速旋转一会低微震动,陆平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么傻盯着仪器,基因扩增后还要用琼脂糖凝胶电泳检测定量呢。 制胶的过程师兄说是挺简单的,可是,谁知道呢。 陆平想了想,决定再次求救度娘。 把实验服一脱,陆平又出了实验室。 什么非常简单,师兄根本是说瞎话,大步骤就有4个,小步骤一堆,而且还有各种注意事项。 仔细研究了将近一个小时,陆平总算记住了详细的步骤。 回到实验室,陆平把脑子里的流程过了一边,可还是太抽象了,全是文字。 陆平想了想,走到制胶器旁边,仔细查看了所以用到的器材,这一次,流程清晰了许多。 嘀嘀嘀,一连串的警告音,陆平过了两秒反应过了,PCR完成了。 取出离心管,一边心里默念已经背过几遍的流程,陆平开始小心地操作着。 制胶,混样,点样,电泳,每一步陆平都是一遍遍确认没出什么差错。 插上电极,按下电源,陆平盯着DNA图谱仪,终于,二十分钟后,一截截短短的有点模糊的黄绿色荧光出现了。 “啊,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陆平在原地蹦了三下后,盯着那荧光看了又看,捂住了笑得合不上的嘴巴,最后,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陆平一脚踮起脚尖,一脚腾空,一转身,做了一个芭蕾旋转。 这一转,只转了一百八十度,人就停住了。 窗外,天海穿着风衣,手插着口袋,一脸阴云密布地看着她。 “老公,你怎么来了?”
隔着玻璃,陆平对着窗外的天海喊。 天海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依旧阴沉沉地看着她。 这间实验室是彻底封闭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陆平终于想了起来。 一把摘下手套和实验服,陆平奔了出去。 “老公,你怎么来了?”
陆平还笑着问。 盯着陆平看了三秒,天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抿着嘴什么也不说,天海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风衣,抓着衣领,绕过陆平头顶,用力一抛,大大的风衣把陆平裹得严严实实。 “老公,怎么了?”
陆平终于察觉到天海的不快了,装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抬起手腕,拨出手表,天海在表盘上连敲三下:“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陆平凑过去:“才十一点啊!”
说完,陆平就觉得不对了,她十点开始做实验,怎么可能才十一点。 不会,不会是晚上十一点了吧。 陆平心虚地抬眼看了看,外面的一片漆黑证实了她那个可怕的额猜想。 坏了,犯大错了,陆平立即低下头,摆出一副认错的态度。 天海反复叮嘱过她许多次,如果不能按时回家,一定要告诉他一声。她正常的回家时间是六点,现在都已经是十一点了,也就是说,她迟到了整整五个小时! 天海已经没功夫和她算她迟到了多久,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句‘才十一点’。 “你不会是连中午饭都没吃吧!”
天海此时已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团团黑云。 “我。。。”
陆平不敢说没有,生怕自己的‘没有’会引发眼前这团黑云的雷电交加。 “你。。。”
天海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心里又是气又是急又是心疼。 “走,快跟我回家。”
抱住陆平的小腿往上一托一甩,天海直接把人抗在了肩头。 “哎,哎,等一下,我还没关灯呢。”
天海拍了陆平的屁股一下:“学院不差那点电费钱。”
回到家,天海把陆平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你在这等着。”
说完,天海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这次他想怎么惩罚我,擀面杖? 结果,两分钟后,天海端着饭菜出来了:“快吃吧!”
语气依旧很生硬,可是好像没那么吓人了。 陆平看着那红烧肉炖萝卜,惊讶地问:“你做的?”
天海嗯了一声,脸上还带着几分愠色,凶巴巴地看着陆平。 陆平最怕天海的审判之光了,把拍马屁的话咽下,赶紧低头吃饭。 也真是饿极了,陆平三分钟把饭菜扫了精光。 “吃饱了?”
天海声音像是老师在教训学生。 “嗯。”
陆平小心抬头,抬到一半,迎上天海的凶巴巴的眼光又赶紧低头。 嗯,我吃饱了,所以他可以放心地惩罚我了,他到底会用什么新花样呢? 陆平还在琢磨,就听天海冷冷地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什么消息?”
陆平立马掏出手机,按了一下电源键,屏幕还是黑的。 糟了,手机关机了。应该是她查资料用了太多的电,自动关机了。 手机关机,他打电话找不到她,这可是他的又一个大忌啊。 惨了,今晚还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天海看着那黑黑的屏幕,无奈扶额,算了,他和她较什么劲,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那性子他还不了解吗? “好了,快去睡觉吧。”
天海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什么?睡觉!”
陆平猛地抬头,一脸愕然地看着天海。 天海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不去睡觉,难道你想刷碗?”
若不是天海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宠溺,陆平一定会大声地说出来:“老公,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想怎么罚我就尽快来吧,别吊着我,我好怕怕啊!”
陆平还是乖乖睡觉去了,可是,一躺下,陆平又紧张了起来。 床,那可是他惩罚她最有利的场所啊。 没一会,天海也上来了,像往常一样把她搂在了怀里。 陆平的呼吸紧张了起来,她挺着僵尸一样的身体,默默地等啊等! 可是,几分钟过去了,天海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今天的事,就那么过去了? 陆平开始产生了这种幻想。 五分后,陆平确认了,这不是幻想,而是事实,天海是真的不追究今天的事了。 不知出于什么样诡异的心里,陆平竟觉得非常非常愧疚,这种愧疚比天海狠狠数落她一顿还难受。 “老公,对不起!”黑暗中,陆平低声说。 天海并不知道她的实验室在哪里,他当时是有多着急,才会挨着房间一个一个地找到了她。 他那么着急,可是,找到了她,他并没有立刻敲门,而是等到她做完了实验。 不回他消息,不接他电话,他一定担心极了。 有一次,陆平晚回家半个小时,因为手机静音没听到他的电话,她一回家他就足足训了她一小时。 这一次,她晚了那么多久,他一定是气极了又担心极了。 “好了,没事了,睡吧。”
天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陆平搂得更紧了。 他还能怎么办呢,除了默默支持她照顾好她,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其实,他多么希望她是个普通一点的女孩子,一朵花,一盒巧克力,几句好听的话就让能她觉得很幸福了,可是,他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她的幸福的价格要高昂的多。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她锁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样,他就不用时时想着她,担心着她了。 可是,他知道,她是一朵向日葵,向往阳光向往自由向往自己的梦想。 所以,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除了默默支持她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