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是被手臂的麻木感惊醒的,左臂麻得像被无数只蚂蚁撕咬一般,天海本能地想去甩一甩左臂,却发现似乎有一座大山压住了自己的手臂。 猛的,天海睁开了双眼,茫然地看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好一会,才缓缓转过头,陆平那张睡脸正对着他歪着。 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闭着,长长密密的睫毛偶尔颤一颤,可能是因为睡得不舒服吧,她的嘴角时不时抽一下。 天海看得恍惚,一时忘了现在是何时何地,自己又身处何境。 伸出右手,天海轻轻摸了摸陆平的头发,她的头发还是那么硬那么扎人。 视线最终飘到了陆平的白大褂上,天海一怔,转头看了看四周,白色的床,白色被,呼吸机,检测仪。。。 医院,他现在在医院! 医院,婚礼,一瞬间,天海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他最后的记忆是他在婚礼上昏倒了。 努力地呼吸一两下,天海觉得呼吸没那么困难了,又抬了抬腿,腿好像也有力气了。 所以,他没有死,而且,他的病似乎好了一些。 难道,是陆平救了他。 天海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好消息,左臂又传来一阵麻痛。 发自身体本能的反应,天海用力一抽,抽回了被陆平压住的左臂。 可能是太迅速了,陆平被那手臂带的身子一歪,向地面倒去。 剧烈的失重感让陆平迅速清醒了,右手随手一抓,陆平抓住了床头的栏杆,避免了被摔倒的命运。 天海也不知自己当时脑子是哪根筋不对了,见陆平醒了,立马闭上了眼,继续假装昏迷。 陆平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她居然在这里趴着睡了一夜! 天已经大亮,再过一小时接班医生和护士就会来了. 陆平去值班室,简单洗漱一番,去食堂买了两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啃. 到了ICU大门口,两个包子正好被啃完. 见陆平去而复返,正在揉胳膊的天海又迅速闭上了眼睛. 陆平走到天海床边,看了看各项数据,生命体征很平稳,自主呼吸也已经恢复了,可是为何还是不苏醒呢. 难道是绿豆没有解毒的效果,看来得复查一下血铝浓度了. 现在是七点半,值班护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其他病人也在昏迷中,也没有陪同家属,诺大一个ICU只有陆平一个清醒的人. 要不要试试蒜泥的效果? 陆平脑中冒出了这个想法,像做贼似的又看了看四周,没有清醒的人,陆平拿出了辛辣的蒜泥. 一层层剥开保鲜膜,浓烈的大蒜辛辣味就传了出来. 陆平用勺子舀了小半勺凑到天海嘴边,天海的嘴巴闭的紧紧的,陆平只好先把勺子放下. 一手捏着天海的鼻子,一手按住天海的下巴,用力一掰,天海的嘴巴总算张口了. 左手按住下巴,右手拿着勺子,陆平小心翼翼地把蒜泥汁送到了天海的嘴里. 又咸又辣的蒜泥汁就顺着咽喉一直流到天海的食管中. 辣味咸味天海都能忍,可是,大蒜那呛人的味道,天海真的忍不了. 强忍了三秒中,腾地一下,天海坐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迅速,辛辣地流质呛到了气管里,咳咳咳,天海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给我灌的什么呀?“ 陆平等了七天,又在天海床前守了一夜,她怎么也没想到天海就这么突然醒来了,还这么顺畅地说了一句话. 看来,大蒜比绿豆有效,早知她就早点给他喂大蒜了. 陆平拿着勺子看着天海咳了半天,最后反应过来,问了一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辣好咸,给我水.“ 陆平慌忙去接了一杯水,接过水,天海咕咚咕咚喝完了. 天海的动作流畅无比,简直和一个正常人差不多. 陆平越看越不对劲,按理说昏迷的人清醒过来时,意识总会有点模糊,可是他的口齿怎么这么清楚. 而且他的肌肉之前都已经无力了,怎么现在什么动作都那么流畅. 一把抓过天海的水杯,仍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陆平猛地把天海推到,左手抬起小腿,右手抓住脚,屈,伸,屈,伸,开始检查他的肌张力. 肌肉虽然还有点僵硬,但是肌张力明显降低了不少,看着样子,应该是已经恢复一段时间了. 难道他早就醒了? 想到这种可能,陆平冷冷地盯着天海看了好一会. 从陆平来抓自己的杯子,天海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了,他心惊胆颤地看着陆平把她推到,又乖乖地配合检查,可是还是逃不过陆平的死亡凝视. “江天海,老实说,你什么时候醒来的?“陆平冷冷地问. 被陆平的死亡凝视盯的浑身发毛的天海立刻如实交代:“大概一小时了吧.“ 一小时? 他已经清醒一小时了,早在她给他喂大蒜前,他就已经醒了,她那么担心他,每一分都是煎熬,他却还在那装昏迷 要不是大蒜呛得他受不了,他还不知道要装到什么时候? 陆平越想越生气. 明明已经醒了还装昏迷,答应她要守着她转脸就消失七天,说过所有的事情都坦诚告诉她却还是隐瞒了真相和她分手了. 明明自己快死了,还要瞒着她和别人结婚!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欺骗她,他有没有想过,他的每一次欺骗都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 天海看陆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在猜想陆平要对他干什么,陆平忽然拉出床下的褐色旅行箱,抽出那件大红色毛衣摔到了床上. 指着毛衣上那块污渍,陆平一字一句地问:“江天海,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糟了,[追忆星空]的身份暴露了. 天海还在想着怎么解释,陆平一颗眼泪就掉下来了:“这是我听到你订婚的消息时吐的血!“ 吐血?听到他的婚讯她居然吐血了,天海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自责. 伸出手,天海想来抓住陆平,陆平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江天海,你很好,你非常非常好,你的计划简直太完美了,完美得差点把我气死.下一次,你可以做得更完美一点,看下一次你能不能真得把我彻底气死,是不是这样你才能心满意足!“ 说完,陆平拿着毛衣向天海脸上猛地一扔,转身走了. 到了ICU门口,宋子祥正好进来. “宋老师,你来得正好,我身体不太舒服,想请两天假.“ “你要请假?可是天海...“宋子祥来不及说完,就看了已经坐起来的天海,他正一脸苦相地望着他. 宋子祥明白过来了:“好吧,我知道了,这段时间你也够辛苦了,先休息两天吧.“ 陆平头也不回地走了,宋子祥走到了天海旁边:“现在,感觉怎么样,试一试,四肢的力气恢复了吗?“ 天海弯了弯胳膊又弯了弯膝盖:“感觉好多了,比之前有力气多了,呼吸也不觉得困难了.“ “那就好.“ “子祥.“天海严肃地问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一直以来,天海以为自己得了一种罕见的绝症,所以他放弃了治疗. “慢性铝中毒导致的运动神经元病.“ “铝中毒?我怎么会铝中毒呢?“天海不解. “你吸的烟的烟蒂被赵静如动了手脚,铝含量严重超标.“ 得知天海的确是铝中毒后,子祥就去天海的办公室,拿了一个残留的烟蒂做了实验,结果铝含量严重超标. “赵静如!!!“天海真是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是陆平救了你.“看到天海眼中的愤怒,子祥接着说:“她不知翻阅了多少资料,熬了多少个小时,最后她想到你可能是铝中毒!“ “陆平?她现在估计很气我吧.“天海黯然地垂下头. “气你?“宋子祥眼中也燃起了怒气:“换做我是陆平,我肯定先给你两大耳刮子.被你这么骗得团团转,陆平没有不管你,还那么费心费力地救你,你真该谢天谢地.而且,天海,你也欠我欠苏琳一个道歉,是你说自己心里已没了陆平,我才会行动的.而你隐瞒自己的病情和苏琳成婚,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们真的顺利成婚了,你成婚后不久就死掉了,苏琳怎么办,你怎么可以对她这么残忍?“ “我和苏琳成婚后,我会分给她15%的天海集团的股份,这是我对她的补偿.“ “股份,你觉得人家苏大小姐会稀罕你的股份.对苏琳,你用钱来解决,对陆平,你也用钱来解决,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无私很伟大,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最讨人厌了.“ 说着说着,子祥气得哼了一声. 天海抬头看着子祥:“子祥,对不起.“ 顿了一会,天海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子祥,你说,陆平还会不会原谅我.“ 子祥冷冷地看来天海一眼:'她现在有多气你我不知道,反正当时你昏倒时,陆平疯了一样抱着你就跑,别人想碰你她都不让碰,她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不知道有多在乎你.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想着怎么向她认错吧.' 听到子祥说'她抱着你就跑,别人想碰你她都不让碰',天海的笑容已经止不住了,要不是看到子祥板着脸,他早就笑出声了. “好,我明白了.“天海努力装出很难过的样子. ** 陆平回到宿舍时,迟娜正准备出门。 “平平,你怎么回来了,昨夜你去哪儿了,打你一夜的手机你都没接。”
“江天海醒了.”陆平用着‘今天太阳真好’的语气说到。 “醒了?”
迟娜一阵惊喜:“那你回来干嘛啊!你还不赶紧和他死灰复燃。”
“谁说我要和他复合!”
陆平说着躺了下来。 “你别死鸭子嘴硬,你要不是心里还有他,干嘛拼了命地救他!”
“他是病人,我是医生,我只不过是尽责!”
噗嗤,迟娜笑了,见过嘴硬的,没见过硬成这样的。 说话间,陆平已盖上了被子,迟娜掀起陆平的被子:“大白天的,你这是干嘛啊?”
“我要睡觉!”
陆平又蒙上了被子。 这一睡,陆平睡了整整一天,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也许是睡得太久了,她做了很多奇怪的梦,她竟然梦到了自己的母亲. 梦里,父亲和母亲带她去公园玩,把她放在一边玩,父亲和母亲在座椅上聊天,聊着聊着父亲和母亲竟吵了起来,越吵越凶,最后,母亲竟然一转身,丢下他们父女走了. 陆平在母亲身后拼命地追拼命地喊:“妈妈,等等,等等我.“ 可是,母亲没有回头. 扑通一声,陆平摔倒了,母亲停了下来,终于回头了. 梦里,母亲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陆平终于看清了母亲的脸. 猛然间,陆平被吓醒了,因为母亲的面容竟和赵静如惊人地相似. 陆平拍着胸口喘了几大口气,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呢? 在陆平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任何母亲的影子,父亲告诉她,在她两岁多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 可是,陆平现在想起来了,父亲没有给母亲买墓地,也没有给母亲立牌位,家里,好像也没有母亲的照片. 母亲唯一的一张照片还是陆平上一年级的时候在家里的沙发底下发现的,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里,陆平刚满一周岁. “爸爸,这是妈妈的照片吗?“当时六岁的陆平问陆军. 陆军拿着照片看了一会:“是,可是,她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陆军把照片要走了,说是会收起来,可是,后来陆平在垃圾桶里发现了照片. 爸爸好像不喜欢妈妈,六岁的陆平已经懂事了. 于是,陆平把那张照片藏了起来,藏进了她最心爱的带锁的粉色笔记本内. 赵静如也许是和母亲长得有些相似吧. 陆平安慰自己一句,心情好了一些. 今天不用上班,想了想,陆平又打开笔记本. 前段时间,为了查找天海的病因,陆平找了很多资料,查看了很多份病例报告,不得不说这些病例报告潜移默化中还是给了陆平不少帮助. 天海的这个病例也算是比较罕见的病例了,陆平觉得如果把天海这份病例的病因,诱因,发病进程,检验结果等等都整理出来,做出一份病例报告,是个不错的注意. 想干就干,这一向是陆平的作风. 用了一天的时间,陆平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字,完成了这份病例报告,不但详细记录了所有病情,还参考别人的资料,仔细分析了发病机制. 第二天,陆平把报告交道宋子祥手里:“宋老师,我把3号病床的病例整理成了一份报告,你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指点的吗?“ 宋子祥有些吃惊,陆平,还真是时刻不忘自己医生的身份啊,天海的病一好她就有心去做什么报告了,心态调整得那么快,换他都做不到. 不过,天海这个病例的确罕见,的确有价值写成一份报告. 大致看了看,子祥回答:“好,我下班后仔细再研究一下.“ 把报告放到自己的桌子上,子祥带着陆平开始查房了. 原本还在看手机的天海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床号,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3'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