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咖啡厅内,灯光暗淡,音乐清雅,气氛静谧. 待陆平坐下,周峰足足看了她一分钟,终于开口了:“陆平,你想我告诉你一切,可以,但是我希望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
“你,还爱天海吗?“周峰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打量着陆平。 “爱.“出乎周峰的意料,陆平回答得干脆又坦诚. 爱,怎么会不爱呢? 如果不爱,在没有他的四年岁月里,她怎么会对所有男生的追求都一笑拒之呢. 如果不爱,怎么会看到他抽烟,就忍不住劝他一句呢. 如果不爱,怎么会完全不顾形象,众目睽睽之下撕破自己的衣服,只为能抱着他跑得更快一点. 在天海倒下的那一刻,陆平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脏停跳了几秒. 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放下所有担心,周峰开始说:“天海也依然爱你,四年里,从没有一天终止过。”
说着,周峰眯起了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 “四年前的那个冬天,天海忽然来找我,说你们分手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就解释,如果他不和你分手,江飞就不答应解除学校对你的开除学籍的处理。”
“当时,天海对我说,医学梦是你此生最大的梦想,让你为了他放弃这个梦想,他做不到。”
果然,还是因为开除学籍的事,她一直以为是苏琳出的手,没想到幕后主使竟是江飞。 难怪,当初他忽然问她:“平平,如果有一天,非要在你的医学梦和我之间选一个,你会选哪个?” 如果她当时不是沉默,而是回答会选他,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四年里,她一直在怪他的狠心绝决,他的故意隐瞒,可是这其中,她就真的一点没做错什么吗? 看到陆平眼中泛起泪花,周峰接着说:“他说,他要出国了,可是,他还是不放心你,担心江飞还是会对你不利,让我好好照看你。”
“一开始,他只是经常来想问询问你的情况,后来,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拍你的几张照片给他吧。照片越要越多,再后来,他就经常问我,你和迟娜都聊些什么,要我把你们的话都原原本本转告他。那年,得知你想查一本杂志的论文却买不到那本杂志,他就把杂志买过来,托我给迟娜。再后来的事,你差不多也都猜到了吧。”
“所以,那些实验数据是他帮我问院长要的。”
“是的。”
“我的论文是他帮我发表的。”
“是的。”
“国外的论文是他帮我翻译的。”
“是的。”
“我的研究生面试题也是他帮我找到的。”
“这件事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他。”
“所以,【追忆星空】一直都是他,可是,后来为什么变成了宋子祥。”
陆平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这个我不清楚,你得去问问宋子祥。”
“我明白了。”
看陆平推开椅子就要走,周峰又问了一句:“陆平,如今,你知道了真相,你原谅他了吗?”
“没有!”
“为什么?难道这些年天海为你做得还不够吗,还不足以证明他是多爱你吗?”
陆平看着周峰,正色道:“他没有变心,我一直都知道,我气的从来不是他变了心,而是他对我隐瞒了真相。”
如果,当时他对她坦白了真相,他们未必想不出办法,他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自作主张,他总是如此,为什么,他对她不能多一点信任,多一点坦诚呢。更不要说,他明明曾经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对她坦言。 她气的是,这句话,他食言了。 推开椅子,陆平快速离开了咖啡厅。 *** 离开咖啡厅,陆平直奔神经内科,他应该是被送进了神经内科。 推开病房大门,陆平却看到宋子祥正在那里等着。 “他怎么样?”
陆平第一句话就问。 “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了。”
“他在几号病床?”
“他不在这里,他在ICU。”
ICU?重症监护室,那,他的情况还是很危险了。 陆平转身就要走,宋子祥叫住了她:“陆平,你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陆平停住了脚步,是的,她欠宋子祥一个明明确确的交待,她以为她能够做到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可是天海倒下的那一瞬间,陆平看见了自己的真心。 这辈子,她是不可能爱上别人了。 “宋子祥,对不起,我想我没办法成为你的女朋友。”
“因为你心里有一个割舍不掉的人。”
“已经不止是割舍不掉了,爱他已成为我的本能。”
“可是,他已经和别人订婚了,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他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我明白,可是这改变不了我的心意。”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找他吧。”
陆平反而没急着走:“宋子祥,我想你也欠我一个解释,【追忆星空】到底是不是你,或者有多少成分是你?”
呵呵,宋子祥苦笑了一下,原来,这件事她也知道了。 “我们见面之后,[追忆星空]是我,见面之前,‘它’是天海。”
难怪,难怪陆平总觉得【追忆星空】像是变了一个人。 “谢谢你,宋子祥,谢谢你诚实回答了我的问题。”
“陆平,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
“好。”
三分钟之后,陆平赶到了ICU。 ICU,每天只有特定的时间可以探望病人,而且,必须是家属。 陆平不能进去,只能站在门外看他。 透过大门的玻璃,陆平看到了天海,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口上戴了一个呼吸面罩。 如今,他竟然要靠呼吸机来维持生命了,他的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了。 远远地望着他安静的样子,陆平忽然想起他帮父亲捏皮球的样子,想起了他吃面条的样子,想起了他刷题的样子,想起他在台上演讲的样子,想起了他各种各样的样子。 八年前,自从在那场开学典礼看见了他,陆平眼中再无别的男人。 他,真的就是她的原罪,她的命。 无论是在现实世界里,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在社交网络中,能让她心动的,从来只有一个他。 无论是碧海蓝天,还是追忆星空,陆平爱上的从来都是他,江天海。 江天海,是她陆平这辈子都趟不过的沧海,越不过的巫山。 “你来这里干什么?“ 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打破了陆平的安静. 陆平转身,看到了一脸愤怒的苏琳. “我来看看天海.“陆平倒很平静. “天海?“苏琳的面目有些狰狞了:“叫得可真亲切啊.陆平,你真不要脸,天海哥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我们马上就要完婚了,你却死皮赖脸地跑到我们的婚礼上搅事,你就是个阴魂不散的恶鬼.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死缠烂打,天海哥都是我的,你怎么也抢不走.“ 陆平看着天海身旁的呼吸机:“只怕他不是属于你的,也不是属于我的,他是属于死神的.“ “你,什么意思?“苏琳的脸上露出了惊恐. 陆平抬手指着大门上'ICU'三个大字:“ICU,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它的全称是Intensive Care Unit,中文翻译过来是重症监护室.送到这里的都是病情非常危重的病人,随时有生命的危险.“ 苏琳真的慌了:“你不要胡说八道,天海哥的身体一直好好的,我从没听说他得了什么病?“ “那你觉得让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到现在还没醒来,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只是看到我出现在婚礼上就晕倒了吧.“ 苏琳瞪大眼睛望着陆平,不知该怎么辩驳. 陆平平静地向她解释:“天海他得了一种罕见的肌无力病,这种病的病因很多,天海的病因还没有找到.但是他的症状已经相当严重了.肌无力不只是手脚没有力气,疾病到了终末期,呼吸肌也会没了力气,也就是说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类病人最后都死于呼吸衰竭,一开始还可以靠呼吸机维持,可是最后呼吸机也无济于事了.天海现在就是到了需要呼吸机维持的地步了.“ 苏琳看着陆平,冷冷地问:“你怎么这么冷血,天海都快死了,你还能这么镇定地给我讲这些.“ “你要我怎么,嚎啕大哭吗,哭就能把天海哭醒吗?我是一名医生,病人越是病情危重,我们越是要保持冷静.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出天海的病因,找到了病因,也许还能救他一命,否则,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别想再看他醒来了.“ “不再醒来?“苏琳喃喃自语,忽然哈哈大笑几声:“难怪他一直拖着不让我回国,难怪他答应我一回国就和我成婚,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江天海,你真的好狠心,我那么爱你,在国外一直陪着你,就算是石头也捂热了,可是你怎么这么残忍,这么狠心对我!“ 踉踉跄跄的,苏琳走了. 在陆平面前,苏琳一直是高傲的,像是一只时刻准备战斗的斗鸡,陆平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