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手表。如果她记忆力和计算能力没问题的话,这两人已经在她座位上你情我浓半个小时了。
她就在旁边站着,冷眼看着,那两人依然我行我素,一种旁若无人的架势。 那女生时不时瞟杨某某一眼,冷哼,“凯,你们班的女生,长得真磕碜。”人家确实有资本低看杨某某。柳叶眉,红嘴巴,耳朵上还吊两根耳坠,的确洋气。 那女生扑在陈凯怀里,娇嗔,“凯,咱们这周末去哪里玩儿?还去台球室吗?”
上次陈凯带她去了。他在一众小老弟的簇拥下很有男子气概,她被他的气场征服了。她相信陈凯还会带她去的,因为带她出去很有面子,上次台球室里所有男生都目光火热地打量她并且各种羡慕嫉妒陈凯。 “台球室?”
杨某某皱眉。陈凯这家伙,成天跟谁混呢?怎么往那些地方跑?
陈凯用手指按住女生的嘴唇,做出噤声的手势,“宝贝,好女孩不要常去那种地方。”呕,原谅她不厚道地打了个干呕。 那女生轻捶陈凯的胸膛,“讨厌,为了你,人家愿意做坏女孩。你带我去嘛!”
呕,呕。 呕的二次方。 杨某某实在忍无可忍了。为了座位,她也愿意做个坏女孩。 她不由分说抓住那女生的胳膊,用力一拽,把那女生从陈凯怀里扯了出来。她拖着那女生一路到了教室门口,做出请的姿势,然后毫不客气地关上教室门。 那女生叫喊着拍门,哭得梨花带雨,“凯,快开门!凯,我离不开你!”
妹儿,你是要把天哭塌吗?杨某某懒得理会外面那位女生,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现在可以让开了吗?杨某某瞪陈凯。 陈凯双手摊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这土妞,把我的小心肝都弄哭了。你要怎么赔?”
我赔你一计飞毛腿。杨某某猛踢板凳,满脸不耐烦。 “让不让?”
再不让她可就踢人了。
陈凯慢条斯理站起来,“着什么急?你这板凳又没镶金。”他把头凑到杨某某脸前,“还是说,我跟别的女生交往,你不高兴?”
他的目光灼热,紧紧盯着杨某某。 神经病。 杨某某推开他,稳稳地霸住自己的位置。她取出书本,念经似的哼哼,其实根本读不进去。 最近她都无法集中精神,上课老走神,老师讲的东西左耳进右耳出。本想着下课补回来,但是下课更没办法了,吵闹疯打的同学把教室弄成菜市场。学不懂的东西如同滚雪球越滚越大,学习对她来说越来越困难、越来越枯燥无味。 陈凯站在她身后冷笑,“你还学得进去?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以为我不知道?”
杨某某脑中浮现出张韬那双黑亮的眼睛,以及,他布满血丝疲惫不堪的眼睛。 她读得更大声了。 陈凯夺过她的书,“装模作样给谁看?”
他的目光咄咄逼人,似乎要把杨某某盯出个洞来。
杨某某起身,打开门走出教室。那个女生饿狗般冲进教室扑进陈凯的怀抱。 随你们高兴吧,爱咋咋地。杨某某走到操场上黄葛树旁,背靠树干坐下。 至少还有这里,她可以安静地待着。杨某某闭上眼睛。 “这里,还有这里,这些地方都要规划。”几位学校领导朝这边走过来。
“这棵树,得砍掉。”其中一位说到,“在这里修一个亭子,供学生们休息看书。”
杨某某猛地睁开眼。连这棵树,也很快不复存在了吗? 一去不复返的还有她的成绩。这学期她的成绩直线下降,直接掉落到二十几名,从顶尖生沦为中等生。 班主任单独找她谈了次心,语重心长说了很多,开导她劝慰她鼓励她。 她通通没听进去,心里涌起些奇怪的念头:那次张韬在班主任办公室,是怎样的心情?李文呢?李文又在想些什么?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要是那天下午她没回家,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至少,张韬和李文不会…… 杨某某被自责和后悔折磨得痛苦不堪,同时又想,关她什么事呢?张韬跟李文两人既然情投意合,有些事情是迟早的吧! 她的脑子里随时都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思绪,这些思绪搅得她心烦意乱,哪里还有心思读书?所以,成绩下降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她没想到会跌得这么惨。她回家该如何向爸妈交待? 这个暑假,注定是痛苦难熬的。爸妈的愁苦,妹妹的失望,爸妈时不时因为她的成绩而爆发出的争吵,每一样,都让她心如刀割。 总算,熬过了暑假,迎来了开学,离开家时她对爸妈还有妹妹立下誓言:新学期她会重新把成绩提起来,非第一名不考。 她真的发奋了。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就着手电筒的光趴在床上温书,先把头天学过的快速过一遍,再把当天会学的提前学习一遍。学习完毕,六点半,起床洗漱吃早饭,第一个到教室,把上学期拉下的课程挨个补回来。晚上,别人打呼噜说梦话都在进行第二轮了,她还在温习功课。 上学期落下的课程怎么办?学不懂的找老师,把老师堵在各个地方,讲台、路上、办公室门口甚至厕所旁,直到弄懂为止。有几次她急着冲过去拦截老师,沿途撞翻了好几个同学都不自知,别人愤愤地瞪她,她毫无察觉,专心致志向老师请教。 她把自己磨炼成了一个学习机器。每天做什么,定时定点定量。除了学习,一切不感兴趣,连各种小吃零嘴,也入不了她的眼。她甚至钟情于香肠嘴的馍馍,吃起来省事、就着几口水吞下去,还抗饿。 陈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跟张韬之前带的一模一样的草莓面包,每天带给杨某某。杨某某也不接,淡淡地看一眼,又埋头看书写作业。很快,那面包会回到陈凯抽屉里,他若无其事地撕开吃掉,第二天又重新放一个在杨某某桌上。当然,那面包还会出现陈凯的抽屉。陈凯照吃不误,乐此不疲地重复相同的动作。 他以为,杨某某总会给点反应,或许找他摊牌,叫他不要再带面包了?又或许,对他的用心表示感谢? 但是他错了,杨某某永远都在埋头学习,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彻底,变了个人。 即使陈凯拍打摇晃她的桌子,故意说些难听的话中伤她,她也毫无反应,手上拿着书,眼睛不离开书本。不管陈凯做什么,她都懒得理会。 直到,陈凯额头包着纱布、胳膊上缠着绷带,一瘸一拐走进教室。 杨某某终于抬起她永远低垂着看书的头,略微惊讶地望向陈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