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专业仪器不够,路明非本来以为这一次任务仅仅是旅游和抓人的结合体。 虽然他一向喜欢为不确定的未来准备多份足以应对各种情况的计划。 但是都来日本了还要给人治病,还是治疗精神和意识这种麻烦的病,这是路明非没想到的。 所以在为源稚女以及已经四肢尽失之后又被乌鸦和夜叉反复折磨,几乎已经见不到人/死侍样的“赫尔佐格”简单做了个检查之后,路明非就离开了源氏大厦,他暂时没用了。 被路明非砸出来地的巨大坑洞已经粗糙的被水泥重新封了起来,而源稚生看了看孤独坐在审讯室里,一脸怯弱的源稚女,叹了口气。 虽然心里已经大概确定了自家弟弟的真实情况……但在正式解决风间琉璃的事情之前。 即使是他这个少家主也没有资格释放源稚女离开这间审讯室。 ……今天发生了这一系列事没有一件不让源稚生感到头大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只有他自己的情况比源稚女好解决很多,虽然同样接受了那个名为脑桥分裂的手术。 但是他的第二人格因为主人格的长期压制,白的就像一张除了漂白剂从来没有被污染过的白纸。 而白纸的意思就是,就算他此刻重新和自己的另外一半大脑链接,不像源稚女还需要和风间琉璃的人格进行一次意识之间主从的战斗。 他现在的这个人格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稳定下来。 所以路明非的“请君勿死”很轻易地就促使他的脑桥完成了再生。 这位从本部来的超级混血种不论血统还是言灵都几乎碾压性的超越了他们这几位所谓的皇。 源稚生感觉,和自己那看起来唬人但在实战中几乎毫无意义的“王权”相比。 路明非的言灵才更像是真正的“王权”。 即使世界也必须听从他的命令,只要和生命有关……不论是什么生物规律物理法则都会在他的命令下低头臣服。 仅仅只是一句看起来轻飘飘的话,源稚生下午因为言灵而出现的虚脱和毛细血管爆裂就全数“被”痊愈。 他在得知自己可能被操控的第二个小时,就被通知自己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个神秘的梆子声控制了。 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继续刚才的后怕,源稚生走向另一间审讯室。 和关押源稚女的那间审讯室不同,这个房间几乎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种诡异的苍白。 白炽灯把这个房间外的走廊照成通透的白……扭曲的褐色血渍在门上写出地狱两个字。 和关押源稚女的那个干干净净,比警视厅审讯室都还整洁且合规矩的房间相比。 这个地方其实才更像是蛇岐八家这种黑道组织严刑逼供别人的地方。 自己身上存在的隐患被解除,甚至路明非还多花费了一些时间为他检查身体。 这位屠龙、生物、机械、炼金全通的天才很满意地告诉他,他现在的身体大概比他刚刚出生时都还健康。 但是,这件事情源稚生不打算告知任何人…… 路明非在临走之前特地提醒了他,既然现在想不通自己和弟弟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接受了这个手术。 那就一定要小心家族里面是否存在内鬼……他和源稚女都曾在蛇岐八家接受过全面的血统检查。 在他们还不甚懂事的那个时候,脑子被人悄悄动了手脚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而且就算他们是在那个偏远的山村里面被悄悄做的手术……能够提前知道他们血统的人,恐怕和蛇岐八家也脱不了干系。 源稚生其实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这些猜测过于可怕……即使是他也不敢第一时间相信。 他现在来到这间地狱……就是为了问自己的老爹,问橘政宗一个清楚。 源稚女和风间琉璃的人格并不互通,自己总是怯弱的弟弟对于猛鬼众的事情也几乎是完全没有了解。 所以,源稚生并没有让樱和那两个变态一起负责审“赫尔佐格博士”,而是派遣她去调查地下涌入的那些死侍。 负责船坞的警戒人员说在爆炸开始之前……他并没有看见任何奇怪的东西进入水道。 而且明明是比他们一层更接近死侍爆发点的人,可船坞的警戒人员却只遇见了几只迷路的死侍。 那我们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死侍的巢穴就在这栋楼里面。 这群嗜血的怪物固然嗅探到了一墙之隔甜美的人类气息,但是头顶更加近在咫尺的血食让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个前进方向。 源稚生推开自己面前的地狱之门,他不知道大家主为什么会特选择这样一个房间来和自己进行会面。 但是他无所畏惧,路明非补足了他在上午损耗的精力,解决了他脑袋里面手术留下的隐患。 他现在又重新变了那个无敌于蛇岐八家的天照命……甚至现在的他可能比之前还要更强。 “王权”的使用不仅仅只会消耗一个人的体力,言灵同样也会消耗使用者的大量精力。 他现在虽然体力没有变化,但拥有了相较之前双倍的大脑,他的精神力量毫无疑问被增强了。 而且他现在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也更加灵活了。 正如路明非所说,源稚生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超乎以往任何时候的轻松且灵活。 就像穿着崭新内裤迎接新年到来的早晨一样爽呢! “老爹,是不是有些事情到了该和我说的时候了?”
源稚生走进“地狱”,心里的轻松顿时被抹去,蜘蛛切和童子切同时隐隐出鞘,这代表他已经随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不是他不相信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橘政宗。 只是今天降临在他身上的这些事情信息量实在太过巨大,而他知道以路明非的实力根本没有必要骗人。 那么,过去的这么长时间里到底是谁骗了自己呢? 源稚生点燃一根柔和七星,“地狱”里的地面无处不是黑红色的,那是血液今年累月干涸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这是家族专用的审讯室,每一个嘴硬的犯人都会在这里见证黑道和警视厅不一样的特殊手段。 很显然,橘政宗此刻清楚的拿捏好了自己的位置。 他知道,现在自己成为了那个应该被家族审讯的犯人。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你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对吗?”
地狱的阴影里,蛇岐八家大家主的背影若隐若现。 橘政宗轻声笑笑,像是一个和蔼慈祥但是疲惫的长辈,语气中满是复杂和愧疚。 “说不上怀疑,但我知道有些事你应该没有告诉我,那个真名应该是赫尔佐格的王将、本应该被我杀死的源稚女、还有地下那个研究所。”
源稚生让樱和自己在执行局的亲信带一起去调查死侍入侵的真相,而樱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她迅速找到了源氏重工地下那一层隐藏的密室。 樱尽职尽责地拍摄了那间密室里的一切,而传来的那些画面血腥到让源稚生几乎一辈子都忘不了。 畸变的人体,大量鱼类和牛羊的尸骨,甚至还有几乎被啃食殆尽的死侍残骸。 水箱底部满是骨头和腐烂的有机质,几个密封的金属罐内甚至还有被麻醉还未清醒的死侍。 这无疑是一个被深埋在源氏重工地下的血腥研究基地,通往那里的电梯井和源氏大厦直接相连,但即使源稚生的身份卡也没有直达那个地方的权限。 毫无疑问,蛇岐八家内有能力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的人,只有橘政宗一个。 源稚生在听路明非讲故事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大胆但是让他几乎不敢细想的猜测。 他在送走了路明非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橘政宗要求见面,而这位一向沉稳的大家主在电话里忽然变得局促和愧疚。 “是的,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想也该到了和你解释一切,解释我犯下的罪过的时候。”
橘政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终于走出了地狱角落里的阴影和源稚生对视。 源稚生这才注意到这位一贯和蔼的日本长者今日的装束跟以往截然不同。 他此刻一声棕色戎装,肩扛少校军衔,脚蹬高筒皮靴。 从风格来看,这已经是颇有些年头的旧式军装了,可穿在橘政宗身上依旧挺拔贴身。 军服肩膀上坠着醒目的徽章,徽章由剑、盾、红五角星组成,徽章铭为是三个俄文字母。 源稚生认得出来,这是一个曾威震世界的暴力机构的徽章——克格勃。 “你是克格勃的成员?”
源稚生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己的老爹曾经在俄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克格勃成员成为了堂堂蛇岐八家的大家主……这对于曾经在苏联人手里吃过败仗的日本来说未免还是有些悚然了。 蛇岐八家手底下可是有着不少专员的父辈在那片寒冷的西伯利亚平原上长眠呢! “曾经是。”
橘政宗都开一块白布抖在黑红溅满血渍的地面上 他双膝跪下,挺直腰杆,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小的怀剑置于前方,源稚生知道这是介错的准备。 橘政宗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做好了切腹的准备,此刻他满脸视死如归,他知道自己犯下的究竟是多么深沉的罪孽。 “介错人也不是什么砍人头的活儿都接……让我听听理由吧。”
源稚生并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他今天得到的足以颠覆他以往20多年世界观的消息太多。 意识转移技术……源稚生还记得路明非提到的这个东西,被他们抓住的那个“赫尔佐格”疑似只是一个空壳。 那么真正的赫尔佐格博士到底藏在哪里呢? 除了观察源稚女,他是否也在暗中观察着自己呢?源稚生不敢否认这个乎令人窒息的猜测。 两个在去全世……在全日本称得上顶尖的混血种,恰好就是两个有着生死仇恨组织的二号人物。 这无论怎么想都太巧合了一点。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或许要从我的年轻时代讲起,我在莫斯科的孤儿院里长大。”
橘政宗缓缓开口,看起来他早就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 “据说我的父母都是为革命牺牲的烈士,所以在21岁那年我得以加入克格勃,最后成为了那里最年轻也是最优秀的情报员” “21岁前我的人生非常幸福,唯一困扰我的事是一些古怪的记忆,在那模糊的记忆里我出生在一个雪白寒冷的地方……” “正是因为对这些古怪的记忆的好奇,所以我一直在利用克格勃的情报能力寻找自己的身世。”
“克格勃的情报实力很强大,我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那些古怪的记忆最终被证实。”
“最后我发现,我其实不是什么烈士后代,我只是一个在北极圈内一个无名港出生的实验品。”
“我是那个从事龙血研究的无名港的第一代产品……第一代用试管婴儿技术制造的,带有龙族血统的混血种。”
橘政宗语调充满着回忆,看得出来这段经历即使对他来说也十分重要。 “说下去。”
源稚生强自克制,他并不笨,两半大脑重新联通后他的思维能力甚至得到了增强。 他已经猜到了橘政宗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他想错了,路明非大概也是,他并非在自己小时候或者在蛇岐八家接受的脑桥分裂手术。 他和自己的弟弟也是那个无名港的产品,而赫尔佐格大概就是那个实验的负责人。 他们是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接受了那项罪恶的手术。 橘政宗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源稚生沉默的听着,他仔细分辨着其中的逻辑。 怀疑这种事情一旦诞生,即使十几年的感情都无法将这份不信任给彻底抹除。 虽然一些猜测得到了结果,但已经不再“脑瘫”的源稚生并不满足这些,他要追逐的是真正的真相。 良久,橘政宗终于说完了自己的故事,从自己的出生一直到他和赫尔佐格的决裂。 这位自称曾经叫做邦达列夫的男人讲述了他和赫尔佐格博士的那次决斗。 他遥控引爆了炸弹跳窗逃生,把那个狰狞的怪物压在了一座十二层楼的废墟当中。 可即使是这样那个怪物依旧没有死去,猛鬼众成为了赫尔佐格博士忠诚的下属,而他则成为了一个对不择手段也要消灭掉猛鬼众的狂人。 “最后一个问题,”源稚生沉默的听完了一切。 “我的弟弟,他是我的镜像体,是我这个皇倒映在镜子里的,世界上最狰狞的恶鬼这件事情……” “是你研究出来的,还是赫尔佐格诉你的?”
源稚生平静地发问,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任何变化。 但他的眼里是凝郁的不甘和不可置信,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在医院里不愿意接受事实的温和兄长。 “这是我研究出来的。”
橘政宗不知道源稚生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只好遵循着自己的“记忆”以及“人设”如实回答。 “赫尔佐格在你们兄弟俩的事情上欺骗了我,我本以为你们都是研究诞生的新生的皇,一直想将你们养大之后和赫尔佐格对抗。”
“我明白了。”
源稚生点头,真正全功率开启的大脑让他拥有了最严谨的逻辑。 他微微闭上眼睛,时隔多年他还是拒绝回忆那个月色狰狞的夜晚。 那个夜晚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人被他亲手贯穿了胸膛,差点将他杀死。 “地狱”的白灯照着他的侧脸,他的脸坚硬的像是金刚石,但那双邪眼的深处竟久违的有些犹豫。 忽然,源稚生猛然拔刀,“地狱”的阴影里另一个人影被迫从黑烟重新幻化成人形。 “你的心跳声真的很吵诶!”
源稚生冷冷地说,合二为一的大脑不仅增强了他的精力,还强化了他的感官和敏锐程度。 “黑泽阵?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你背叛了家族?”
橘政宗几乎大惊失色,他的血统并不强悍,在源稚生拔刀之前,他完全没能发现这个藏匿者。 “背叛?”
黑泽阵摇了摇头,轻巧的从自己背后掏出一对梆子。 “在认识导师之前我是无知的跟随大流者,直到现在我才真正认识到自己想要追求什么。”
“这不是背叛……我更愿意称其为伟大的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