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中就有暴力的一面，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暴力。想要控制暴力，就需要掌握更大的暴力。”
橘政宗把自己心里剩余的一切杂念全部排除干净。 他缓缓地在心里告诫着自己，像是一个承诺，又或者自我催眠。 “想要终结暴力……首先自己就得先成为最大的暴力。”
“想要达成自己的心愿，首先自己就要获得更至高无上的权与力，只有这样才能靠近那缥缈的彼方。”
这并非日本人典型的思维，而橘政宗虽然在日本待了这么多年，也能够理解大多日本人的想法和观念。 但他毕竟也不是一个纯正的日本人。 他一贯奉行的原则也和本地的混血种们存在一些差异。 但也正是因为他对更广阔世界的了解和适应，他才能够在如此迅速地在蛇岐八家之中站稳脚跟。 如果没有他，或许蛇岐八家早就在新时代浪潮的冲击下不断衰落了。 但他作为一个克格勃出身的特工能够做到的事情终究也到此为止。 他是一个能够挽大厦于将倾的人才，但他并没有能力把挽回的大厦推向另一个巅峰。 他能够做得只有尽心尽力的培育下一代，用自己即将腐朽的身体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交给源稚生和绘梨衣。 而他有预感，他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利用好自己最后的价值。 让孩子们吞噬自己的尸体长大，虽然血腥，但这是发展的必经之路。 所以，或许多卖一点破绽……能够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呢？ 绘梨衣的血脉靠那些死侍的胎血终究是不稳定的，或许得寻找一些更加强大的“血”来研究新药了。 只有绝对的暴力才是这个世界最至高无上的东西，暴力是权与力在这个世界上的别称。 而绝对暴力者那象征着权与力的“至高之血”，又是否有着真的如同神明一样的功效呢？ 橘政宗忽然想起自己在别处的一些布置，如果时机合适的话，他认为自己应该找机会赌上一把了。 而且本部的那些年轻人……现在也应该接到更新的命令了吧？ 引鳖入瓮，他一向擅长做这样的事情。 ------------------------------------- 源稚生把本部访问团的众人一齐送进了预定好的下榻酒店，东京半岛酒店。 这是东京最豪华的酒店之一，但原本恺撒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混血种凭借血统带给自己的优势不论在哪个地方都能够迅速地占据到高处成为权力的拥有者之一。 日本的混血种虽然莫名其妙地去混了黑道，但想来在攀登权势高位这件事情上也并不应该例外。 只是即使这样，当他们作者VIP电梯直上楼顶，两侧服务生同时深鞠躬说：“您辛苦了，欢迎入住东京半岛”的时候。 路明非依旧有些惊叹。 这间看起来就豪华得不得了的酒店分明就是日本混血种势力的产业之一。 若非如此，即使再有钱也很难让一家界闻名的酒店对他们如此款待。 而更令他们这些本部访问团感到心惊的是，日本分部的人似乎对他们这些访问者的资料如数家珍。 几乎是示威一样，这间酒店的每个客房都经过特别的装饰，适应了每个访问者的个人特色。 恺撒的房间是经典欧式装修风格，楚子航则享受着原木家具带来的淡雅。 而路明非他自己则…… 好吧，路明非在心里收回了之前的那些夸赞，他觉得自己的判断似乎有些过于武断了。 日本分部的情报搜集能力……似乎也就不过如此嘛！ 无怪路明非吐槽，实在是因为日本分部另辟蹊径选择得离谱。 他们似乎着实拿捏不清这位声名赫赫的屠龙勇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 他们仔细翻阅了路明非的资料，发现如果单看他高中上学时期的信息和记录。 那么路明非一定是一位资深的阿宅，他对于日本番剧文化爱地深沉，个人喜好几乎明明白白地刻在了脸上。 但偏偏自从路明非进了卡塞尔学院，他们搜集到的资料情报就出现了偏差。 路明非的人物形象在他收到了卡塞尔学院面试书的那一天忽然发生了一个180度的大扭转。 严格起规律的作息，刻苦到拼命地训练，除了定期地在副校长手下学校炼金，剩余的大多数时间则被用在了科学研究和外勤任务上。 而在三峡一战之后路明非的形象更是在本部学生们的心中变得比之前更加高大和威猛。 日本分部的情报员很难判定路明非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仿佛两个矛盾的人物形象被杂糅在同一个人身上。 路明非的一生，究竟往前18年是真的，还是往后这十二个月是真的？ 日本的情报员们不知道。 所以最后他们只好另辟蹊进地想出了一个特别的办法来表示自己对访问团的了解而不露怯。 他们把路明非的房间和零安排在了一起，装修风格统一地选择了北国的皇室构造。 丰富的装潢配合上精巧的工艺看不出临时赶工的痕迹，圆柱有规律地排列，上面则是复杂的色彩在相对撞。 看起来日本分部的情报员们从零的姓氏之中敏锐地判断出了这位皇女的真实身份，并为她选择了这样一个独特的“宅邸”。 路明非在这一套他们最新的安排里无疑成了暖床男宠一类的角色。 他们或许认为如此塑造一种反差，或许也能起到一些不一样的奇效 即使路明非也不得不夸赞他们的想法，很有意思。 只是……为什么以这些日本偏执狂的调查能力。 他们为什么没调查出来自己和零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更没有进展到同睡一间屋的程度呢？ 楚子航看了看一脸复杂的路明非，他当然知道自家组长现在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八卦的他当然知道这个看着无比坚定，但偶尔的确会陷入迷茫之中的男人现在和零的关系都在原地踏步。 所以她犹豫了片刻，只得勉强开口安慰：“看起来在明非身上他们确实了解得还不够透彻。”
“或许是日本人看待事物的观念和我们不同？”
自诩日本通的恺撒耸了耸肩，他的看法倒是和楚子航有一点不一样。 他觉得日本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让他感到惊讶，因为大和民族本就是一个很奇葩很偏执的民族。 虽然恺撒对于日本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一本美国人写的《菊与刀》。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日本人的性格做出一个武断且略微带点偏颇的推测并深信不疑。 “日本的动漫里面总是有那种和女孩子缠缠绵绵又始终踏不出最后一步的亚撒西男主。”
“我觉得这次不怪日本分部，或许他们只是想让非哥……路明非你抓住机会呢？”
闷在路明非裤兜里面的某个差点被遗忘的人工智能则一边悄悄地开口，一边掐着嗓子想把自己的声音伪装成恺撒的样子。 之前在晚宴上面对一众跪坐的美少女老唐也不是不想开口。 但属实是因为刚换了身体他略微地还有些不适应，所以显得有些过分的口无遮拦。 为了避免自己的访问团在日本分布面前显得过于没有排面和神经病。 浴室路明非狠狠地按下了他的关机键，直到终于住进酒店送走了源稚生等人之后才再一次开机。 这也幸好老唐和一般的人工智能不太一样，关机对于他来说只相当于一次吃了安眠药之后的强制睡眠。 拥有灵魂的老唐来说并不存在关机即死亡，开机即新生这种过于科幻的概念。 但也因此很显然之前的强制关机并没有给他带来足够深刻的教训。 零十分顺利地从路明非口袋里面掏出了老唐目前的本体，狠狠按下了静音键。 当事人还在呢！不要这么肆无忌惮呀！ “这个静音键其实没用，老唐能够自己打开声音。”
路明非并没有阻止零的行为，反而为她出谋划策。 “我的建议是把他丢到水里，为了避免主板瞬间烧坏他只能在落水的时候把自己关机。”
他觉得自己再关了老唐的机显然起不到教育的作用，不如让零晚一点儿狠的。 老唐顿时用扬声器开始鬼哭狼嚎，整间酒店里都霎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不过日本分部这资料调查的，确实不靠谱呀……”诺诺也同时在一旁吐槽。 身为恺撒的正牌女友，日本分部对她自然也没有任何的偏见…… 和路明非的情况一样，她被安排了和恺撒一个房间。 那间经典欧式风格的大套间里面夹杂着很多风格自由，来源于世界各地的文化元素。 很明显那是针对每年寒暑假都在世界各地旅游探险的诺诺设计的。 不得不说，把这些复杂的元素统一在同一个房间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日本分部的设计师仅做到了甚至设计得还很好。 只是日本分部唯一没有考虑到的事情就是。 诺诺其实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下定决心和恺撒迈出到“热恋情侣”的地步。 “还好有多余的房间，不然我就得睡沙发了。”
诺诺撇了撇嘴，拎着自己的背包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看起来恺撒兄和诺诺女士的情感发展似乎并没有守夜人论坛描述得那样顺利啊。 路明非和零对视一眼，又和眼神闪过一丝精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楚子航对视了一眼。 似乎这一次日本之旅除了繁琐的任务和调查，他们有了更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 比如……临时客串一下八婆和媒婆？ “所以我们明天的安排是什么？分头游览东京各处名胜，还是先潜入日本分部的几个重要设施完成任务？”
老唐在被路明非一阵威胁之后安静了片刻，但自觉承担着气氛调节器的他不堪寂寞，终究还是闲不住嘴。 “我觉得先去游玩比较好，毕竟潜入任务结束之后我们大概率就得被分部的老大派专机遣返了！”
“好不容易来次日本呢！不去圣地巡游一次岂不是白来了？”
老唐大声嚷嚷着，诺玛ai生成的二次元头像在手机里面挤眉弄眼。 “闭嘴！大人说话刚生一个月的人工智能小孩子不要插嘴！”
诺诺一巴掌把一颗台湾的莲雾丢在了老唐的“本体上”，摄像头被遮住老唐的视野也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不过我也觉得先去游玩合适一点，毕竟我们这一次明面上的调查进化药和访问，是一次长期的任务。”
“所以只要那个研究进化药的家伙没被日本宣布找到，理论上我们就可以一直赖在这里调查下去。”
制裁了老唐之后，诺诺随即开口。 而老唐又不满地嚷嚷了几句：“这不和我说的是一样的吗？”
但下一刻又是一个水果被丢了过去，老唐瞬间噤声。 “调查任务确实可以押后，先和日本分部的人打好关系，也方便我们后续的调查。”
楚子航点头赞同，他也确实在日本有几个想要看看的地方。 难得来一次日本，他想抓住这个时机去拜访几个日本著名的锻刀大师。 他想从他们那里调查一下自己父亲遗物，也就是那把御神刀·村雨的来历。 历史上并不存在“村雨”这把刀。 但是世界上也很少有财大气粗的能够用顶级炼金金属重铸一把虚构武器的人或者势力。 楚子航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趟寻找之路能否获得有效的成果，但没关系。 他在告知了自己那个没心没肺的母亲自己即将因为学术考察去一趟日本之后，成功接到了一单代购日本护肤品的委托。 路上他也可以顺度为自己的妈妈买够她需要化妆品和护肤品。 虽然楚子航一向不理解在日本代购的护肤品和她在国内的柜台直接购买有哪些区别。 但他也不用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只用一贯的照顾好自己妈妈就够了。 “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我们各自分成小队去体验日本的风情，各自处理一下私事。”
“后天我联系mint俱乐部再安排全套的行程去游览整个日本，保证大家能体验到日本的各种顶尖风情。”
恺撒一拍大腿，虽然他自己并不能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无疑源稚生对他的第一印象是绝对没有错误的。 这就是一个因为家庭富裕而拥有着贵公子外表的大龄中二病！ 恺撒虽然再一次被诺诺甩了个冷脸，但他依旧是一副自信和骄傲的金毛狮子模样，笑得豪放又洒脱。 “我听说日本的富士山是这里最值得去的地方，正好现在又到了樱花开放的季节。”
“要一起去山上看看樱花吗？”
“又或者……像以前一样，找个地方兜兜风？”
------------------------------------- 虽然不论是路明非还是零，又或者楚子航都能看得出来。 诺诺似乎在某些特殊的方面一直略微有些抗拒着恺撒的靠近。 而也是直到昨天那一出闹剧之后，路明非才忽然发现。 明明都已经是公开的男女朋友了。 可诺诺和恺撒之间的距离却相比他和零这一对“清清白白”的普通朋友也亲密不了太多。 虽然路明非也知道他和零的关系确实暧昧，拿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进行比较有些欺负人。 但现在恺撒和诺诺之间的相处模式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暧昧了呀！ 虽然对于恺撒的邀请，诺诺依旧是欣然应允。 他们风风火火地一起开着nint俱乐部专门为他们二人紧急调过来的敞篷跑车，离开酒店迎着月光就冲了出去。 但是…… 你们两个人这样的相处模式明显更像是两个凑在一起的爱玩的疯家伙而不是男女朋友啊！ 牵手呢？拥抱呢？亲吻呢？ 恋爱了那么久，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们干脆出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算了！ 在恺撒和诺诺迎着月光开着敞篷跑车离开了酒店之后，路明非和楚子航凑在一起这样吐槽着这两个人。 只不过可惜的是，楚子航似乎有些不太能和路明非共情。 他用略显奇怪的眼神仔细打量着路明非和零，最后十分疲惫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两张票券。 那是两张迪士尼乐园的票券。 这是他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礼物”，为的就是自家组长的终身大事。 楚子航虽然不论是从长相还是内在都是一个标准的理科男。 但理科男可不一定情商低，很多时候他们只是身处于局中看不清楚自己的方向。 更何况楚子航可是一个在妈妈以及她那一大堆闺蜜的莺莺燕燕下茁壮成长的孩子。 虽然表面看上去面瘫，但在体贴人上，楚子航其实是很有着一套自己见解的。 于是……在楚子航的面瘫攻势下。 第二天一大早，路明非真的就被迫和零来到了东京迪士尼乐园门口排队。 清晨的阳光很美好，晨光被淡淡的晨雾打散，晕出一片沁人心脾的淡黄。 检票口的大门外，路边上栽着的几棵樱花树开得正当浪漫，不少游客都在下面拍照留念。 时节正好，是一个适合出来旅游的日子。 路明非很少出门旅游，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另一个世界里。 叔叔婶婶是这个世界和平背景下最经典的那种小市民，虽然在路明非父母长期的生活费支撑下一家人日子过得还算体面和不错。 但是出门旅游还是别想了 叔叔忙着上班本身时间就不多，而兄弟俩上了高中之后，繁重的学习更是让他们没有足够用来享受生活的大块时间。 而另一个世界毕竟一直被末日的危机缠绕。 路明非虽然也曾去过晨星映画的沙滩，但即使是那一次短暂的休憩也最终变成了紧急的任务。 自由且放松的享受美景……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家伙也能有这样的机会呀，路明非在心里想着 只是那个世界里面的人们，在末日被结束了之后，又是否开始了世界的重启，真正拥有了享受美景和自由的机会呢？ 寒冬之所以可以被跨越，是因为有无数人燃烧了自己的灵魂去融化冰雪。 名为末日的灾难已经吞噬了太多人的灵魂，他不希望灾难再吞噬更多人。 路明非远远地看着迪士尼乐园内欢快的人群。 “真好呀。”
路明非说。 “确实很好。”
明明是温暖的春季，但是风雪似乎同时吹过了路明非和零的眼睛。 深棕色的瞳孔与冰蓝色眼眸里面闪烁的并不是同一种风景，当时那种孤独和深邃却无疑是相同的。 虽然路明非在时间的流逝中失去了很多。 但是现在这个更“新”的路明非，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和零变得更加相似和接近。 他们变成了同一种人，在无数种可能性的分支之中最终依旧被吸引向了同一个方向。 同性的两极如果没有相斥，那就意味着他们或许已经到不分彼此。 零轻易地看穿了路明非此时此刻所思所想的一切，因为她现在所思虑的东西和路明非其实完全相同。 “你说话的语气很沉重，你一直都是这样，但我不喜欢，唯独你的这一点。”
零语气冷淡地说着，但在冷淡的语气里，她似乎隐藏着一些更为特殊的情感。 “唯独不喜欢我的这一点？”
路明非有些疑惑，他不理解为什么零会突然提到这一点。 “或者说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你的语气映射着你曾经历过的痛苦。”
迪士尼乐园的队伍长长的在两人面前连成一线。 小孩牵着气球蹦蹦跳跳得从一旁走过，欢声笑语在空中盘旋着不肯终止。 幸福和安定仿佛想要融化他们身上凝结的那些痛苦和悔恨。 路明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直称呼自己为战士而不是英雄，因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那样的称呼。 他是一个有缺点的战士，并不能被称为英雄。 虽然他总是强迫着自己向前看，但他也的确一直在下意识地逃避一些无可回避的东西。 他想要保护所有人，他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再受伤，他想要救下哪怕再多一个人也好。 所有的痛苦，都应该由他一人承担。 路明非不想那些真正在乎他的人因为他的曾经历过的一切而感到悲伤和痛苦。 所以他默默地一个人扛下了一切，把所有的秘密都藏进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零的话语并没有停下，路明非低头看了看女孩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脸。 那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该有的脸，她冷静而沉稳，像是一个有秘密的人该有的样子。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弹进路明非的脑袋里。 她有秘密，我也有秘密，如果把秘密相交换的话，我们两个人会因此而变得更加坚强和幸福吗？ “不要认为独自承担一切会让你更心安，这样的想法能够换来的只有更沉重的后果。”
“和我…和我们一起走下去吧，不管未来到底怎样。”
零抬起了自己的头，和路明非四目相对。 她很少一次性说出这么多的话，就像她的洁癖唯独对路明非失效一样。 她并不介意在路明非身上打破一些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做出一些改变。 毕竟……按照誓言，只要她依旧有用，他们就应该一起永远地走下去。 不论……以什么样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