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绮打开办公室的门,带进来一阵微弱的风。司珩心里的躁被这股风推向顶点。 她又穿他送的裙子了?她以为他不记得这裙子是什么款式了?他送的哪条裙子是能在正经场合穿的?再说他要看,她就给他看吗? 脑子里,她裙子之下的那层皮网住了他正挣脱出笼的心魔。他没什么好脾气的打电话让卓然进来,看见卓然的这一刻,又告诫自己,别学裴晟那副资本家的嘴脸,动不动就拿下属发脾气。 卓然知道他这几天忙得像个陀螺,看见他此刻烦闷不已,问:“需要我帮你点什么?”
“明天不上班,你陪关绮去买几条裙子吧。”
“啊?”
司珩摸了下眉毛,背过身去,“不买裙子也行,反正叫上她一起玩儿吧。带上Peggy,去逛商场逛游乐园逛公园都行。”
“你是要跟我们一起吗?”
卓然怀疑这家伙要吃回头草了。 “你想多了。”
司珩看一眼卓然:“你不知道我很忙?”
卓然一头雾水,“你不会是想让我看着她吧?”
司珩没吱声。他宁可是自己想多了,可他已经嗅到她在行动的气息了。 关绮回到工位,乔可可凑过来问她后天年会穿什么。她只记得明天周六,是润泽的年会,快要忘了后天是他们自己的年会。 “我随便穿就好了。”
去年关绮也是随便穿的,还被秦蓁批评了一番。 乔可可皱眉:“那怎么行?总裁办的姑娘们可不能输。”
Ada凑过来接话:“穿再好看也是便宜了那帮不懂欣赏的臭男人。”
“谁说的?”
乔可可不认可Ada这话,“穿得好看是为了自己开心,是吧关绮?”
“嗯嗯嗯。”
关绮点着头,心里却想着方靖安的妻子到底会不会在润泽的年会上有所作为。 方靖安的妻子家底深厚,无需倚仗丈夫过活,婚姻关系里,她一直占上风。她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女人,所以结婚二十年,方靖安一直还算老实,只是秦蓁手段太多,利益诱惑,精神施压,所以方靖安才沦陷。 关绮哪儿能不知道今天这条裙子不够朴素保守,可她就得看上去像个世俗眼里的坏女孩,方靖安的妻子才会相信她是能出卖秦蓁的人。 下班时,卓然过来邀请:“关绮,明天来家里玩儿吧,Peggy说她想你了。”
关绮一口婉拒:“不好意思Zoe,明天我有事。”
“一整天都没空吗?”
“是的。”
“那Peggy要失望了。”
卓然又描述了一番Peggy喜欢关绮的心情。 关绮下意识看了眼司珩办公室的方向,也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卓然的邀请是某人的示意。是想看着她? 她想了想,说:“那要不我上午去找Peggy玩儿,陪她吃完午饭再走。”
卓然弯起唇角:“太棒了。”
说完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晚关绮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秦蓁跟方靖安妻子的脸。她这步棋走得太着急,她害怕自己低估了方太太跟方靖安二十年的夫妻之情。 她无数次推敲搜集到的资料里,方靖安太太表现出来的人格特征,思考到最后,她脑仁跟拧麻花一样,生疼。 这个冬夜,漫长又煎熬。 凌晨四点关绮就起床去开车,今天开她的另一辆越野,半小时后上高速,压着超速百分之二十的线,追赶今日的第一道晨曦。 她突然很怀念跟司珩在美国西部的旷野里飙车,那时她总会大声尖叫,刺激司珩那颗镇静又疯狂的心。 八点多赶回市区,她认认真真地吃早餐,吃完去给Peggy挑礼物,又买了许多漂亮配饰和年会上要穿的裙子。 十点钟去到卓然家,Peggy正在阳光房里玩玩具,关绮正要走过去抱抱小姑娘,Peggy软糯糯地叫了声daddy。 关绮纳闷,一转身,司珩双手插兜站在她身后。这家伙虽一身休闲装扮,比在办公室里要亲和许多,可锋芒却半点也盖不住。 “Peggy,叫叔叔或者舅舅。”
卓然纠正小孩儿的称谓,又对关绮歪了下头,“没办法,Ryan是她见过最多的男人。她跟动画片里学的。”
关绮笑笑:“理解。”
又对司珩点点头打招呼。 卓然飘到司珩旁边,低声道:“不是忙吗?”
“爸爸来陪小孩儿过周末,天经地义。”
“你少占便宜!”
关绮陪伴弟弟Hugo长大,有太多带小孩的经验,Peggy被她逗得哈哈笑,在她怀里像个棉花团子似的滚来滚去。 司珩尽量远离这个画面。他早就被这位前女友搞得对结婚生子毫无期待。Peggy一岁的时候,他对Peggy说过这样一句话——叔叔这辈子或许要孤独终老了,我陪你长大,把所有的爱都给你。等我老了,你经常来看看我好不好? 所以他非常爱Peggy,像慈祥的父亲深爱亲生女儿那般。 司珩不跟关绮说话,关绮也懒得没话找话。她心思也时常分散,手机但凡传出点动静,她都像惊弓之鸟。 她在等一个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消息。 卓然没见过如此另类的旧情侣,好像撮合就是拱火,但不撮合又显得她不作为。她把饭前水果跟小零食递给司珩,使唤他:“帮忙端过去。”
司珩看了一眼盘子里可可爱爱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兀自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他拿起一本杂志胡乱翻看,看了好几页才发现是女性时装,又没意思地丢掉。 卓然好烦他,不懂他来干什么。自己把东西端到关绮面前,忍不住问关绮:“那家伙谈恋爱时是什么样子的?”
关绮怔住,想了半天,说:“反正不是现在这样。”
这时关绮的手机响了,她趁卓然喂Peggy吃东西时拿出来看,消息指明,方靖安妻子的车正开往润泽年会会场的方向。 关绮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兴奋起来,她把卓然家的地址发给程夕,请她一个小时后来接自己。 昨天她就跟程夕约好,今天要一起去摄影。 吃饭时关绮有些不在状态,司珩也几乎没动筷子,Peggy很乖,全场她吃的最认真。 卓然提醒关绮多吃一点,关绮一走神,把司珩喜欢的海鲜推到司珩面前:“你吃吧,这个你喜欢吃。”
司珩绷着唇角看她,关绮嘿嘿一笑:“我记性好吧。”
跟他抖机灵呢?分手也就三年,还能这么快就忘了他喜欢吃什么? 这顿饭的氛围稀奇古怪,关绮如坐针毡。大家刚下桌,程夕到楼下了,关绮接到电话,如释重负。 关绮让程夕下车,站在车外等,程夕照做。 司珩跟卓然站在阳台上往下看,这架势,的确像是关绮要跟她的朋友出去玩。 卓然叹气:“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司珩耸肩:“可能是。今天是润泽的年会,我总担心她会做点什么。你不了解她,她太懂得闷声干大事。”
“什么?”
卓然对闷声干大事的关绮可太好奇了。 程夕真以为关绮约她去郊外拍雪景,关绮一上车,她就开始讲下午的行程。 关绮却在导航里输入一间五星级酒店的名字,对程夕说:“程夕,我需要你的帮助。”
从得知程夕擅长摄影的那一刻开始,关绮脑子里就有了这个计划。慢慢地,随着她跟方靖安的妻子牵上线,这个计划逐渐变得成熟。 车驶入地下停车场时,关绮的心跳开始加速,待车挺稳,她扶住程夕的肩膀:“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坚持拍到秦蓁离开之后,再松掉你手里的摄像机,拜托了。”
来的路上,关绮收到了润泽内场的消息,方靖安的妻子没有辜负她的期待,顺理成章的去砸场子了。 关绮下了车,很快找到秦蓁那辆保时捷,她拼命控制自己的心率,像一条搁浅的鱼,静待一股鱼跃的力量,重回浩瀚的海洋。 今天的一切都好像是上帝在帮她。没过多久,秦蓁跟方靖安果真一前一后到了停车场。看见他们的那一秒,关绮紧张到快要不能呼吸。 比关绮还紧张的是躲在某辆车后面的程夕,她热爱摄影,技术也不赖,可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摄影会给她带来如此颠覆的体验。 关绮跟秦蓁真正对峙的时候,好像突然就不害怕了。可她越不害怕,看上去越镇定,程夕就越心慌。 程夕的镜头里,秦蓁找到了关绮的录音笔,关绮被她用力地掌掴,方靖安的拳头跟脚也重重地落在关绮身上。伴随着这些伤害,关绮也套出了她想要秦蓁说出口的真相。 程夕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记得关绮下车前的那句乞求和那么清澈又充满勇气的眼神,她始终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摄像机…… 大概过了十分钟,秦蓁跟方靖安开车走了。程夕冲过去把关绮扶起来,关绮抓紧她的手,激动地问她:“拍到了吗?录音呢?可以听清吗?我的录音笔被她拿走了……” “关绮,你疼不疼啊?”
“拍到没拍到没?”
程夕红着眼睛点头。关绮忽然像疯了一样,她抱住程夕,用力地亲吻程夕的额头:“程夕,你知道吗?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疼吗?上车,我带你去医院。”
“不疼,我一点也不疼。”
关绮的嘴角都是血,可她的脸灿烂的像朝阳,她说:“太久了,我等这一天太久了,虽然她还是不能凭这些话就去坐牢,可我还有她其他罪证啊,程夕,我太幸运了对不对,你们大家都在帮我,连老天都在帮我……” 程夕突然搀不动关绮了,只见关绮说着话,一下子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她大声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她哭了好一阵子,又自己把眼泪擦干,她紧紧地握着程夕的手,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姐姐,姐姐……”关绮紧绷已久的心,在一声声姐姐中,平稳地落了地。 关绮没有去医院,她觉得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回到家,程夕替她处理伤口时,她反复观看方才录下来的视频,她确认,秦蓁亲口承认了她的罪行。 她问程夕:“只有脖子跟嘴角能看出点痕迹,不影响我明天参加年会吧?”
“你还想去参加年会?”
程夕真是服了。 “好戏不能这么快就上演,有个人告诉我,最致命的一刀,得留到敌人最得意的时候砍下去。方太太今天闹得再凶,也只是让秦蓁私德受损,山岚不会因为她道德有问题就放弃跟她合作……” “好啦好啦,你先好好睡一觉,好吗?”
程夕耳闻所有后,现在对关绮只剩下心疼。 赛宁年会开始前,关绮把昨天买的饰品拿去让乔可可她们挑选,她说:“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年礼物啦。”
Ada认出品牌:“你有病啊,送这么贵的新年礼物,你让我怎么回礼?”
乔可可却欣然接受:“哎呀她超有钱啦。”
两人又看出关绮有些红肿的嘴角,问她是不是吃什么东西过敏了。关绮下意识抿唇,顺着她们的话,说是吃海鲜过敏。 乔可可又扯一下她脖子上的丝巾:“你穿的有点保守了吧,这丝巾别戴了,怪老气的。”
“不行不行,我咽炎有点犯了。”
关绮立刻躲开。 司珩一入场就看见穿得像阿拉伯妇女似的关绮,她跟女孩们站在一起,笑成一团,丝毫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裴晟见司珩走过来,拿手机给他看了个东西,司珩眉心一蹙:“昨天?”
“是,方太太名不虚传啊……秦蓁跟方靖安当场离席。”
司珩一听,视线立刻落在嘻嘻哈哈的关绮的脸上,又仔细一看,她唇角是怎么了? 他突然就意识到什么,大步走过去,抓住关绮的手腕,将她往场外拉。 到了人少的地方,他一把扯走她脖子上丝巾,只见两三道紫红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他的眼睛里即刻注满愤怒,他压抑着悬在心口的那头兽,沉声问她:“你干什么了?”
关绮根本不敢看司珩的眼睛,她知道他发起疯来有多吓人。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她不想在这时候生出事端。 她低下头,双手拉住司珩的西装下摆,额头轻轻地往他的胸口上抵,“求你了,别毁了年会。我把第三颗星星涂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