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玲的眼睛怔怔的看去。 苏流年的身形和陈放都在同时一瞬间消失在了她的眼睛里。 接着,同时发生了两件事! 吕弘义持剑横挡! 苏流年的身形化作三道,以风、冰、雷三法从手中同时出现,三道气直奔吕弘义的头、肩、背! 同时炸裂! 而邹寻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又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因为邹寻和吕弘义同时倒下了。 吕弘义指着苏流年道,“你……好……狠……” 苏流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看向陈放,“你输了。”
陈放眉心蓝色红色的印记缓缓消失,他叹息道,“看来我真的不是一个杀人的人,此人毕竟才九品的实力,比起吕弘义,他实在是太弱了,还是交给你吧。”
孙玲站起身,直接跑到了苏流年的身侧,目光怔怔的看着地上的邹寻。 苏流年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变大了些。 邹寻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细细的痕迹。 眼睛已瞎,手筋、脚筋全部被挑断,脖颈上隐隐的红色痕迹,已断了他的声带,导致他一声都叫不出来。 再细细看去。 他的胸口、腹部、手臂、脊背! 全部都有砍断脉络的剑痕! 这一瞬间……陈放刺出了至少三十剑! 没有一剑是落空,没有一剑可以杀人,却……废了邹寻。 不对! 邹寻张着嘴! 他的舌头…… 他的牙…… 都已经没了! 苏流年没有丝毫的迟疑,单手一抓,掐断了邹寻的脖颈。 陈放闭上了眼睛。 仇恨确实是这样,如果他这么对待自己,陈放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陈放道,“你们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苏流年低声道,“去哪儿?”
陈放想了想,笑道,“天心门还有些地方。”
孙玲跪在了地上,“求求你……我……我不想回天禽门了。”
陈放有些意外,“天禽门?”
孙玲道,“那……天禽门的王虎……不是人……他……他已经……已经……我……受不了了……他……” 苏流年缓缓道,“我们去住客栈吧。”
陈放看着苏流年,“为什么?”
苏流年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道,“以后我的每一日都是如此,我去了天心门也是祸害,你帮了我,我不能给你再找麻烦。”
陈放道,“我们是朋友么?”
苏流年道,“当然。”
陈放道,“既然是朋友,我怎么能让你住在客栈呢?”
苏流年道,“可你也要为你其他的朋友着想。”
陈放道,“我当然会为他们着想,我有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不仅安全,还很舒服,并且最好的是,没有一个人会打扰你,如果有事情,我会第一时间赶到,且和天心门没有任何的关系。”
苏流年道,“听起来,这地方确实是一个绝好的地方。”
陈放道,“更好的是,那里还有酒。”
苏流年道,“有多少酒?”
陈放道,“有喝不完的酒!”
只要有钱,酒一定喝不完。 一个男人如果有酒,又有朋友,那么在哪里都算是好地方。 即便是山洞,那也是个好地方。 不光有陈放和苏流年孙玲,还有陶知善、周兴昌、李一二、陈妙和蔡允南。 孙玲没有喝酒,因为她吃了陈放的草药已经睡去了,她需要恢复体力。 陈妙也没有喝酒,因为至少整个天心门需要一个醒着的人。 倒酒的人是翠香。 她也没有喝酒,但她倒酒的本事却是一流。 她可以不走过来就将酒坛子里的酒倒在杯里,并且一滴都不会洒。 陶知善举着杯,对着苏流年说道,“你入我天心门不需要考虑太多,我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内门弟子,什么仇什么怨没有?多大的仇我没经历过?多大的怨我不知道呢?我自当了这个门主,就没怕过江湖恩怨。”
苏流年道,“可是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来寻仇,门主是不可能出面的。”
陶知善举着杯问道,“用陈放的话说,你若是来,咱们就是朋友,这里也没有什么师父徒弟之分,这样吧,若是我天心门中有生怕连累到自己的,这杯酒就不喝了,若是可以同甘苦共患难的,就将这杯酒喝了!”
第一个喝酒的,居然是陈妙。 她笑着道,“如果要这么说,天心门就不该有不醉的人。”
没有一个人不喝酒,也没有一个人害怕。 当他们想和别人交朋友的时候,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孙玲已经醒了过来,她颤巍巍地走到了苏流年的身后,低着头,“谢谢……门主。”
李一二和周兴昌早已醉了,此时看到这般柔弱的孙玲,都是不住的摇头。 周兴昌忽然拿起了剑,“我出去一趟。”
李一二拿起了自己的刀,“我也出去一趟。”
二人走了出去。 苏流年指着他们问道,“他们去哪儿?”
陈放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酒杯道,“喝酒。”
孙玲低着头,“他们……是不是不欢迎我?”
陈妙看了看山洞之外的夜色,看了陈放一眼,“我……我出去一趟。”
陈放点了点头。 房间里只剩下了六个人。 蔡允南笑着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不欢迎你?”
孙玲道,“他们……都走了……定然是不好明着拒绝,所以喝了这碗酒之后,便离开了。”
蔡允南拿出了手中已被愤怒揉坏了的书本,递给了孙玲。 孙玲接过了书,满脸惊骇,捂住嘴巴的手已在颤抖,脸更是红到发烫。 她已落泪,攥紧了拳头。 苏流年拿过了书。 上面写着的是天禽门王虎欺负孙玲的六次过程。 他鞭打过孙玲,逼迫孙玲做了很多肮脏的事情,还侮辱了她三次。 苏流年看着蔡允南,“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蔡允南叹息道,“每个人都有些活下去的手段,这就是我的手段。”
苏流年没有说话。 孙玲道,“这……这些……那个禽兽……” 她愈来愈痛,一个少女怎么可能承受的了这些悲痛呢? 她抽出了剑,仰起头对苏流年说道,“我……我已经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我再也没有脸面继续活下去了。”
她转过头看着陈放,“我……谢谢你能带我来这里,很感谢你。”
陈放没有看她,举着酒杯道,“我从不劝任何人,也从不干涉别人的决定,如果这是你想的,你这么做就好。”
苏流年却一把掐碎了她手里的剑。 孙玲怔了怔,看着他,“我……” 苏流年道,“我们已是朋友,不是么?”
孙玲道,“可是看到这些东西的他们,已不把我当做朋友了。”
苏流年道,“我救了你,就要对你负责,我带你去客栈。”
孙玲道,“这里……你在这里可以继续修炼,能够进入内门……才能强大,我……我已……我……” 苏流年缓缓道,“我教你,我带着你,我带你进入内门。”
孙玲摇头叹息,眸子已经肿了起来,红肿的脸颊还有巴掌的痕迹,她叹息道,“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若是已到了这步田地,除了死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义了。”
苏流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句话打断了。 “朋友不是你活下去的意义么?”
孙玲抬起了头。 李一二已从山洞之外走了进来。 他手里不仅有自己的刀,还多了一颗头。 一颗流着血的头。 孙玲失声道,“王虎!”
王虎来了,不过并不是走进来的,而是被提着进来的。 他的头被放在了李一二面前的桌子上。 他的两只胳膊被周兴昌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他的剑被陈妙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三人彼此看了看。 周兴昌的胳膊上多了一道剑伤,鲜血从破开的道袍上流了下来。 李一二的肩头多了一块淤青。 陈妙的剑已经不知去了哪儿。 李一二道,“喝酒。”
周兴昌笑道,“当然得喝酒。”
他们两个人是一种人,如果李一二是一个头脑容易冲动的莽撞人,那么周兴昌的区别就是比李一二要听话一些。 可是无论听不听话,他们在看到这件事时就已经坐不住了。 他们也同样不是杀人的人,可就算这件事交给陈放,陈放依然会把王虎的头提回来。 这是他应得的。 因为,他们已经是朋友。 孙玲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们,甚至都已忘了呼吸。 陈放缓缓道,“一个人如果真的有朋友,那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该死,至少不该在朋友面前死,尤其是为了她受伤的朋友。”
他举起杯,和李一二和周兴昌一人碰了一下。 三人大饮了一口。 陈妙长出了一口气,笑着对孙玲道,“我的房间还空着,你要和我一起住么?”
孙玲再也忍不住,大声啜泣了出来。 她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想要改变命运上了山,她虽然不止一次在临邛城道院里听过紫云山上的种种,可当她亲身经历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下去。 但现在她有了朋友。 也看到了王虎的头。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最终她举起了酒碗。 这一刻,她不会再想着去死了,一个人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还有这么多的朋友,这种感觉不是任何事能够取代的。这些甚至要比天下最多的宝藏还要珍贵。 尤其是朋友的手里,还抓着仇人的头。 寒夜孤影,山洞里的人都已睡了。 陈放坐在树梢上看着月亮。 苏流年缓步走到了树旁,“这一次,算你赢了。”
陈放摆了摆手,笑道,“算我赢了?这么不情不愿?”
苏流年道,“我喝了四十八碗,你只喝了四十碗,如果算酒量,肯定是我赢了。”
陈放道,“放你娘的臭屁,我之前喝了一顿你怎么不算?”
苏流年道,“又不是和我喝的,当然不算。”
陈放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苏流年已注意他很久了,忽然喃喃自语道:“奇怪,这人平时话最多,今天怎么连一句话都没有了?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陈放装作没听见。 苏流年装作叹气道,“看来人都是会变的,方才喝酒说是朋友,出了门便已有了秘密。”
陈放道,“我开心得很,谁说我有心事?”
苏流年忽然道,“你是在为遇到我之前的事情发愁。”
陈放坐了起来,有些意外,笑道,“不得不说,你不笨。”
苏流年道,“我当然不笨,还很聪明。可你却很笨。”
陈放道,“我为什么笨?”
苏流年道,“你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
陈放忽然愣了愣,“你不知道我为何而来?你不认识萧重云么?”
苏流年摇了摇头,“听都没听过。”
陈放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吕弘义为什么要杀你!”
苏流年道,“因为我有钱。”
陈放脱口而出道,“和极乐仙没关系?”
苏流年面色一变,“你居然知道极乐仙?”
陈放攥着拳头道,“遭了!那丫头要死!”
当即他转身直奔光云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