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年看着廖小小。 廖小小看着郑年。 郑年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涌,三两步跑到了在墙壁旁,狂吐不止。 歇了口气,郑年擦了擦嘴,这才再次看向廖小小。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忍不住吐。 廖小小抬起头,抻了抻四层半的下巴,整个身体像是海面一般层层递进,到了腹部的时候,肥肉抖动,那面首的尸体掉了出来。 “把他裤子脱了。”
廖小小说道。 两个面首走了过来,按照廖小小的吩咐将尸体的裤子褪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碎银的标记。 但却发现这是个太监。 “哟,看来是我猜错了。”
郑年略带抱歉道,“我以为是碎银谷的人呢,原来是个小太监。不过廖姑娘也确实是清白之人,身边的面首居然是个太监,而且还在你的身边呆了三年,啧啧啧。”
廖小小目光若是一把刀子,此时郑年已经碎裂成了肉沫。 “你早就知道,他并非是碎银谷的人,而是锦衣卫的人。”
廖小小怒道。 “不不不,你这里面肯定有碎银谷的人。”
郑年此时已经占据了上风。 廖小小以为这里是滴水不漏的堡垒,但是郑年仅仅是随意一点,便抓住了一个锦衣卫潜伏在这里多年的暗桩。 “你的意思……”廖小小的脸已经皱在了一起,那坨肥肉像是河流一般,坠在了脸颊的两侧。 “我的意思是,最好能再找一个人试一试,比如说,他。”
郑年又点了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 郑年的手指头就像是令箭一样,每点到一个面首身上,他们就闻风色变,一连点了七八个,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不是惊讶和恐惧,而是一脸决然。 点毕,七八个人直扑而上,从各个方向直奔廖小小肥硕地身躯。 可是廖小小只是简单的大手一挥,便轻松将那些人拍成肉饼,更有手持锋利刺刃的面首,将那刺刃插向廖小小的身体,不了非但没有造成伤害,自己却整个身躯陷入了层层叠嶂的肥肉之中,身形消失。 她就像是一个漩涡。 郑年赞叹道,“果然是江湖奇女子。”
廖小小根本笑不出来,此时仅剩的几个面首赶忙来到那些尸体旁边,均是扯下裤子。 全部是太监。 “我真分不清,这里到底是你的地盘,还是锦衣卫的家。”
郑年笑着摇了摇头,坐在一把椅子上。 而自始至终,柳云州都一动不动站在门口。 廖小小深吸了口气,那腹部隆起如山脉崩裂,海水倾注,她审视着郑年,“你可知我这里还有谁是锦衣卫的人?”
郑年微笑了。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也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没有比自己家里有间谍这件事情更让人恼火的,无论是谁都接受不了。 廖小小更接受不了。 她必须清除这些蛀虫。 “当一个人有用才会活得久。”
郑年慢条斯理道,“如果我把我的利用价值全部都展现完了,那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你认为我不会杀你?”
廖小小问道。 “你杀我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郑年思考了片刻,“而我的价值,已经远超了你杀我的理由,所以你根本不必杀我,因为你知道,从现在开始,我就会为你所用。”
“是吗?”
廖小小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 “这京城之内,廖姑娘便是天下无敌,举世无双。我如若是投靠了你,还怕有人杀我吗?”
郑年笑着说道,“你我各取所需,我就是你在京城里的眼睛,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
“我不需要眼睛。”
廖小小说道。 “廖大人需要。”
郑年说道,“廖姑娘在这里,廖大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如今朝堂六部,礼、兵两部是安文月手下,户、吏两部是刘知善门下,剩下的刑部和工部虽然不站队,但是你要明白,刑部尚书兼任大理寺。”
“你不过一个九品。”
廖小小道,“也敢染指朝堂争端?”
“所以即便是我拿着你的证据出去说,也根本没有人会信。”
郑年道,“我给你的好处,远比你想的要多。”
廖小小沉默了。 等了许久,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美吗?”
这一次轮到郑年沉默了。 “丑。”
郑年沉沉道。 “哈哈哈哈哈……”廖小小的笑声,震天动地。 笑了足足十个瞬息,她才第一次将头伸出那一团脖子,道,“你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多谢廖姑娘。”
郑年缓缓将口中的气吐了出去。 “你想知道什么?”
廖小小问道。 “我想知道,和张裁缝、长乐县两个木匠还有曾广寿赌钱的那个人,是谁。”
郑年问道。 “是张烈。”
廖小小说道。 “工部张侍郎之子,张烈?”
郑年眯起了眼睛。 “正是。”
廖小小将眼睛缓缓闭上,“我乏了,出去吧。”
郑年作礼,并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这间房。 而柳云州并没有离开,仍然站在那扇门外。 等到郑年眼睛再被遮住的时候,马车声音徐徐响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金铃的声音缓缓响起。 郑年靠在马车上,感受着夜晚京城的寒风,刺入骨头的凉意。 他很喜欢寒冷,寒冷可以让他无比清醒。 “你没有想到,我居然没有将你的身份说出来。”
郑年很平静。 “让我猜猜?”
金铃靠在郑年的耳畔,轻柔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是碎银谷的人也好,是锦衣卫的人也罢,和我没关系,因为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郑年伸手挠了挠耳朵。 “你看到廖小小如此,难不成没有心生愤怒?”
金铃问道。 “愤怒?何来的愤怒。”
郑年略带惊讶。 “她每日奢靡度日,面容丑陋却养着大量的面首,吃喝无度,只会享受。”
金铃说道,“这样的人还在私下敛财,压榨百姓,你不愤怒吗?她凭什么可以这样?你为什么不行?我为什么不行?难不成她真的比你比我都厉害?”
“你我的价值不止于此……”金铃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春风从郑年的耳畔吹在他的脑海里。 郑年憨憨一笑,“如果我的能力让我一贫如洗,那么一贫如洗就是我的价值,只要不是我自己领悟或是靠双手赚来的,谁给我我也拿不住,也受不起。”
“我不想着以后,也不想着未来,在京城里,能过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何况,我不会抢劫,也不会造反。”
郑年靠在了摇晃的马车上,随着马车的颠簸,他思绪万千,“她怎么样,和我没关系,你怎么样也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夹缝中的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你不想荣华富贵,挥金如土?”
金铃有些不解。 “也得有命才行啊。”
郑年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