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赌坊的位置并不隐蔽,较比其他的赌场,这里算是非常好找的赌场之一。 因为它的正门就是迎街开着的,并且门口有一个手摇的金铃铛,懂行的人都知道,如若是直接去敲那扇漆黑的大铁门,敲破都不会有人给你开。 但若是摇响这个金铃铛,无论你想不想进来,都得进来。 以前经常有小孩淘气,摇响铃铛玩耍。 无一例外这些孩子都被抓入了赌坊之内,家长来寻,即便是叫来了官差,也根本无法找到。 赌场只有四间屋子,一间大厅,即便翻个底儿朝天,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摇响铃铛的只有两种人,有银子的人和没银子的人。 有银子的人自然是来赌钱的。 而没有银子的都会消失,悄无声息。 后来有传说,没有银子的人进入金铃赌坊之后会去极乐世界,那里什么都有,可以享受天下之乐。 郑年有银子,所以他丧失了去极乐世界的资格。 铃铛很沉很重,风是不可能吹动的。 若是风能吹动这个铃铛,也能够吹得动一个四五岁的孩童。 这条街上只有这一个门面,其他的地方都是空的,甚至院落都已经荒了。 郑年摇动了铃铛,铁门跟着打开。 一个虬髯大汉出现在了铁门的里面,他像是个被关在狭窄箱子里的老虎,低着头缩着胳膊,眼神十分冰冷,“你来赌钱?”
“我是来睡觉的。”
郑年道。 “你来赌坊睡觉?”
虬髯大汉一愣。 “来赌坊不睡觉还能干嘛?”
郑年也是一愣。 “赌坊只能赌钱!”
虬髯大汉有些嗔怒。 “那你问个毛呢?”
郑年没给他好脸色看,大步走入了赌坊之内。 反倒是虬髯大汉怔怔地站在原地,反应了许久,“对!赌坊好像只能赌钱,我这句话问了岂不是白问?”
回头的时候,郑年已经混入了人群。 乌烟瘴气。 五旦散的味道。 这是一个可以让人长时间处于极度亢奋的药,长时间食用可以挖人心魄,夺人精魂,郑年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五旦散的味道像是巧克力,却没有那么苦,而是醇香。 郑年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不是长时间混迹在这里的人,初次到来的时候眼睛都会睁不开。 因为这里的人除了赌钱不会做其他任何事,除了如厕能让他们暂时休息,其他的都不行。 所以他们不洗澡,不洗脚,不洗衣服。 郑年想到了十个人一个班的警校大学宿舍,刚跑完五公里回去,每个人瘫软躺在床上的时候。 就是这个味道。 大小、骰子、牌九、麻将、蛐蛐儿、斗鸡、投壶、叶子戏。 但凡是能拿出来且大家熟知的赌法,这里都有。 郑年走到了第二间屋子里。 这里明显舒服了很多,至少没有五旦散那种醇厚的酸味。 人也少了许多。 第二个房间里的人较比第一个房间安静了许多,但是也会站在台子上大力将牌九甩在桌上,大声斥道,“有本事你就开!”
通常这样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瘫软地坐在椅子上,冷汗直流,面色惨淡。 男人就是这样,这不是一种执着,而是这个物种本身自带的自信,只要是男人都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自信。 女人就不一样,她们通常比较理智,在面对赌局的时候,很少有失去理智人认为自己很有自信必胜的时候。 比如郑年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很优雅地将手里的牌九擦完,随后放在了手旁,摇头叹息道,“过了。”
她拿着一副对子,却没有跟牌,选择放弃。 这若是给任何的一个男人,都会把这把牌玩到底,并且装出自己手中拿着一副至尊宝的意味。 至尊宝是最大的牌。 这一局牌最终获得胜利的人,手里拿着一张单九,比对子小了很多。 女人摇摇头站了起来,微笑着看向郑年,“你玩吗?”
“好。”
郑年坐在了女人方才坐过的位置上,这里有与整座赌坊格格不入的味道。 一股茉莉花的香味。 郑年拿到了一副对子。 郑年也是一个男人。 所以他赢了。 这一次,牌局最后和他比牌的人,是一张八大。 意味深长的回头,郑年对着那女人微微一笑,像是在说,“对子是这么玩的。”
女人拉过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郑年的身侧,“你好像并不怕输。”
“怕输又为什么来赌钱呢?”
郑年笑着揽下了面前的四吊钱。 “可是你要知道,牌九是有喜钱的。”
女人睁大了她的眼睛,微笑道,“若是有人拿出了葫芦或这是至尊宝,光是喜钱,你就要白白拿出一两银子送给对方。”
“这是规矩,也是好规矩。”
郑年点头。 “不如我们一起玩。”
女人道。 “怎么一起玩?”
郑年问道。 “你的银子我来出,赢了我们五五分账。”
女人拿出了二十两。 这二十两足可以买下两间大院,过上十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好啊。”
郑年神态自若,对着面前的荷官,“开牌。”
牌九再次到手里,这一次是九大。 正要放弃的时候,忽然见到一人猛然站起,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来!都别给老子跑!”
说着推入了三两银子。 赌局上的男人有三种。 第一种是掩饰不了内心的人,通常从他们的脸上就能看出牌的好坏。 第二种是改变自己内心的人,他们拿到好牌却会悲桑,拿到坏牌就会大喜,从而喝推身旁的人呢。 第三种便是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永远都是一张脸,一个表情。 平静的表情。 郑年很平静,对着站起来的人说道,“傻逼?”
那人一愣,显然没听懂郑年的意思。 身旁的人纷纷弃了牌,轮到了郑年。 郑年没有弃,而是转头问道,“这二十两,指挥权可在我?”
“当然在你。”
女人道。 郑年将手里的全部银子推了出去,轻轻道,“二十两四吊钱。”
那站起来的人怔住了,木讷地看着郑年。 “到你了。”
郑年面无表情道。 弃牌。 赌局的规则很简单,能跟地起对方出的价格,才有能力比牌,他没有二十两,只能弃牌。 郑年甚至不关心他的牌大小,将自己的牌也投入了牌堆之中。 女人低声道,“身后还有更好的牌局,你想不想去呢?”
“有你陪着,哪里我都去。”
郑年笑道。 “哪里都去?”
女人的手已经搀在了郑年的胳膊上。 “当然是哪里都去。”
郑年点点头。 “跟我来。”
女人将郑年搀起,向第三个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