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萧德昭在外面宣布礼毕,李贤这才伸了个懒腰,走出灵堂。 被太阳光一照,一种恍惚感,让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 这种恍惚感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大学的时候熬夜上网,第二天一早走出网吧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而后来毕业以后,来自人生的压力一瞬间压下来,反而让他没了熬夜的机会。 长舒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腿脚,李贤就放弃了跑回去当作晨练的打算。 这要是跑回去,没准儿半路上就得晕过去。 萧德昭是礼官,自然准备充分,李贤才准备吩咐李荇去找个步辇过来,徐泽等人就抬着一个轿子过来了。 上前几步,杨毅行了一个几乎九十度弯腰的礼节道:“殿下切实的守了一夜,实在辛苦,如今的晨风还很凉,让您染了风寒,微臣等人就百死难辞了,您还是坐轿子回去吧。”
萧德昭也跟着如此行礼,在他们看来,雍王受得起这样的礼节,不管是亲自来参加既夕哭,还是切实的守了一晚,对太子李弘而言,都是大情谊,他们作为东宫属官,自然要感谢。 李贤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还礼,所以只是嗯了一声,就钻进了轿子。 徐泽等一众护卫,护卫着轿子离开了灵堂,穿过灵堂前的路段,好些宫女宦官,都跪倒在两边,他们的嗓子虽然说不出感谢的话,但是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感恩。 看着这一幕,杨毅努力的揉着惺忪的睡眼,对萧德昭说:“才发现你挺精明啊,竟然帮着雍王邀买人心。”
萧德昭回头瞪了一眼杨毅,撇撇嘴说:“老夫什么时候做过趋炎附势的事情,这么做,实在是因为雍王配得上。”
说完,他也不打算在这里多留,见新的礼官过来了,就在家仆的搀扶下往家里走去。 这里是东宫,他自然享受不到和雍王一样的待遇。想上马车,怎么也得出了明德门才行。 久违的熬了一次夜,李贤没有坚持到回王府,在轿子里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被人抬到了床上,温暖的被子一盖,他顿时放弃了醒来的打算,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萧德昭在东宫灵堂前为他拉的声望,在短短一个白日间,就起到了效果。东宫和太极宫虽然和大明宫不是一个宫廷体系,但是宫女宦官还是会有往来。而雍王殿下的贤名,就通过一些藕断丝连的渠道,很快就吞并了太极宫,并且快速地蔓延到了大明宫。 听完女官汇报的情况,坐在锦塌上的天后笑了笑,开口道:“既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的谣言之类,就不必制止了,就由得这些家伙传吧。”
女官领命而出,坐在一边的武承嗣,却惊呆了。 作为秘书监,他虽然有着从三品的地位,但是实际的权力却没有多少。再加上他也没有和这个地位匹配的学识,所以好多时候具体的事务都是由秘书郎、少监等人负责的。 朝堂中知道他尸位素餐的人很多,一根筋的御史也不是没有弹劾过,但这些奏折都消失在三省的流程之间,弹劾的奏折,最后的归处只是焚烧炉。 很多人都知道武承嗣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在他背后的天后,却不是好惹的。武承嗣是天后的侄子,是外戚,外戚自古以来就容易获得优待,如今武承嗣只是一个秘书监,已经是不错了。 武承嗣虽然不学无术,但是人还是很精明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是怎么来的,所以经常来宫里请安。 总在天后面前晃荡没什么坏处,表达自己的恭敬之心之余,总能得到一些重要的消息。 虽然先前已经知道姑姑意在帮助李贤,但是如今亲眼看到,还是让他惊讶。 整理一下思绪,武承嗣朝着周围的侍女挥了挥手,于是除了天后的心腹以外,寻常宫女全都走了出去。 清了场,他才开口询问道:“姑姑,您这是要全力支持李贤了?他有什么好的?在侄儿看来,或许李显更值得帮扶,一个聪明人和一个蠢蛋之间,您应该清楚谁比较好控制一些。”
天后正在喝茶,品味李贤说的那种先苦后甜的意境,听到武承嗣的话,不悦的看了他一眼说:“瞎说什么呢,跟李显相比,李贤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现阶段,你觉得你我能对立储这件事,影响多少? 自古以来,外戚都是皇权警惕的对象。你担任秘书监,都有好多御史摩拳擦掌的,想要把你扳下来,本宫已经猜到了,要是给你一个实权的位置,恐怕立刻就有无数道贬谪你出京的奏折,当堂递交给大家。 外戚既然不受待见,不如老老实实的。现在,不仅是大家,就是朝堂中领头的几个,都对李贤赞誉有加。张文瓘明显站到了李贤的一侧,郝处俊、刘仁轨、戴至德虽然不曾太多表态,可是三省同气连枝,显然他们也觉得李贤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样的情况下,莫说是朝堂上那寥寥反对者,就是底下大半的百官反对,你觉得李贤还能成不了太子?顺流行舟,则一日千里,逆流行舟,困难重重。既然李贤成为太子已经是定局,咱们就不能从中作梗。 如今你帮他一把,这些将来都会被他感激。你可知道,贤儿在我这宫中,称呼你都是称呼为表哥的。如此,你还觉得要阻挠他吗?”
听着姑姑的话,武承嗣连连地点头。 有些心情,不能清楚的表现出来,至少现在还不能表现。 向上若是不能登顶,那么站在山头之下,享受享受山顶以下的高度也不错。 起身拱拱手,武承嗣道:“那姑姑,您觉得,那些反对李贤成为太子的朝臣,还需要收拾吗?”
天后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需要了,咱们只需要让他们出现就好,剩下的,就算咱们不动手,也会有人帮着动手的。户部度支主事肖景源,今天不是因为奏折有损,被侍中张文瓘一番训斥,最终贬谪出京了吗?你可见三省有人为他求情?”
武承嗣没想到来自三省的打击,竟然这么地明显。那户部度支主事肖景源,就是反对雍王那群人其中之一啊! 实话说,对于张文瓘几人而言,这般的作为,已经跟明目张胆的帮助雍王,没什么区别了。 能让这几个老顽固都隐晦地出力相助.... 雍王李贤,你到底有什么魅力? 保持着思索,武承嗣重新坐了下去。 朝阳的光芒进入大殿,照在武承嗣的身上。虽然温暖,但终究没法让他的官袍,变成明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