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帝三王?”
身量高挑的帝王长身而立,无视了周遭似真似实的诸多种种景象,薄唇勾勒出冷硬的弧度,嗤笑。于是在下一刻,周遭所有景象褪去,有青年自那虚无中来,出现在帝王眼前。 “您似乎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但——” 青年以手指过,是无数文人墨客对月咏怀,是一个又一个大臣自诩怀才不遇,是一句又一句的诗词自天幕中涌出,出现环绕在两人的周围。 从尧时恩泽如春雨,梦里相逢同入关;到平生志业匡尧舜,又拟沧浪学钓翁;再到但愿生生遇尧舜,耕田凿井泰嵩间。 如是诸多种种者,古往今来,又有哪位君王不想学尧舜,哪位怀才不遇者不想致尧舜,哪个有识之士不想生于尧舜之世,回到那五帝三王时期? “他们之所想回到的,不过是他们之所想象的、符合他们心意与标准的世界,不是吗?”
着袀玄衣,戴高冠的帝王反问,以手按剑柄。恰如同一柄虽然尚未曾出鞘,却已然是震惊天下的宝剑一般,散发着冷硬且凛冽的寒意。 此一剑,当可以命为天子剑。 以七国为剑身,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 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 一旦出鞘,便是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始皇帝,嬴政。 于是青年,即李珂笑,指尖收回,束手而立,开口道: “那么您之所以为呢?”
天下何人不思尧舜,何人不念尧舜。但若是当真要回到那尧舜时期...... 那可不是斗米三钱的贞观之世。 只不过恰之如同始皇帝所言,那些人真正想回到的,是曾经的尧舜、是三王五帝时期,还是一个符合他们所有理想与要求的真正世界,谁知道呢?但很显然,李珂之所展示的,亦不会是一个真正和顺安乐的三王五帝之世。 只不过相较于那些可以预料到的反应而言,李珂之所更加好奇的是眼前这位始皇帝,华夏之祖龙。 并不像是史书所记载抑或者此前那儒生之所说的,鹰视狼顾之相又或者形容猥琐。但只要他出现在那里,那么你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通身的气度与威仪,如高山,如日月,如渊深的水流。 叫人心神为之所夺。 只虽是如此,就另一方面而言,这位帝王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笼罩在迷雾之中。纵使是站在其身前,李珂却觉得自己所窥知到的不过是一鳞半爪,并非是那全局。 然后下一刻,在李珂的目光之中,天子剑虽然尚未出鞘,但其主人却已然是锋芒毕露,显露峥嵘。 “朕灭六国,一海内,自是要打下大大的疆土。”
“叫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朝有食,暮有所。”
“叫我大秦,千年万年!”
始皇帝衣角于虚空之中划过,便在那下一刻间,那诸天万界的无数时空之内,天音再度响起,周遭之画面与场景亦再度生出变动。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天下一也】 伴随着天音落下,于那诸天万界无数时空当中,无数有幸被拉入其中的有缘人身周之所显现的,是天子之剑出,庄重古朴且华丽的铜车马碾过,玄鸟自天际掠过大秦的旗帜飘扬,所有的阻碍皆如同土鸡瓦狗,被那大势之所裹挟,一崩就散一触即溃。 秦王政十七年,内史腾攻韩,得韩王安,尽纳其地,以其地为郡,命曰颍川。 秦王政十九年,王翦、羌瘣尽定取赵地东阳,得赵王。 秦王政二十二年,王贲攻魏,引河沟灌大梁,大梁城坏,其王请降,尽取其地。 ...... ...... 诸国征战不休列国伐交频频有多少年? 数百年。 始皇帝灭六国用了多少年? 十年。 秦王政二十六年,秦将王贲从燕国南下攻齐,灭亡齐国。 “至此天下,唯有大秦。”
伴随着七国之中最后一个国度的覆灭,于那场景画面之中所显示,有秦军将领振臂,向着天下四海发出如此宣言。 偌大的地图凭空出现,原本属于其余六国的领土,尽皆被换上大秦的旗帜。 恰似火焰在燃烧,转瞬燎原。 “唯有大秦!好,好啊!”
属于秦朝往前的某一方时空当中,有老迈的秦王饱含热泪,看着属于大秦的旗帜飘扬,继而仰天长笑,发出感慨: “ 我大秦先王几代人的梦想,我赢姓子孙,终究是实现了!”
昔日,秦孝公之见商鞅,商鞅曾以帝道、王道相试。 帝道者何? 三皇五帝之道,圣人治国,以无为而治天下。 王道者何? 商汤、周武王等治国之道,以礼乐而治天下。 秦孝公不悦,听得昏昏欲睡,直到商鞅谈及霸道,即诸侯争霸之道,方才生出几分兴趣。 于是最后,商鞅提出变法强国之道。 从秦孝公启用商君之法开始,经秦惠文王等,直至秦王嬴政,整整七世。大秦男儿,无一日敢忘东出,无一日不想天下一统。于此诸国之中,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异类。 先辈如是,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秦王自然亦如是。而今得见此场景,心中自然不由得生出一种此生无憾之感。 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即便是华夏一统的观念在后世之中早已经深入人心,但因个人之喜怒与双标,同样有腐儒言辞灼灼的叫嚣: “始皇帝蚕食天下,并吞战国,坏诸侯之城,何其谬哉!”
我们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你为什么要打人家,为什么要侵略人家?你应该反思,写检讨,修德行。 love and peace,都是一家人同住地球村,大家一起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南宋时空当中,理中客如赵宋高宗皇帝赵构便表示,“既然秦国已取天下,当休养生息才是。若是如此,又何至于二世而亡?”
“始皇帝刻薄寡恩嚣张乖戾,又何及官家宽和仁义,再造大宋以诚待人?”
有幸和自家官家一起被置身于同一空间场景之中的秦桧当即开口,亲切委婉而不失礼貌的对赵构话语表示赞同。 然后下一刻,有秦人的战车自虚空之中呼啸而来,直直的冲向这对君臣,不带丝毫闪避,直叫这君臣二人目光惊骇,肝胆俱裂。 【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 天音再度响起,伴随着最后的话语落下,仿佛置身于高空之中,又好似是身处在战场之内,诸多种种场景画面变化。 始皇帝二十八年,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领,一军守九疑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余干之水。 只不过很显然,这并不是一次顺利的征服,而此前扫平六国的大秦军队,在这个地方竟然遭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此战,五十万秦军锐减至二十万,损失惨重。 消息传回咸阳,玄衣高冠的帝王于大殿高台之上侧身,回首,目光睥睨傲视一切。 “普天之下,俱是我大秦的国土。朕将使人筑灵渠粮道,再予你兵十万。”
“如此,可?”
伴随着帝王话音落下,帝国的一切皆在始皇帝的意志之下有条不紊的运行起来。仿佛是一台再精密且庞大不过的战车一般,不断向前。 于是最终,于兵戈与烽烟之中百越被纳入到秦国的版图。 于此,设桂林、象郡、南海等三郡。开新道,凿灵渠,保障当地的日常生产生活等。 “不就是百越之地嘛,劳民伤财,有什么大不了的。”
“朕大明的国土可是比这大得多!”
伴随着周遭的画面渐渐隐没,明英宗朱祁镇却是开口,对此表示不屑。毕竟做为一个有着特殊游学经历的叫门天子,这一位多多少少是见识过几分世面的。虽然在刚开始时被那秦军冲锋之场景以及那惊鸿一瞥间,始皇帝威仪所摄,面色苍白唇角嗫嚅根本说不出半分言语。 但随着扑通扑通的心跳逐渐回归到原位,又已然知晓这周遭的一切不过是幻象,根本就不能对自己造成真正的影响,那被压制的反骨却是不由得再度冒出来。 只能说,这位确实是有些反骨在身的。 毕竟叫门天子嘛,确实是独一份。但凡正常一点,当不至于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更不必说这位叫门之后的做法,只见过有儿子篡老子皇位的,又何曾见过有老子抢儿子皇位? 然后下一刻,骑兵冲锋马蹄声响,原本抖擞起来朱祁镇似乎又回到了那夕阳下那段回不去的蒙古留学时光。 有士兵的鞭子高高扬起,于空气之中发出激烈的声响,朱祁镇几乎想也不想的向着一旁滚去。 却不成想这一下似乎竟是滚落到了城墙的边缘,虽然明知道这一切可能只是幻象并不是真实,但是瞟一眼那稍有不慎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的地面,朱祁镇还是本能的抓紧那城墙的砖石。